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海關到京城,直線距離為三百公裡,算上拐彎也就三百五十公裡左右,即傳說中的七百裡。
這段路程當年袁都督率兵勤王走了兩天兩夜,算上動員起兵,籌備糧草,半路歇腳,也算是不慢了。
幺雞是三月十五當天晚上之前向山海關方向發出的禦使,今天是三月二十一,過了五天多時間,傳聖旨的藩子速度應該不慢,差就差在回來的這幫人。
現在還冇得到相關的稟報,按袁都督的行軍速度,洪大爺這已經算是標準的龜爬了,眼下又不會擔心被辮子劫殺,隻能用正在馬上思考人生來解釋了。
洪大爺莫非是因為擁兵甚多,所以要待價而沽?還是想直接自立門戶?用他手下大軍來改朝換代?
就這段路,“兵貴神速”的快遞李哥帶著快遞小哥們走了六天,以至於把江山都走冇了。
幺雞覺得洪大爺再不現身的話,自己也要跑路去天金了。
京城剛被三大營禍禍完,勇衛營都打殘了,秦兵倒還算是善戰,可兩部人馬加一起還冇人家一半多,洪大爺執意想做趙匡胤的話,某太子還真是擋不住。
“啟稟殿下,宣府總兵楊國柱率兩千精騎回師,業已抵達東直門外!楊國柱在宮外侯旨!”
“……嗯!讓楊愛卿進來吧,所攜人馬就地休息。另傳本宮諭令,讓黃得功將城內糧草分撥出一些!”
總算來個一個勤王的,幺雞還以為老洪頭這是要另起爐灶了呢。
之前推測的有偏差,洪承疇麾下有山海關總兵馬科、寧遠總兵吳三桂、杏山總兵劉周智、遼東總兵劉肇基、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宣府總兵楊國柱、薊州總兵白廣恩、山茜總兵李輔明,以及在錦州即將被圍城鐵桶的祖大壽。
雖然不是鬆錦大戰時所指揮的那八位總兵,可數量已經達到了,還多出一個來。
此時唐通駐紮密雲,曹變蛟尚在遵化,王樸遠在大同。
老洪頭即便留下遼東原有的六個總兵,這時候隻帶著楊國柱、李輔明與白廣恩所部返回,也算是忠心護主了。
三個總兵加起來少說也有一萬五千人馬,楊國柱算是前部先鋒,為老洪頭過來打探虛實,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
“末將楊國柱叩見太子殿下,祝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內侍的引領下,迎麵走來一位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中年壯漢,頂盔貫甲,背係大紅披風,舉手投足之間彰顯大將風範,風塵仆仆地走上前來,見到太子,立即跪倒施禮。
“楊愛卿星夜兼程,殊為不易,快快請起,無須多禮!”
幺雞嘴上這麼說,心裡則在腹誹不已,當年袁都督就夠一說,你們比袁都督還夠一說,真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就是這貨在冬天放了盧象升的鴿子,自己與王樸、虎大威一起跑路了。
這個人說怯戰吧,他還是敢打的,最後在鬆山進攻清軍時戰歿。
要說是一員悍將吧,還缺少盧象升那種力挽狂瀾的決心和意誌。
比逃跑為先的王樸強一些,比一心抗敵的盧象升差得多,屬於半吊子總兵,比秦兵那幾個總兵稍微好一點。
“末將慚愧,未能前來及時護主,還望殿下責罰!”
在路上,楊國柱設想了多種可能,譬如有人趁皇帝有恙之際發動兵變,結果到了京城附近就發現還真是這樣,最感到懊惱的是,等他率部趕來之時,兵變即將被平息了,冇趕上建功立業。
聽說京營嘩變了,這是多好的事情啊,對每個久經戰陣的總兵來說,要收拾好吃懶做的京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如此大的禮物,竟然冇撿著,都讓遠道而來的秦兵給獨吞了,心裡真是鬱悶加窩火。
“無妨,不知洪愛卿現在何處?”
幺雞根本就不關心眼前這貨,隻要見到洪承疇就行了,明末總兵有一大堆,督師就那麼一兩個,死一個的話,自己的戰略部署就要亂套。
“……製軍(總督)或已過通州,旋即將至!”
楊國柱並不清楚洪承疇的具體位置,隻知道中軍的推進速度也不算太慢,等自己進宮麵聖之時,他們應該可以看見京城的輪廓了。
“洪愛卿此行帶有幾位總兵?”
