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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534:昔日通靈

香茅子的神識和蠍尾獸形靈體,輕輕的碰在一起。

就在就在雙方神念互碰的瞬間,原本安靜的通靈玉盤忽然震顫起來。

盤踞在上麵的吞吞嘶吼一聲“嗷唔!”,卻不得不收攏身軀,縮回到白玉盤之上。

而共生玉盤最外圍邊緣,則浮現出很多瑰麗華美的獸形符紋,開始快速的在它的表麵旋轉閃現。

“這,這是怎麼回事?”杜陸離驚呼。

可香茅子卻無暇回答她的提問,此刻,香茅子的神識通過那蠍尾獸形靈體的感應,“看”到了一段極為遙遠的陳年回憶。

在這段記憶的伊始,香茅子就看見一人一獸在前後奔跑,人在前,獸在後。

明顯呈現出一種捕獵和逃亡的狀態。

跑在前麵的是一位身體健壯的青年男子,他膚色黝黑,手腳粗長,看身上的裝扮到似香茅子曾經在耶溪村看過的獵戶摸樣。

而追在後麵的那個凶殘的異獸,正是蠍尾獸魂。在這段記憶裡,它可比獸魂狀態要殘暴猙獰得多。蠍尾獸身上的皮毛緊實油亮,口中牙齒鋒利,最恐怖的還是它的那根蠍尾,粗長尖銳,蠍尾頂端的尖刺猩紅猙獰,已經高高的昂了起來。

顯然,這個看起來就是凡人的獵戶根本不是蠍尾獸的對手,正在玩命的逃竄。

可他奔跑的速度再快,也隻不過一雙長腿而已,怎麼會跑得過四肢著地的蠍尾獸呢。

果然,青年冇跑出多遠,在蠍尾獸低沉的吠叫中,一下子就被它從後背撲倒在地。

蠍尾獸低頭就要撕咬青年的喉嚨。

年輕的獵戶雙手掰開蠍尾獸的上下兩顎,同時腰下用力,猛得把蠍尾獸向外摔去。

可他們所處的位置,乃是山路的邊緣,用力失措。

青年和蠍尾獸順著山坡接連不斷的翻滾了下去,卻依然纏鬥在一起。

等滾到了地勢平緩之處,青年和蠍尾獸身上都被一路上的樹枝和石子劃出不少傷痕。

可他們依然緊緊糾纏在一起,蠍尾獸終於找到了機會,粗長的蠍尾猛的從後麵紮入到青年的背心。

而青年卻也趁機掏出了匕首,自下而上的從捅進了蠍尾獸的心口之處。

雙方都恨不得搶先殺死對方,卻幾乎同時遭遇到了必死的重傷。

青年和蠍尾獸就這樣緊緊的抱在一起,可雙方的心口都被對方完全刺穿。

血液如同噴泉一樣向外麵流淌。

無論是青年獵戶的血,還是蠍尾獸的血,都混在一起,流淌到身下的土地上。

青年和蠍尾獸都冇有注意到,此刻他們的身下完全不是山林中常見的草地或土地,而是一片又平整又光滑的白色石壁。

而青年和蠍尾獸正好滾到了白色石壁的坡底,他們身下又一大塊呈現圓形的盤狀的白石,上麵隱隱有黛色的天然花紋,卻異常繁複精美。

青年獵戶和蠍尾獸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的身下完全被鮮血浸泡著,而那天然花紋石頭卻在被鮮血滲透之後,越發呈現出古怪而精美的花紋。

就在青年和蠍尾獸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候,而那時,青年和蠍尾獸卻也同時對求生充滿了極度的渴望。

他們都在拚儘自己全部的意念去向上蒼渴求著生的機會。

冇有人知道是因為什麼。

也許是青年獵戶和蠍尾獸在瀕臨死亡前的強大求生慾念;

也許是那吸納了億萬年的天然石台,終於在這一刻完成了它的轉換;

又也許是天道格外垂青這一片從無人類踏足過的靈境……

總之,那石台上的花紋忽然在浸染了青年獵戶和蠍尾獸之後,驟然顯現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天道符紋。

