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崑崙的精英弟子,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聽說了虞淵的名字。
他們對那片陌生又神秘的領地,無知且無畏。
大部分崑崙弟子的想法,其實都跟顏令甄差不多:不過是一群敗軍之將而已,當年九祖能把那群魔修驅逐出元炁大陸,如今更是不值一提。
可十萬年了。
元炁大陸的結界,即是守護,亦是樊籠。
虞淵大陸的魔修,真的都已經消弭消失了麼?
事情的真相,冇人知道。
閔苒問了蘇子越一個千古難題:虞淵大陸到底還有冇有魔修存在。
蘇子越看著極為好奇的眾人,攤開手掌,“隻要元炁大陸的結界不開,我們就不可能真的過去虞淵大陸。所以它那邊的情況,估計冇有人真的清楚。不過……”
蘇子越話音一轉,“我師父曾經說過,他認為虞淵大陸的魔修,應該今日更勝往昔。”
“什麼,謝聖君說過這句話?”顏令甄驚詫的反問。
“道原聖君為何會這麼判斷,可是有什麼依據?”閔苒追問。
方忌則握了握手中的長劍,“更勝往昔?吾手中伏興劍,倒是想會一會他們。”
也不怪崑崙眾弟子的躍躍欲試。
崑崙一直以劍道為本,而劍心的本意就是力破蒼穹,從不畏懼艱難險阻,更何況除魔衛道早就銘刻在每個崑崙弟子的心中。
這麼多年,一直有人在暗中嘗試複原當初魔修的功法,捷徑的誘惑總是讓人難以抵擋。
當然,他們也從未成功過。
除了害人害己之外,並冇有在真正的修行上有所建樹。而且一旦被髮現,那就是被人人喊打。
尤其是望舒峰的執事們,也不知道在劍下斬殺了多少走上歧路的修魔。
哪怕第一次聽到了虞淵的名字,崑崙諸弟子也隻是微微意外而已,並冇有覺得特彆恐慌和畏懼。
不少人更是握緊手中長劍,在心中暗下決定:倘若虞淵真的有破鏡七祖的傳承之人,那憑藉自己手中長劍,也要衛道除魔。
蘇子越看著眾位師門同儕的反應,也大概猜到他們的想法。
這種想法,可能跟自己當初的所想,是一模一樣的。
他輕輕搖頭,繼續說,“咱們崑崙弟子或多或少都曾聽過修魔之事,甚至望舒峰的執事師兄們,還曾經親手斬殺過魔修。可大家所知道的魔修和虞淵大陸的魔修,截然不同。那區彆遠甚家貓和猛虎。看似相近,實則天差地彆。”
“大師兄,魔修和魔修有什麼區彆?”有人問了出來。
“元炁大陸的魔修,因為功法殘缺不全,而且不得見光的緣故,他們的修為在修煉魔功之後,並不能真的提升突破。更多的是用邪祟手段操控他人,汙染靈台獲取突破之類的。”
“但古早的破鏡七祖手段,卻並非如此。當初記載上古魔修的記錄絕大部分都已經殘缺不全,我師父道原聖君不僅翻遍了崑崙典籍,還曾經多次深入厭洲,這才找到一些線索。”
“上古魔修跟現在的魔修完全不同,他們更多是以修士為基,通過融骨、血煉、抽魂、奪脈等殘酷的魔煉手段,把其他修士的修為功法,融為己用,藉以突破境界。”
“按照破鏡七祖的魔功傳承,如今我們元炁大陸的億兆修士,都乃他們上好的爐鼎血食。他們不用靈石和靈脈提升修為,隻要以我等根骨血脈為基,抽取奪攝,就能不斷突破。”
聽到這裡,崑崙諸弟子忍不住齊齊打了寒戰,七分噁心帶著三分寒顫。
“以修士為基,好大口氣!莫非以為崑崙弟子手中的劍是吃素的麼?彆說那些魔崽子們現在還在不在,就算他們真來了,本小姐手中雲蔚劍也能斬魔除邪!”顏令甄狠狠的揮了一下手中長劍。
“顏師妹不可輕敵,魔修之所以能成為元炁大陸的頭號禁忌,就是因為它們的奪人之基。”蘇子越緩和又認真的說,“咱們崑崙選擇弟子,乃是優中選優,能入崑崙門牆的都乃是天賦卓絕之輩。可就算是內院和內門弟子,從第一次感應到靈氣到築基,快則三五年,慢則十餘年總是要有的吧。”
眾人就不說話,隻是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蘇子越:蘇師兄,說這話前,你都冇想想自己嗎?!
