兩架P-40戰鬥機在火車附近盤旋一圈,隨即拉昇向西飛去。
膽戰心驚的旅客們歡呼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望著遠去的飛機,薑新禹心裡很清楚,飛行員超低空飛行,應該是在確認目標。
轟炸目標一定就在附近!
二十幾分鐘後,火車進入滄南境內,公路上出現了一隊長長的車隊,最前麵是十幾輛軍用卡車,後麵是望不到頭的騾馬車隊。
車上用苫布蓋的嚴嚴實實,看不到究竟載著什麼貨物。
每輛騾馬車上都坐著兩個日本兵,穿著過膝的棉軍衣,懷裡抱著三八式步槍。
車隊的前後左右,還有整隊全副武裝的日軍。
一名肩章上掛著大尉軍銜的軍官騎在馬上,腰上挎著指揮刀,時不時的高聲嗬斥幾句。
薑新禹一看就明白了,從時間上推斷,這支隊伍一定是綏西運糧隊,車上裝載的全部是糧食,準備移交給在堰津修整的關東軍11師團。
天空中由遠而近傳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兩架P-40戰鬥機去而複返,這次飛行高度更低,呼嘯著從運糧隊頭頂掠過。
美軍誌願援華航空隊也稱為飛虎隊,下設三箇中隊,分彆是亞當與夏娃中隊、地獄天使中隊,以及熊貓中隊。
薑新禹透過車窗,能清楚的看見P-40標誌性的鯊魚機頭造型,以及機身上的熊貓圖案,這兩架飛機顯然是屬於熊貓中隊!
那名大尉立刻從馬上跳下來,抽出指揮刀大聲命令道:“是敵軍飛機,準備迎擊!”
日軍在戰場上經常會遇到空襲,在冇有防空火炮的情況下,重機槍就成了唯一能用得上的防禦武器。
隻需要使用高射接杆支架,機槍手仰麵躺在地上進行射擊,如果足夠幸運的話,甚至有機會擊落飛機。
火車和運糧隊擦肩而過,旅客們看到的最後畫麵,是兩架P-40戰鬥機投下掛載炸彈,隨即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轟!”
“轟!”
“空空空空空空空!”
爆炸聲響過,九二重機槍對兩架飛行目標展開瘋狂射擊。
薑新禹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疑團也隨之解開。
重慶方麵不是要派軍隊進行突襲,而是由飛機實施精準轟炸!
為了防止行動方案泄密,即使對自己人也冇有說實話。
包括秦力在內的情報員全部矇在鼓裏,都以為是要來一次類似平型關的伏擊戰。
兩天後。
火車到達鄭州,薑新禹下了車,先在售票處買了一張去浙江的車票,看了一下發車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在車站郵電所,他把在火車上寫好的信投進去,算是給服部美奈報一個平安。
有人惦唸的感覺很好,哪怕那個人並不真正瞭解自己!
街邊有一家羊肉燴麪的攤子,薑新走過去,說道:“來一份羊肉燴麪,多放辣椒。”
攤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手腳十分麻利,很快做好了一碗燴麪,端過來放在薑新禹麵前的小方桌上。
“先生,要是覺得不夠辣,俺再給您加辣椒油。”老闆娘殷勤的說道。
薑新禹吃了兩口,說道:“老闆娘,辣是夠辣了,隻是你告訴我羊肉在哪?”
老闆娘笑著說道:“現在哪還有羊肉,給您放一勺羊骨頭湯,就是羊肉燴麪了。”
“說的也是……老闆娘是哪裡人?”
“俺就是本地人。”
“跟你打聽一個人,有一個叫馬老三的鐵匠,你認識嗎?以前住在車站附近。”
“馬老三……”老闆娘想了一會,說道:“認識,認識,是有這麼一個人,早些年在前麵開鐵匠鋪,手藝可好咧……”
“知道他現在住哪嗎?”
“那可不知道,小鬼子打過來那年,他婆娘讓……”老闆娘歎了口氣,說道:“讓小鬼子禍害死了,馬老三最後連閨女都賣了,唉,可憐咧……”
薑新禹忽然想起來,小桃紅冇告訴自己她的真實姓名,於是問道:“他閨女叫什麼?”
“俺想一想……蘭花,對!是叫蘭花,她娘活著的時候,總是蘭花蘭花的叫。”
“謝謝。”
吃完了一碗冇有羊肉的羊肉燴麪,薑新禹拎著行李箱,邁步返回車站。
他還有更重要事要做,替小桃紅尋親隻是順便幫忙,能找到當然最好,找不到也不可能在這件事上耽誤太多時間。
…………
一路輾轉到了江山,薑新禹拎著行李箱隨著人流往外走。
外麵排了一溜兒黃包車,車伕們賣力的招攬著生意。
一個穿著藍色短褂子,戴著一頂鴨舌帽的青年擠過來,對薑新禹說道:“先生,坐車嗎?”
薑新禹看了他一眼,邊走邊說道:“去樟樹巷多少錢?”
“樟樹巷五塊錢,您要是去教堂,就多加一塊。”
薑新禹上了車,車伕拉著黃包車跑了一段路,低聲說道:“晚上七點鐘,教堂後門有車等你,車牌照609。”
薑新禹說道:“這裡是國統區,弄的這麼神秘乾嘛?”
車伕說道:“國統區也有日偽特務潛伏,上麵特彆交待,要謹慎行事,就當是在淪陷區接頭!”
半小時之後,黃包車停在樟樹巷,薑新禹下了車,掏出一張五元國幣遞過去,說了一聲:“謝謝。”
車伕拉著黃包車轉身就走。
薑新禹拎著行李箱站在街上,看著滿眼熟悉的景象,頗有一番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感慨。
三年了,自己已經三年冇回家了!
一棟古樸的宅子,包鐵皮的紅油漆院門,多年的風吹雨打中已經有些斑駁。
院門虛掩著,薑新禹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的一景一物,幾乎冇有任何變化,薑新禹貪戀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強忍著激動的心情,快步走進屋子裡。
客廳裡,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拿著一杆銅菸袋,一口接一口的抽著,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屋子裡煙氣繚繞。
“爹,不孝子新禹回來了!”薑新禹放下行李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者——薑新禹的父親驚的半晌無語,在一分多鐘時間裡,保持著一個靜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