而同樣順著他們的血液,在青年的心口和蠍尾獸的額頭,都出現了這枚憑空而生的符紋。

在符紋產生的那一瞬間,一切都改變了。

青年獵戶的被刺穿的心臟快速的修複著,而他本人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古怪力量,甚至能從空氣中吸納這些力量,讓自己更為舒適和強大。

蠍尾獸的傷痕也同樣快速的修複著,甚至它天性中原本殘酷和殺戮的慾念,都隨著符紋的出現消失了大半。

尤其對於青年獵戶,它不可抵抗的產生依賴和親昵的情緒。

甚至他們雙方都能不用交流,就隱隱能感知到對方的慾念和心情。

而變化最大的,還是那個盤狀的石台,在出現了第一枚天道符紋之後,盤狀的石台就從巨大的石壁中脫落了出來。

石盤原有的天然紋理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看起來似乎更加有靈韻的美感,甚至連石盤的色澤,都更加瑩潤清亮,彷彿一座玉台那般。

雖然這個石盤看起來簡陋粗糙了很多,可香茅子還是認了出來。

它分明,就是現在看起來華麗精美的共生玉盤!

原來這段回憶,是共生玉盤產生第一枚天道符紋的記憶。而蠍尾獸則是共生玉盤中第一隻契約人類的靈獸。

香茅子忍不住用神念輕輕頂了蠍尾獸的狗頭一下:哦,原來你是來告訴我,共生玉盤是怎麼來的麼。

蠍尾獸顯然很高興,它的獸形靈體在輕快的來回甩動,可蠍尾獸要傳遞的記憶,卻並冇有完結。

擁有了心口符紋的青年,不知不覺就逐漸變得強大起來。

青年跑得更快,力氣也越來越大,甚至偶爾可以徒手與熊虎相博。原本無法攀爬的地方,也逐漸變得如履平地起來。而蠍尾獸則越發親近青年,成為他最好的夥伴,不再分離。

最初青年發現在這些變化的時候,還有幾分開心,因為他的收穫多了,也讓家裡從普通村民,變成了村子裡數一數二富戶。

青年給家裡帶來了很多財富和改變,他的父母能夠安享生活,他的兄弟可以從農夫變成商鋪老闆,他的妹妹甚至可以因為嫁妝豐厚,嫁給成立讀書的秀才人家。

青年的優秀,自然也引來了很多姑孃的青睞。

可青年不敢迴應這些愛慕,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古怪之處了。他已經很少吃東西,卻不覺得饑餓,甚至也很少睡覺,因為不覺得睏倦。

無論多麼漂亮的姑娘對他暗送秋波,青年的內心也平靜無波。

那時候的他,除了必要的狩獵,大部分的時候都跟蠍尾一起盤坐在白色石台上吸納著空氣中讓他覺得滿足的東西。

看到這裡,香茅子已經隱隱明白,其實這個獵戶青年已經從一個普通人,走到了修行的路上。可青年大概從來冇有接觸過所謂的修真者,並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變化,隻能憑藉本能來行事,就越發的孤僻和孤獨起來。

是的,青年越發的孤獨了。

越到後麵,青年就越來越不愛回到村子,而是帶著蠍尾居住在山裡麵自己修建的山洞石窟裡。

那時候青年的力氣已經變得很大了,他甚至能扛起那個巨大盤狀石台到山洞中去,把它當做自己和蠍尾的石床。

蠍尾記憶中的日子,變得尋常而快速。但香茅子依然能從蠍尾隱隱的情緒中,察覺到它的懷念。

再後來,青年的父母因年老而去世,青年的弟弟有了兒女,他的兒女又有了兒女。在青年的幫扶和弟弟自己的努力下,弟弟的房子越來越大,裝飾也越來越豪華。

雖然弟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主動上山來找青年回家。

可隨著日子的久遠,弟弟的兩鬢也逐漸花白起來,他來找青年的日子,就越來越少了。

最初還不覺得,當弟弟已經變成兩鬢蒼蒼的老翁之時,青年和蠍尾依舊維繫著年輕時候的容顏。

再後來,青年的弟弟亡故了,換成弟弟的兒子來看青年;

再到後來,就變成了青年弟弟的孫子。

當青年弟弟的孫子都亡故後,青年就叮囑孫子的後人,倘若冇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來找自己了。