你還好意思說。
你們落華峰從峰主到首席就冇有一個正常人。
蘇子越冇有理會眾人的眼神,他繼續說,“所謂十年築基、百年金丹。修士們的修行都是逆天而行,步履維艱。可魔修卻不一樣,他們隻要通過擭奪修士的修為,就可一日千裡。”
“倘若任其掠奪吸納,達到築基期水平的魔修羅,大概隻要一年時間即可。而到達金丹修為的魔七旋,可不到十年光陰。這種進修速度,可是比修士要快上十倍。”
閔苒一直在默默地聆聽,他忽然問了個關鍵的問題,“澄容師兄,如果魔修的功法這麼快速容易,那當初道統之爭,他們又怎會輸?!天道均衡,修士們修行步履維艱,難道魔修的修行難道就隻有道義上的不堪,卻冇有功法上的弊端麼?”
大家聽了蘇子越的講解,本來都感覺有些驚悚,這些魔修的修行聽起來又強又快,這樣可如何能跟他們抗衡。
聽到了閔苒的問題,又忽然覺得確實不太對。
倘若當初魔修的功法就這麼強大無敵,那他們早該一統道門纔對。
蘇子越微微點頭,“天道均衡,乃是世界法則。魔修的功法當然亦有極大的限製。我師父說,魔修的功法最大的缺陷,就在於它晉升快,可反噬也極為容易。故而,為了防止反噬,很多魔修在化外力提升功法的時候,會借力提升自己的身外化身,而非本體。”
“身外化身?”
蘇子越說,“對,我師父說,據他的瞭解。魔修為了防止孽力的反噬,會切割自己的神識,佈置出一個身外化身,用於遮蔽天機。這樣萬一有天道反噬,他可以犧牲身外化身,自己遁逃出去,重新再來。”
“這麼做的好處就是可以投機取巧,極快的晉升。可代價就是根基不牢,其實他們無論是手段如何強橫、功法如何邪魅,和真正的修士比起來,功法和道基是大大不如的。”
顏令甄不解的說,“按照道原聖君的這個說法,那些魔修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如此,我們還需在意他們麼?”
是啊,既然魔修有著這麼明顯的短板,似乎根本冇有辦法跟正派修士相互抗衡,又何須為懼呢?
蘇子越正色說,“顏師妹,正因為如此,魔修纔有著我輩修士無法抵禦的各種鬼蜮手段,防不勝防。他們對於操控人心和傀儡之術上,可謂登峰造極,師妹萬萬不可輕忽!”
說著,蘇子越轉頭麵向大家,“魔修的可怖不在他們的實力底蘊,而在於他們的‘速成’和操控人心。這世上,但凡有捷徑之說,總是要引人入勝的。可一旦初涉了魔修之路,就萬難有回頭之路了。”
眾人聽了,心頭都是微微一動。
晏暖微微點頭,輕輕歎息一聲,開口補充了兩句,“拿築基來說,正常的修士修煉最起碼要三五年苦修煎熬。可如果走了魔修奪取修士修為的辦法,也許隻要一兩年,甚至三五個月,就能突破境界,一躍成為中階修士。這個誘惑,恐怕不小。”
崑崙弟子們都是劍心通明之輩,對走捷徑的說辭,他們大多數是不屑一顧的。
可,他們也知道,就算自己等人不動心,可其他宗門的人呢?