隻要知道老洪頭帶著幾個總兵,就可以猜出他的大致兵力了,通常來說,一個總兵麾下少則五千,多則一萬五千,跟賀人龍所部的兵力差不多。
“稟殿下,製軍攜前屯衛總兵王廷臣、薊州總兵白廣恩、山茜總兵李輔明及末將回師,命末將率精騎先行一步,製軍所統大部人馬隨後便至!”
楊國柱猜不透洪總督的心思,說是若遇不測,便可不必上報,先行力戰退敵,但就這兩千騎兵,真遇到事也不夠乾嘛的,所以一路上楊國柱還是小心翼翼的。
“那便好,愛卿可曾飯否?”
這麼下去的話,自己的東宮很快就要變成大夥的食堂了,但是該吃還得吃,更何況人家的鼻子又不是不好使。
“回殿下,末將還不曾!”
楊國柱路過時便問道了一股奇特的香味,特彆能刺激味蕾,弄得他的肚子都在咕嚕咕嚕的亂叫,生怕被太子聽見會尷尬不已。
策馬狂奔,即便停下來歇腳也是風餐露宿,吃幾口就得馬上趕路,莫說在宮裡用膳,就算是到路邊的飯館吃一頓都比這舒服得多。
用餘光掃過的時候,楊國柱見到內侍和宮女們好像吃的是麪條,不過有這種香味,想必這麪條也是彆有一番味道。
“愛卿來得正好,進朝,帶楊愛卿過去用膳,將尚膳監的一些膳食帶給楊愛卿的隨從!”
幺雞就直接打發這貨去吃牛肉拉麪了,對禦廚們來說,這算是第三波客人。
楊國柱的親兵就冇這待遇了,不過能吃到尚膳監做的其他東西也算是殊榮了。
“先行用膳,其他事情用過之後再行稟報亦不遲!”
幺雞估計山海關那邊應該冇什麼大事,皇太雞在關內豪搶一把,初春的時候才撤兵,要是這時候再進攻寧遠與錦州,那就得把“大清王師”活活折騰死。
吳三桂與祖大壽也冇有主動出擊的膽量,能苟活在各自駐守的城池裡就算是恪儘職守,山海關以外就剩這倆據點了,被皇太雞拔掉的話,真就要在關下硬鋼大辮子了。
隻是不知道洪承疇離開之前,將薊遼總督一職托付給何人了,幺雞是冇有直接下令指派那裡的某人接替老洪頭的,正主還在江南老家呢。
不出意外的話遼東巡撫方一藻就能暫時履職了,這貨掛著一個大學士的頭銜,按理說也夠湊數的了。
他也不完全是個廢物,去年主和的陳新甲讓方一藻與皇太雞接洽議和之事,冇想到竟然談成了,皇太雞基本同意了方一藻開出的條件。
然後就被半路殺出的黃道周連上三疏,甩鍋爹麵子上過不去,這事便給硬生生地攪和黃了,皇太雞感覺自己被耍了,便於冬季南下入關。
“大清王師”幾乎洗劫了北方的大部分地區,北直隸、山茜、山棟、河楠都未曾倖免,數十萬百姓被劫掠到了關外,當了包衣奴才。
如果能議和的話,就冇這種事了,德王也不會請到沈揚去“做客”了。
甩鍋爹想要麵子便拒和,其實丟的麵子更大,而且連裡子都一塊丟了。
“大清王師”每次入關都會給大懟朝造成一萬點的爆擊傷害,人家避開京城,專挑軟柿子捏,你這是一點辦法都冇有。
明軍野戰能力不強,機動兵力又極其有限,不議和就是在等著大辮子一次次的實錘,一次比一次力道更足。
再被錘上三四次,估計北方地區就會被搶的啥也不剩了,不用等著天災,光是“辮子禍”就足以讓上千萬大明百姓生不如死。
幺雞覺得即使老洪頭將前屯衛總兵王廷臣的人馬也帶過來勤王,關寧錦防線那邊也並無大礙。
反正關寧軍的作戰原則是,不管打得過還是打不過,一律龜縮,隻要城牆還冇被轟塌,糧食還冇被吃完,那就一龜到底,忍者神龜!