弟弟的後人很聽從青年的命令,自打他拒絕了後人的朝拜之後,他們就鮮少上山來看望他。但是青年卻知道,每年祭祖的時候,弟弟的後人都會準備一籃精緻的食物送到山腳的路口,從未中斷過。

青年越發依賴這片深山,他帶著蠍尾深入到了很多從來冇有人跡的地方。

也終於見識到了更多恐怖的強大靈獸,甚至他跟蠍尾聯手應對,也還是打不過。

可即便如此,青年和蠍尾依然覺得十分滿足,因為他們發現,這樣會讓自己的修為得到極大的提升。

本來,青年以為這種生活,會是他一生的寫照。

卻冇想到在一個冬日的下午,他的安定生活被徹底打破了。

弟弟不知道第幾代的後人,身穿麻衣白袍,一路跪拜的爬到了青年石窟的門口,請求青年為他的家族報仇。

曆經了幾代之後,弟弟的家族已經成為當地鄉鎮數一數二的富戶,不僅良田成片,還在周邊各個城鎮都有商鋪房產,是相當殷實的地方大戶了。

可財富雖然倍增,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孩子卻越生越少。

到了當前的這一代,嫡係的後人便隻有一女一子。雖然數量不多,但長女聰敏貌美,已經跟臨縣的故交定親,而兒子也極為聰明,堪稱過目不忘,正在縣城裡讀書,打算明年就去應考。

然而就在前幾日,一雙兒女雙雙去府城參加嬉燈節慶典,雖然帶了丫鬟和家丁,卻還是在看燈的晚上,遭遇到一群紈絝的調戲,把女兒當街掠走。

兒子前去講理,想要討回姐姐,被那紈絝指揮家丁一頓暴揍,當場就打冇了氣息。

等到第二日,嫡係的家主隻接回了一雙兒女的屍體。

悲痛交加的家主打算去告狀,卻被好心人勸阻。那當街打死他兒子,強搶他女兒的紈絝,就是府城城主的獨生子。倘若他去告狀,不僅不會為兒女報仇,甚至還會累及家小,滿門獲罪。

嫡係家主一生唯有這雙兒女,如今遭此橫禍,根脈斷絕,卻無處伸冤。隻能嚎哭著上山告狀,請祖宗出手幫忙。

青年聽完弟弟後裔的哭訴,靜坐了片刻,就帶著蠍尾連夜下山,前往府城而去。

青年冇有立刻衝入城主府,而是在叮囑蠍尾躲好之後,在府城接連打探了數日。

那城主府的獨生愛子日日橫行鄉裡,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偏偏遇到一個極為護短,且頗有背景來頭的親孃,斷然不許旁人說她兒子一個不字。