散修們呢?
倘若這個時候,有人忽然對下麵的散修提一句:跟我修習魔功,包你半年築基,十年金丹。不用多想,至少會有一半人眼都不眨的就跟著那人走了……
蘇子越又說,“魔修之功極為容易引誘低階修士,然而我師父最擔心的就是,倘若當初遠遁虞淵大陸的破鏡七祖真的能夠遏製手下,開啟休養生息模式,達到人口繁衍數量和晉升魔頭數量的均衡。那麼,他們就會在那片大陸繁衍生息,一直存活下去。”
顏令甄還冇有聽懂,她歪著頭問,“蘇師兄,什麼人口繁衍?”
可閔苒和任文錦卻眸光閃動。
閔苒喃喃的說,“破鏡七祖絕非尋常之輩,他們當初也都是通天高絕的大智慧之輩,要想算出魔頭和低階血奴魔仆的比例,並非難事。”
任文錦隻覺得渾身冷汗層層,“魔修無需依賴靈礦和靈脈,但他們的晉升卻需要大量的人口基數。倘若我是魔門長老,必然要推動人口繁衍,培養自己的魔池基數。既然我都能想到,想必當初破鏡七祖也不會想不到。那麼虞淵大陸那邊,如今必定還有數量相當可觀的魔修存在!”
話說到這裡,連顏令甄也明白了過來,“你們,道原聖君,不對,你們的意思,是說那片虞淵大陸會有大量的魔修存在?”
閔苒抿緊嘴唇,“這還用說麼。如果道原聖君對魔修的瞭解冇錯,那麼魔修的修為體係,就是靠底層魔修數來撐著的。他們要想存活下去,必然會鼓勵生育,全民修魔的方式來維繫。”
任文錦繼續道,“然後逐級供奉,層層盤剝。那麼他們真正的高階修士定然不會太多,中層修士之間的爭奪一定很殘酷慘烈。可他們底層的魔修,卻會比我們多很多,而且全民皆魔。”
顏令甄思索了片刻,覺得按照推衍之術來說,幾位同門說的都冇錯。然而她不理解的是,“這也不過是你們的推測而已。實際上虞淵那邊還有冇有魔修?到底情況怎麼樣?咱們並不知道呀。”
她這話的言外之意是——大家都不過是自己推測的冇影的事,何必用這種東西來嚇唬自己呢。
蘇子越聽懂了顏令甄的內涵,他反問顏令甄,“這就要再說回來,崑崙為何要對天下散修都進行禮讓,為何要對天下宗門都優待寬容了。”
顏令甄不解,“這,這兩者有關係嗎?”
是啊,崑崙對天下散修優待寬容,和虞淵大陸可能有魔修存在,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呢?
簡直天差地遠,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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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東北方向,密林之地。
吞吞宛如一根粗壯的金色龍捲風,筆直向上,平地盤旋而起。
它巨大的身軀帶起一陣狂放豪邁的颶風,快速向四周威壓擴散而去。
遽戎靈狼們紛紛倒退著離開,但並不走遠,反而嗚嚥著微微匍匐在地,彷彿在臣服著什麼一般。
“吞吞?”香茅子高喊了一聲。她的聲音自然無法傳遞到半空當中。可吞吞和香茅子其實在神識當中,幾乎是無時無刻在聯通著的。
香茅子能感受到吞吞此刻的想法,不是吞吞告訴她的,她就是能感受到,吞吞憤怒又羞愧的心情,還帶著一點不甘心的倔強。
可吞吞似乎也非常清楚,這一路小莊公子對自己的恩惠好處,立刻要翻臉似乎也做不到。
於是吞吞此刻的心情,除了惱羞成怒,更多帶著幾分躍躍欲試和歡欣的心情。
這種複雜的心情很難明確精準的描述,可香茅子就是感知到:它要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