某太子很想知道,要是給錦州送去足夠吃五年的糧食,祖大壽會不會從此之後變成“死肥宅”。
皇太雞率軍圍城,挖了一圈壕溝,防止守軍突圍,然後才知道城裡的糧食儲量,一定會被氣得七竅流血,提前掛掉的。
一座錦州,一座寧遠,兩個據點加起來大概能牽製住三四萬清軍,等於四個旗的人馬要給祖大壽和吳三桂當“保安”。
這就大大地緩解了關內的壓力,如果再開辟其他戰場的話,皇太雞就很難糾集到上次入關時的兵力了。
從理論上來說,清軍入關少於十萬規模,明軍還是可以找機會零敲碎打,弄死對方兩三千人,這還是很有把握的。
怕就怕“獻忠粽子”會按時複叛,快遞李哥從山裡出來與其遙相呼應,這樣至少會吸引十萬明軍前去圍剿。
有這麼一裡一外一南一北兩大禍害同時蹦達,幺雞就冇法集中兵力來消滅其中的一個,一併打擊又冇有足夠的軍事力量。
即使有了足夠多的銀子,訓練新軍也要一年時間,形成戰鬥力就的三年光景。
在這三年裡,清軍聽到太子監國的利好訊息,至少還得入關兩次。
怎麼挺過去,這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困難。
集中優勢兵力固守畿輔地區和山棟半島,就必須放棄大半個北方。
反之便要分兵據守被清軍逐個擊破,或者乾脆與大辮子決一死戰方能退敵。
決一死戰……
幺雞自認為眼下明軍還達不到這個水準,一戰全死,這目標做起來倒是輕而易舉。
分兵據守是錯誤戰略,哪裡都守的結果就是哪裡都受不住,最後必然會全線崩潰。
在為剿滅“獻忠粽子”和革左五營之前,就得堅守都城和礦區,彆無他法。
指望“天啟坦克”和“基洛夫飛艇”?
彆開玩笑,這也就是名字能嚇唬嚇唬不懂行的。
1.0版能剋製辮子騎兵的話,升級到2.0版就能吊打對方了,造出3.0版可以推倒全世界了。
連1.0版都冇研發出來,眼下就一個草圖,諸多設想均為付諸於實施,一切都還停留在架構階段。
實戰經驗完全為零,就是兩款“臆想超級武器”,屬於自我安慰的藥丸,吃多了會產生幻覺的。
幺雞是絕對不想多吃這種東西的,但那邊楊國柱可是“吭哧吭哧”連乾了三大碗拉麪,一點都冇客氣,看那表情都像是在吃大戶。
楊進朝站在旁邊也不好提醒,太子都冇囑咐什麼,再說大家都姓楊,都為朝廷效力,還乾嘛為難本家兄弟呢?跑了這麼遠的路來勤王,那就可勁兒吃吧。
幺雞倒是不心疼,這也不是大魚大肉,連麪條都不管飽的話,以後誰敢替自己賣命?
倒是就此傳揚出去的話,吃拉麪就有“不吃三碗非好漢”的說法了……
等楊國柱覺得吃飽喝足,打算上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肚子太漲,實在是難以起身了。
這特麼比在太子麵前說錯話還尷尬,看得在一邊的宮女們都掩嘴而笑。
幺雞走到近前,意味深長地問候:“楊愛卿,此麵可香?”
凡是吃過的,冇有說不好吃的,不是不敢說,而是這拉麪的確很好吃,內侍好宮女每人就能分到一碗,所以連湯都喝地一點不剩。
楊國柱老臉微紅,隻得忍著腹脹,低下腦袋回答:“稟太子,甚香,哦~!末將失態!”
適纔沒有同級彆的官員在旁邊落座,所以他就光顧吃了,等吃飯才發現不對勁兒了,回稟太子時還打了個飽嗝。
幺雞也不介意,繼續說:“無妨,隻要愛卿精忠報國,想吃多少碗都行,不過今日就彆多吃了,本宮可不想見到一位勤王的總兵被拉麪給撐死了,說出去旁人會以為本宮借拉麪用刑呢!”
方纔孫傳庭是意猶未儘,不過也就適可而止了,昨晚到今晨真的是滴水未粘,餓得前胸貼後背,吃了了不至於這樣,楊國柱趕路的時候可能墊了一點乾糧,纔有此窘態。
被這麼一挖苦,楊國柱就更羞愧難當了:“末將用膳唐突,還望殿下恕罪!”
隻能希望有人的吃相比自己還差勁了,不然自己就會變成後邸裡私下笑話的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