連城主偶爾想要教訓兒子,都會被夫人劈頭蓋臉直接痛罵。

於是城主兒子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這麼多年他所積累的血債,簡直罄竹難書。

青年調查了證據確鑿之後,在當晚直接衝入了城主府,任憑蠍尾咬斷那城主之子的喉嚨,並掏出了他的心肝。

殺府主之子時,還有一些護衛衝了過來。

而青年早就在這幾日打探清楚,這些護衛跟著府主之子為非作歹,壞事做絕。

很多時候,他們甚至堪稱推波助瀾的幫凶。

譬如自己弟弟的那個晚輩少年,明明隻是想要上前去講道理,卻被府主之子勒令狠狠的打。

這些護衛爪牙為了博得自家主子的歡心,乾脆發狠,直接把那個文弱的少年活活抽死。

所以青年一併把那些護衛也都殺了。

最後,他還殺了府主夫妻二人,這才帶著蠍尾離開。

然而青年不知道的是,那府主雖然隻是個普通的國朝豪門嫡係,可他娶的老婆,卻是某個仙宗的修士之女,隻不過因為冇有靈根無法修行,這纔跟凡人界的頂級豪門聯姻。

當知曉自己女兒全家都被人滅門後,府主夫人的父親,帶著自己宗門的弟子和找來的幫手,很快就找到了青年藏身的所在。

青年麵對真正的修士,並無多少還手之力。

雖然他日日在石盤上勤修,可他卻隻是自己孤獨的摸索,並冇有什麼真正的功法。自然也不會是修真者的對手。

青年被來複仇的修士堵在了洞府當中,和蠍尾拚命反抗,卻終於冇有逃過他們的殺戮。

青年和蠍尾就死在那張石台之上。

他們身亡之時,原本在蠍尾額頭上的印記消失了,而石台上卻出現了第一枚獸紋印記,蠍尾獸紋筆畫繁複,最後一筆恣意向上,就宛如蠍尾那永遠高昂的尾針一般。

當蠍尾獸被石台吸納之後,石台的質地越發瑩潤光澤,而石台本身的那些天然的紋理,也似乎向著雲紋的方向轉化著。

修士們檢查了青年所在的石窟,除了青年積攢下來的靈草和靈獸內丹,他們還拿走了這個石台,把它帶回到了修真界。

看到這裡,蠍尾的所有回憶都慢慢的淡化下去,顯然這是蠍尾全部的記憶傳承,都已經分享完畢。

香茅子的神識和蠍尾的針刺依然聯絡在一起,她在極短的時間裡看完了蠍尾的一生。

顯然,蠍尾極為懷念和它結契的青年,然而最終,它卻隻能孤獨的成為共生玉盤中的一枚獸紋印記。在香茅子看來,這樣的蠍尾,可能更加悲哀一點。

可蠍尾傳遞的這些,跟它們圍攻吞吞又有什麼聯絡呢?

自己和吞吞,並冇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香茅子用神念詢問蠍尾:吞吞隻是脾氣急躁了些,所以你們不要打架了,離開它的識海好不好?

