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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孫元化

花廳正中的炕幾之上,端坐著一個身著便服的中年官員。

聽著王徵一口一句初陽兄叫著,趙震便知道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孫元化了。

孫元化,字初陽,號火東,純血上海本地人,這些趙震還是曉得的。

按理說他年僅五旬,便升任高官高官,軍政大權一把抓,正是意氣風發、威風八麵的時候。

可是在趙震眼前的,卻完全是個早衰的中年人。

如山的公文之後,一張瘦臉垂下斑白的長鬚,高大的身軀已顯佝僂,眉目間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初陽兄,若這砂模鑄炮可行,便再不用等泥模烘乾,所省之時不可以道理計。”

“後麵種種奇器精妙異常,待其製成,則蜂窩空穴、外乾內濕之憂儘去,廢炮之患必可迎刃而解!”

對於某些特殊人類,課題攻堅就是他們的春藥。

聽著王徵說著書中的種種妙處,孫元化原本深垂的眼皮漸漸睜開。

隨著書頁一張張從指尖翻過,他的身形慢慢挺直,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

“啪,啪,啪!”待到將整本書冊看完,孫元化連拍三掌,聲如洪鐘地讚歎道:“吾隨恩師習鑄炮之術至今十年有餘,種種迷思不得解惑,今見此書方有豁然開朗之感!”

趙震這本鑄炮手冊若落入旁人手中,或許還要嫌製造工藝繁瑣,但是對於孫元化這個大明唯一的火炮專家來說,卻是若獲至寶一般。

往昔鑄炮時產品質量不穩定,廢品率居高不下的現象,早已磨儘了他的信心,乃至於在自己所著的《西法神機》中無奈說道:鑄百得一,即為國手。

此時此刻,居然有人將解決之法擺在他的麵前,孫元化怎能不心潮澎湃,甚至於他心中還生出能否將這些方法再行改進的念頭。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唯有此句可表你我今日心境。”王徵捋著鬍鬚湊上前道。

兩個白髮老翁對視之下,竟然放聲大笑起來,趙震如果不看他們身上的青緋官袍,還以為是兩個解出數學題的孩童。

兩人笑罷,王徵便將獻書的“熱心教友”趙震引薦給了孫元化,巡撫大人原本心情正佳,看向他的眼神甚是溫和。

趙震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家傳的,眼見領導目光看向自己,當即上前跪拜。

孫元化親手將他扶起,打量一番後口中笑道:“吾二人光顧著研讀書籍,倒是冷落了賢侄。此良法於吾軍中助力甚大,速將汝師姓名報來,老夫要親自寫奏章替他請功。”

一屆巡撫不顧身份,如此禮賢下士,趙震卻冇有受寵若驚,反倒是深鞠一躬,語音哽咽地說道:“撫台大人若要請功,還請為主請功吧,因為涉及此書之人如今都已死在建奴手中。”

“啊?這從何說起?”聽趙震提到建奴,王徵一臉驚愕。

“八年前有英吉利神父詹姆斯到遼東傳教,但其登陸之後便患急病,為草民所救。目睹了建奴虐殺漢人之慘狀後,臨死前將此書交予在下,囑托將其帶給信主之人。草民知其乃軍國重器,不甘為建奴所獲,幸賴主之威能,終於覓得良機,渡海逃歸。今日了卻此事,詹姆斯神父之靈當可安息,阿門!”

趙震表情悲痛,在胸前虛畫十字,將自己昨夜反覆推敲後的來曆說出。

現在唯一能合理解釋自己來曆的,如今也就隻遼東逃人這個理由。把時間定在八年前,是因為英國人在1623年關閉了設在日本平戶的商館,再之後的時間點想在東亞找個英國人有點困難。

“阿門!”

孫元化和王徵聽了這番話,不覺為之動容,頓感冥冥之中自有聖意。麵前這個年輕人在遼東臥薪嚐膽八年,終於攜重寶歸國,其中艱險不問可知,若冇有天主保佑,這種奇蹟怎能發生在自己麵前。

“你莫要悲傷,詹姆斯教友為主殉道,也可以說死得其所。”孫元化長歎一聲後卻又溫言說道:“不過汝不懼艱險,帶奇書返歸,此功卻不能不賞。說吧,你想要何賞賜?”

要何賞賜?雖然趙震早已拿定主意,但是當這句話從遼海地區的一把手嘴裡說出來時,他內心還是掀起一絲波瀾。

若放在一年前,自己肯定會說願附大人驥尾,毫無節操地跳上孫巡撫這班官場快車。

但是如今,在據吳橋兵變不到四個月的時候,趙震若是選擇投靠,那等著自己的便是或死於亂軍之中,或死於崇禎皇帝的鍘刀之下。

當初把寫書人歸於英國神父名下,趙震當就存了與此事完全切割的念頭。

強自止住心中貪慾,趙震再次拜倒道:“遼東逃人,何敢言什麼賞賜,隻想憑這點微功換一人性命罷了。”

“換一人性命?此是何人?”趙震能感覺孫元化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慢慢散出一股封疆大吏的威勢。

“草民逃至登州後,舉目無親,糧米無著,幸賴歸遼行陳東主施與援手,方纔得活。昨日卻聽聞陳東主被人誣衊販運私鹽,身陷囹圄……”

趙震忙將事情一一道來,陳家並非無根之木,毛文龍在時,就多和東江軍將有所來往。孫元化史上曾對東江餘部頗多照顧,趙震在言語間也不落痕跡地點出了這層關係。

“原來是為歸遼行陳家,此人吾在遼西時便聽尚可喜等人說過,素來為義民,十年間不知為東江軍運過多少糧草。”知道趙震是為陳家求情,孫元化的臉色果然慢慢舒緩,還端起茶盞潤了下喉嚨。

可是茶碗放下時,孫元化卻像變了一個人,眉目之間滿是肅殺之氣,一聲冷笑道:“嗬嗬,販運私鹽?這些山東商人真是好計較。這歸遼行若是想要私鹽,不去遼海各島收,偏要跑到掖縣收,這南轅北轍的汙詞真虧他們想得出來的。孫遠!”

隨著他一聲呼喝,一個老仆便從後堂轉出,躬腰行禮道:“老爺!”

“且拿我名帖,帶著府中親兵去找吳維城,讓他速速將歸遼行東主釋放。”

老仆將孫元化手中名帖取過,轉身便走大堂,不料身後卻響起一聲:“且慢!”。

待他回頭看時,發現正是剛纔獻書的那個少年。

“撫台大人明察秋毫,在下替陳家在此謝過。不過草民雖然來登州隻有區區幾日,也知此地遼民不為人所容,未免大人清譽受損,此事還請讓陳家捐輸軍資以為免罪。”

聽見趙震的話,孫元化撚鬚而笑,心中對麵前少年的評價更高了一層。原因無他,懂事而已,孫元化初到登萊時,也曾雄心萬丈,希望為朝廷練出一直強兵,蕩平虜寇,收複遼東。

可是逾到後來,本地士紳與軍屯爭地,魯商遼商爭奪商路,士兵不法,百姓相仇,種種亂事幾乎耗儘了他的精力。乃至於現在整個山東官場,都隱隱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

此時這個少年提出捐輸免罪,那是要用銀子幫自己消弭山東官員的敵意啊。

孫元化撩著鬍鬚,點點頭道:“汝既有心,便如此罷。你即是我聖教中人,且莫論尊卑,日後可持此扇來府中討論教義。”

趙震接過打開的摺扇,上麵印著鮮紅的巡撫關防,心中不禁大喜,這是什麼,這就是巡撫衙門的通行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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