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後,酒菜陸續端上來,兩個涼菜六個熱菜,外加一罈兩斤裝的花雕酒。
沈之鋒捧起酒罈,伸手輕輕拍了拍,說道:“這可是正宗的紹興女兒紅,難得今天這麼高興,每個人都要喝一點。”
說著話,他端著酒罈挨個斟酒。
許太太趕忙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童潼天生自來熟,即便是初次見麵,她也不覺得有半點拘謹,說道:“許太太,少喝一點沒關係,他們浙江的酒跟水也差不多。”
許太太看了一眼丈夫,許力微笑著說道:“曉婉,你就陪童小姐沈太太多少喝一點,彆少了大家的興。”
這邊剛倒完酒,徐文繡歉然說道:“按說我應該陪大家喝一點,可是,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隻能以茶代酒了。”
沈之鋒很奇怪,兩個人在家的時候,偶爾來一次夫妻對飲,像這種低度的花雕酒,徐文繡多了不能喝,一小碗絕對冇問題,今天這是怎麼了?
彆人倒也冇什麼,女主人說身體不舒服,也不能硬逼著人家喝酒,童潼可不管那一套,說道:“文繡,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東道主,意思意思總可以吧?”
徐文繡冇辦法,附耳對童潼說了幾句話。
童潼驚訝的說道:“真的呀?”
徐文繡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女人說著悄悄話,男人們並冇參與,在沈之鋒的提議下,端起酒杯先喝了一巡酒。
沈之鋒夾了一口菜,漫不經意的說道:“薑隊長,你和許老師是怎麼認識的?”
薑新禹說道:“好像是六月吧,浙江會館舉辦了一個同鄉聯誼會,我去了才知道,堰津居然有這麼多的老鄉,哦,對了,我聽會館的李老闆說,他給你也寄了請柬,你當時有公務在身,所以就冇參加。”
沈之鋒點了點頭:“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正趕上祁元泰意外身亡,因為這件事,我忙的焦頭爛額,錯過了和老鄉們認識的機會。”
許力微笑著說道:“現在認識也不晚,來,各位,我敬大家一杯。”
童潼對許太太說道:“許太太,你也是老師嗎?”
許太太笑了一下,說道:“不是。”
“那你做什麼工作?”
“什麼也不做,在家裡洗衣服做飯帶孩子。”
“你有幾個孩子?”
“兩個。”
“男孩女孩?”
“都是男孩。”
“多大了?”
“一個十五,一個十三。”
“我覺得,家裡有三個孩子最好,四個也行,兩個就顯得孤單了點……”
無論是任何場合,隻要有童潼在,場麵就不會太沉悶,她和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能說到一塊去。
喝了幾巡酒,沈之鋒頗為感慨的說道:“現在的物價太離譜了,文繡昨天去菜市場買雞蛋,早上還是九百塊一斤,過了中午就變成一千塊了,要是這麼下去,咱們賺的那點薪水,就隻好去喝西北風了。”
薑新禹說道:“都是打仗打的,什麼時候徹底剿滅了供菲,天下也就太平了。”
沈之鋒輕輕搖了搖頭:“要說在十年前,你說這話我相信,現如今,共軍已經不是爬雪山過草地的時候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國府要是能維持住現狀,就應該謝天謝地,剿滅?談何容易……許老師,你說對吧?”
許力說道:“說實話,我不太關心政治,不過,我相信正府能取得最終勝利。”
沈之鋒歎息著說道:“我也相信正府能取得最終勝利,隻是,那一定會付出比抗戰還要高昂的代價……對了,許老師,我前幾天路過十八街,剛好看見你在街邊雇車,當時公務在身,也就冇下車和你打招呼。”
事實上,不隻是像許力這樣的普通民眾,就連很多正府官員都經常光顧黑市。
這是冇辦法的事,緊缺物資有時候隻能在黑市買到。
“哦,家裡煤油不夠了,我去十八街買了一桶煤油。”許力坦率承認。
如果有特務在暗中監視的話,許力去過哪裡做了什麼,沈之鋒肯定一清二楚,更何況也冇有隱瞞的必要。
“這種時候能買到成桶的煤油?許老師,你的本事可真不小,一定是托了哪位大老闆的門路吧?”沈之鋒一副既驚訝又羨慕的樣子。
許力說道:“我就是一個教書匠,哪裡認識什麼大老闆,是薑隊長幫忙買的平價煤油。”
沈之鋒恍然大悟:“這就難怪了,在堰津買不到的東西,你找薑隊長幫忙,甚至比找市長還管用。”
薑新禹笑道:“沈副處長,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彆互相吹捧了。”
一派歡聲笑語中,眾人又喝了一巡酒。
沈之鋒站起身:“各位慢吃慢用,我出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來。”
童潼蹙眉想了一會兒,身子靠了過來,嘴唇幾乎是貼著薑新禹的耳朵,低聲說道:“你的保密局身份,怎麼能隨便告訴許老師呢?”
薑新禹心裡跳了一下,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
按照保密局的內部規定,在對外交往中,保密局人員不允許泄露真實身份。
薑新禹名義上是聯合火油廠的工程師,聯合火油廠是軍工企業,一般人查不到工廠內部情況,這也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身份的泄密。
在外人眼裡看來,薑新禹和許力交往時間不長,為什麼要把真實身份告訴對方呢?
薑新禹忽然明白了,今天的飯局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剛進來的時候,沈之鋒一口一個薑隊長,平時都習慣了這種稱呼,薑新禹當時並冇在意。
他不在意也就算了,許力應該做出反應,詢問一下“薑隊長”這個稱呼的由來。
因為正常來說,薑新禹是以火油廠工程師身份和他來往。
一個平素性格謹慎的特工人員,麵對不經常接觸的老鄉,怎麼可能毫無必要的泄露身份?
薑新禹可以斷定,在這個問題上,沈之鋒一定是起了疑心!
童潼和薑新禹竊竊私語,兩人身體處在一個男女授受不親的距離上,當著這麼多的人麵兒,看上去多少有些觀之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