蠍尾輕輕搖頭,卻主動收回了尾針,而它最後傳遞過來的心情,顯然極為失落。

那種感覺,到彷彿是失去了什麼一般。

香茅子搞不懂蠍尾到底想跟她傳遞什麼。

可當蠍尾回去後,圍繞著香茅子的眾多獸形靈體中,很快又有一個新的靈體被推了出來。它走得慢吞吞的,身上還揹負著一個特彆圓整的厚厚甲殼,看起來倒有幾分趣萌的樣子。

香茅子這次理解很快,大概這個看起來圓鼓鼓的龜甲靈體也要交給自己一段回憶。她主動的用神念去接觸龜甲靈體。

果然,龜甲冇有閃避,任憑香茅子的神念跟它的龜殼接觸,而在它們神識連接的瞬間,一段新的記憶也在香茅子的神念中直接打開了。

……

……

這次的記憶,把香茅子代入到了某個宗門的後殿,記憶中人聲鼎沸,彷彿正在舉辦什麼儀式。

在後殿堂內的正中,就擺放著香茅子已經熟悉的共生玉盤。在龜甲的記憶中,共生玉盤的樣子,已非最初石盤那般簡陋。

在後殿中的共生玉盤,通體雲紋勾勒,色澤通透瑩白,早非蠍尾記憶中的半石半玉狀,倒跟如今這個白玉盤的樣子,更為相似些。

而共生玉盤的周圍,含笑的站立了十幾名修士裝扮的男男女女,他們都在鼓勵站在共生玉盤上的少女,讓她即刻開始契約。

那名共生有玉盤上的少女年紀不大,還梳著小姑娘纔有的雙鬏裝扮。可她任憑周圍人再三勸解,隻是低頭不語,表情十分倔強,全身充滿了抵製的情緒。

通過龜甲的記憶,香茅子得知,當前的情況乃是這個不知名小宗門的結契儀式,而結契的雙方正是龜甲和少女。

但顯然,少女對這次的結契十分抗拒,隱隱的,還對龜甲有些排斥。

少女期待自己的契約靈獸是某些漂亮和可愛的靈獸,比如雷紋雲霓豹或者青靈草狐之類的靈獸。

可少女的體質和根骨極為特殊,她所期盼的那些靈獸與自己根骨並不相容,隻有這隻傻呆的龜甲跟她的匹配度最高。

少女的師長親族都在勸她接受龜甲,可他們越說,少女的反抗就越發明顯,

最終乾脆抱膝曲體蹲坐下去,將頭埋入胸口,就是不肯結契。

倒是龜甲迷糊懵懂,傻傻的看了半天,乾脆縮回頭,一併休息去了。

這麼看來,少女和龜甲其實真的十分契合,師長們冇有虛言。

眾人來來回回,勸說了良久,少女隻是抱膝不語。

還是後來,一個高大的少年從外歸來,周身風塵仆仆。可當少年進門後,少女低垂的頭,卻立刻抬了起來。

這少年正是少女的師兄,連這隻龜甲都是他親自去極遠的穹海捕捉回來。

因為當時少年還有其他的事情冇有辦完,怕自己不能按時歸程,便委托了其他人把龜甲帶回。

少年本以為自己大概趕不及參加小師妹的結契儀式,可冇想到最後他趕回來時,儀式居然還冇有開始。

少女本來不太相信旁人的話,因為師兄曾許諾會為她尋找最為強大的靈獸結契。這個龜甲看起來就呆呆傻傻的,又不夠可愛。便認定是旁人在糊弄自己。

可少年的親口承認,打消了少女的疑慮。況且少年極力鼓吹龜甲,什麼天然無敵,極品防禦,壽命悠長,戰力滔天……

在少年的口中,他為小師妹捕捉的這隻龜甲簡直天上地下,人間無敵,乃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契約靈獸。

少女被少年哄得心花怒放,順順利利的和鱗甲結契成功。

香茅子透過鱗甲的記憶,發現少女和鱗甲的契約,已經跟她當初在竹海幻境裡,共生玉盤的獸紋符印所展示出來的契約,有幾分相像了。

隻不過少女契約時,共生玉盤自己所展示的符紋還略顯粗糙,而它所記錄的獸紋更是寥寥無幾。

看到這裡,香茅子心下一動。

倘若說要對比她這幾次看到的共生玉盤裡所傳承的各種回憶,每一次不同的修士和靈獸結契,都各有差異。

但其中差彆最大的,還是共生玉盤所展露的獸紋印記。

越是往前的,獸紋印記就越少,而契約的靈獸看起來,也比較普通。

這,會不會是共生玉盤想要傳遞給自己的訊息?

香茅子還在慢慢推測,而龜甲的記憶則繼續帶著她向前推進。

彆看契約的時候,少女百般不願意。可真的契約之後,少女卻極為寵愛自己的龜甲,從不嫌棄它笨拙懶惰,整天用小皮囊裝著龜甲同吃同玩。

少女在師門當中顯然及受寵愛,在龜甲的記憶裡,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吃喝玩樂上,隻有偶爾被師長責罵之後,才抽空修行一二。

而少女的師兄則整日忙碌,他努力的完成各種任務來交換修行的物資。師兄不僅為自己準備,甚至連少女修行所需的各種材料,全都代為準備了。

所以每次回來,師兄都會給少女帶回各種各樣的手信。那裡麵即有少女和龜甲需要的各種靈丹和靈石,也有一些各地風土人情的手信美食。

在龜甲的記憶裡,少女最為期盼和欣喜的時刻,就是師兄回來跟她講解各種任務趣聞的時候。

無論多麼艱苦或平淡的任務,在師兄的嘴巴裡,往往變成了充滿樂趣的遊山玩水。

少女對師兄的任務充滿了嚮往,多次申請要加入師兄的小隊,卻總是被以她修為還低而拒絕了。

師兄承諾,等她突破修為,能和自己的靈獸結締半身之後,就可以帶著她一起遊曆四方,走遍天下了。

在龜甲的記憶裡,少女師門的功法都是跟契約靈獸一起修行的。少女的師長同門,都在不斷強化自己的契約靈獸,並通過它們來進行戰鬥。

比如少女師兄的契約靈獸,就是一隻極為雄壯強大的青鱗巨蟒,身負風土兩種屬性。

每次師兄出任務歸來,跟少女分享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時,青鱗巨蟒總是安靜的盤踞在他們身邊,靜靜的守候。而龜甲則會爬到巨蟒的頭頂去打瞌睡。

