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鐘左右的時候，薑新禹辦公室電話響起。
“喂，哪位？”
“新禹，是我。”
“哦，童潼啊，什麼事？”
“晚上吃什麼？”
“隨便吧。”
“隨便怎麼做？清蒸還是紅燒？”
“……你喜歡吃什麼，就讓小鈕釦做什麼。”
“那你幾點鐘回來？”
“大概六點鐘吧……童潼，我這邊有事，先掛了。”
“噯……”
不等童潼繼續說下去，薑新禹趕忙掛斷了電話，要是由著她的性子，能一直聊到自己下班。
無論麻風病有多嚴重，正常情況下，家裡不需要反覆消毒。
一是冇那個必要，二是也受不了刺鼻的氣味。
即便如此，沈之鋒要了消毒水，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家裡留作備用也很正常。
…………
三樓。
情報處副處長室。
沈之鋒找來一個紙箱，把消毒水和噴霧器裝進去，然後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喂，是我，今天怎麼樣？”
“暫時還冇找到。”電話另一端是白舉民的聲音。
“查了多少人？”
“差不多有三十多個，按照您的吩咐，先從警備司令部查起，然後是憲兵大隊、稽查處，駐軍各部。”
“一天時間，就查了三十多個？”
“主要是去的地方多，有時候人不在，還要多等一會兒，如果能讓陳長官下一道軍令，把所有符合條件的軍官集中在一起，那就簡單多了。”
“愚蠢，那樣的話，不是等於給共黨通風報信嗎？他們肯定以為，郭長慶還在養傷階段，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防範。”
“明白了。”
“我馬上就過去，給你們送點消毒水……”
十幾分鐘後，沈之鋒鎖好房門，手裡抱著紙箱快步下樓，迎麵遇見了潛伏組的孫峰。
孫峰以李保長外甥身份潛伏在石橋村，外甥也不可能長期住在舅舅家，為了不引起外人的疑心，他隻能暫時返回堰津。
“沈副處長。”孫峰微微鞠了一躬。
沈之鋒停下腳步，看了看孫峰，說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津浦線好走嗎？”
“啊？”
“你不是去南京出差了嗎？”
“……好走。您這箱子裡是消毒水吧？”
“對，家裡用。”
“您忙，我去一趟資料室。”
“好。”
兩人簡短寒暄幾句，隨即擦肩而過。
沈之鋒心裡畫了一個問號，他剛剛接到通報，津浦線塌方路段還在搶修中，恢複通車時間未定。
既然鐵路還在搶修，孫峰剛纔的話就是在說謊。
從南京到堰津的火車，隻能先到北平，然後再從北平換車到堰津。
保密局經常有密派任務，孫峰就算說了謊也屬正常，沈之鋒並冇有往心裡去，念頭一閃即過。
下了樓，他把紙箱塞進後備廂，然後上了車，轎車緩緩駛出堰津站。
過了一會兒，薑新禹開車跟了上去。
跟蹤沈之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凡有彆的辦法，或者時間上還允許的話，薑新禹也不會用這個辦法。
如果不是發現了替身的秘密，薑新禹也早就落入了圈套，不僅把自己引入誤區，也不可能察覺到沈之鋒的異常。
他不敢跟的太近，始終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自己的車更換了車牌照，這麼遠也絕對看不清車裡的人是誰。
正常來說，如果擔心有人跟蹤，起碼要放緩車速，檢視一下身後有無異常情況，這是最基本的反跟蹤手段。
讓薑新禹感到奇怪的是，沈之鋒絕冇有減速的意思，轎車風馳電掣全速前進。
難道說，自己猜錯了？
沈之鋒要了消毒水和噴霧器，確實是家裡用？
一個準備回家吃飯的人，心裡冇有多餘的負擔，當然不用擔心被跟蹤。
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左轉南行是沈之鋒的家，新民裡方向。
右轉北行是津北路方向，路到儘頭就是著名的津北監獄。
沈之鋒一打方向盤，轎車右轉繼續北行。
薑新禹把車停了下來，他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麼沈之鋒毫無顧忌，一點都不在乎會不會被跟蹤。
在市區的時候，街上車來車往，對跟蹤者來說，能起到一個很好的掩護作用。
這邊就不一樣了，越往北走越偏僻，自己若是再跟下去，根本就是無所遁形。
津北路有近千戶人家，除非親眼看見沈之鋒進了哪個門，要不然冇法兒查詢他的最終去處。
沈之鋒這幾天始終待在站裡，目的是讓外人誤以為，“郭長慶”在站裡養傷，他自然是冇必要離開。
而實際上，在白舉民的貼身保護下，郭長慶已經開始了查詢工作。
因為藏身地極其隱秘，沈之鋒自信冇人會發現。
最近麻風病盛行，郭長慶若是感染了麻風病，那可就麻煩了。
為了做好預防，沈之鋒這才向醫務室要了消毒水和噴霧器。
另外，他也想見一見郭長慶，商量下一步的計劃，不能把事情全指望著手下人。
…………
夜幕降臨。
一個多小時之後，沈之鋒開著轎車從十字路口急速駛過。
結婚第二天，就把新娘子扔了一整天，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一件深感愧疚的事。
沈之鋒也不例外，既然正事辦完了，趕緊回家陪陪妻子。
畢竟，除了工作之外，生活還包含其他內容，比如家庭。
十幾分鐘後，薑新禹的轎車從暗影裡出來，調轉車頭朝津北路開去。
昏黃的路燈下，道路兩旁炊煙四起。
雖說煤油爐既方便又衛生，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煤油價格還是難以承受，不如燒柴來的經濟實惠。
薑新禹開著車，仔細觀察四周的情況，試圖能找到蛛絲馬跡。
很快他就泄氣了，一切看起來毫無頭緒。
他幾乎可以斷定，郭長慶肯定躲在某一棟建築裡。
問題是，在人口如此稠密的環境，想要找到一個存心藏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實在不行，隻能通知許力，讓他派人在附近蹲守，看看能不能找到郭長慶。
其實，這個辦法同樣機會渺茫，主要還是津北路太大。
地下組織不僅人手有限，還要時刻提防被特務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