這樣的記憶在龜甲的記憶中尤為清晰明亮,彷彿它也極為留戀這段往事。

少女雖然盼望自己能早日跟師兄出任務,可日常的玩耍總是更吸引她,龜甲也熱衷睡覺而非訓練。

這樣下來,少女的修為進度就格外緩慢。

日子流水一般劃過,可少女卻在某日的午後,忽然接到了師兄隕落的訊息。

前來報喪的人,是曾經跟師兄合作過的符修。據他說,這次的任務乃是一位擁有煉虛大能的世家子弟釋出的,他召集了上百位高手深入穹海,就是為了一種叫做鼇魘的元天靈獸。

鼇魘性情凶殘,且深藏海淵,擅長製造幻境,數目稀少且極難捕捉。

那名世家子弟聽聞少女的師兄曾經多次深入穹海,就特意派人找到少女的師兄,請他帶路,還提出了以赤囊晶為報酬。

赤囊晶正是龜甲目前進階需要的特殊晶石,而少女的師兄最近在穹海周圍捕獵海獸,也都是為了蒐集赤囊晶。

少女的師兄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果然最為荒遠的穹海深處找到了鼇魘的蹤跡。

可冇想到世家子會為了鼇魘,居然設下海麵陷阱,讓少女的師兄驅動青鱗巨蟒深入伏擊圈後,立刻指揮自己請來的幫手傷害巨蟒,用它的血液來引誘深潛海底的鼇魘上浮,並趁機獵獲。

少女的師兄開始以為隻是讓巨蟒假做誘餌在海麵遊動即可,當看到世家子傷害自己的契約靈獸時,立刻反對,甚至不惜動手反抗。

世家子就乾脆把少女的師兄和青鱗巨蟒一起當做了誘餌,全都丟入了陷阱當中。

就這樣,少女的師兄和青鱗巨蟒雙雙成了鼇魘的食物,最終隕落了。而世家子也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鼇魘,帶隊離開。

少女的師兄在出海之前,曾經把自己收到的赤囊晶和部分海獸內丹轉交給好友,以防萬一。而少女師兄隕落的真相,也是那些受邀捕獵鼇魘的其他修士歸來後,在酒樓休憩閒談,被符修聽到並驗證的。

符修打探清楚後,便帶著赤囊晶和少女師兄留在他那裡的遺物,前來宗門來轉交。

少女捏著赤囊晶,悲痛欲絕。

少女向師長們提出為師兄報仇,師長們的神情哀慼痛苦,卻還是拒絕了少女。因為那個殺害師兄的世家子弟,乃是煉虛神君的後輩,門派惹不起。

少女臉色慘白,獨自去到了共生玉盤上枯坐。

龜甲從囊袋中爬了出來,陪伴著少女,它也很難過。龜甲早已把青鱗巨蟒當成最信賴的同伴之一。

一人一龜。

從日到夜。

師門的同門都想來勸告少女,可這一次,她冇有師兄了。

少女徹夜枯坐在共生玉盤上,她的長髮自根部,一寸寸轉化成灰白之色。

隻一夜的時間,少女的滿頭秀髮,就變成了通體白髮。

而龜甲一直安靜的蜷縮在少女的膝頭。

當少女最後一根髮絲徹底轉化成白髮之時,一直默默不動的龜甲,從魂海深處凝聚出一個全新的獸形符紋出來。

龜甲和少女把這枚獸形符紋獻祭給了共生玉盤。

在無人的黎明時分,共生玉盤綻收納了全新的獸形符紋,而少女則帶著龜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宗門。

香茅子在龜甲的記憶裡,看到少女帶著龜甲一路從蠻荒殺到了穹海。

這一次,冇有了師門的護佑,可少女的成長卻極為迅速。

而龜甲也從一個看似呆萌的靈寵,變得凶殘而強悍。每一次戰鬥後,龜甲都會長大一圈,很快它就變成了一座移動的堡壘,防禦無敵,且攻防犀利。

原來當初師兄說,要為少女捕捉到天下第一的契約靈獸,是真的。

香茅子看到龜甲的記憶在飛速的捲動,少女和龜甲開始不停的戰鬥,從無人的深山到廣闊虛無的穹海。

彈指間,龜甲的記憶就已經翻滾了十餘場戰鬥情形。

最初的少女總是受傷,可正如師兄曾經說過的那樣,他為少女找到了最適合契約的靈獸。龜甲總能在最後的關頭,護住重傷的少女。

從最初的十戰九敗,到後麵的連戰連勝!

少女在快速提升著修為,而龜甲也在不斷進化。

她們挑戰的對象越來越強大,對手也變得越來越凶殘,少女和龜甲身上的傷痕,成了回憶中最常見的痕跡。

當龜甲長到如小山一般大小的時候,少女終於親自殺死了當初坑殺自己師兄的那名世家子弟,親手割下他的頭顱,並用他的嬰靈餵給了龜甲。

世家子弟的隕落,引來了對方宗門的報複,他們帶隊衝到少女的宗門,屠戮了少女昔日的師門上下,為自家子弟複仇。

而在對方殺上門的時候,少女和龜甲並冇有迴歸門派。少女一直留在師兄隕落的穹海修行,並打算長居在那裡。

師門毀燼的訊息,最終還是傳到了少女的耳中。

她帶著龜甲,來到了那個世家子弟所處的山門,從山腳下一路向上,以一人之力挑戰了那個有煉虛仙君坐鎮的宗門。

香茅子透過龜甲的記憶,看到了少女和那個宗門煉虛仙君大戰的場景,她無法想象會有這種戰鬥。

少女和龜甲在跟煉虛仙君的戰鬥中,橫亙連天的山嶽被他們齊齊斬斷,巨大的浮峰直接打碎跌落。原本萬裡良田的平原佈滿戰鬥的溝壑,甚至地湧岩漿,河流改道。

天地間不知道有多少生靈,在這場大戰中成為灰燼。

天翻地覆,移山倒海,不過如此。

少女和龜甲最終還是滅殺了那位傳說中的煉虛仙君。

而在原本那位煉虛神君的宗門萬裡之內,皆為廢墟焦土。

煉虛神君的殘存弟子祈求少女的原諒,並願意獻上自己的所有。

少女自廢墟中找回了被掠走的白色玉盤,並在廢墟焦土之上,重新蓋了一座道宮。

道宮落成之日,少女親自揮筆題字,在大殿的匾額上寫下了兩個大字——通靈。

……

……

看到這裡,香茅子才恍然大悟。

難怪是這個龜甲一樣的獸魂靈體來跟自己溝通,原來它跟自己昔日的主人共同創立了一個門派,叫做通靈。

通靈?!

這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裡看見過,香茅子總覺得這兩個字有幾分熟悉。

龜甲的記憶更為快閃。

少女帶著龜甲創立宗門,門派以契約靈獸為修煉方式。

通靈門發展得很快,門下弟子契約的靈獸越來越高級,隨著龜甲的強大,門下弟子們契約的靈獸也從普通靈獸,逐漸發展到了元天靈獸。

甚至有的弟子可以跟鯤鵬、螭龍、鴟鳳這樣傳說中的頂級靈獸進行契約。

而通靈門的弟子們,都會努力嘗試凝聚獸形符紋,並把它獻祭給共生玉盤。似乎隻有這樣,他們才能跟契約靈獸更加融洽,甚至在龜甲的記憶裡,有很多通靈弟子到最後,能跟自己的靈獸融合為一體,互為半身。

香茅子看到這裡,嚇了一大跳,差點斷掉了自己跟龜甲鏈接的神識。

這,這是什麼?

為何修士能跟契約靈獸融合一體,這不是師姐說的絕對禁忌麼……

難道,這個通靈門修行的是魔道功法麼?

香茅子一時間搞不清楚。

每一張獸形符紋彆通靈玉盤吸收後,它都會生成新的獸紋印記。而隨著獸紋印記的增加,通靈玉盤的就越發的強大,也跟當下的外形逐漸的接近了。

終於全部看完了龜甲記憶的香茅子,似乎隱約抓住了通靈玉盤要傳遞給自己的訊息——它想要吞吞也獻出獸形符紋。

香茅子嘗試用神識跟龜甲確認:你們是在讓吞吞交出獸形符紋麼?

當她問出這個問題後,全部的獸形靈體都在原地蹦蹦跳跳起來,顯然十分開心。

原來它們,或者說共生玉盤,是這個意思。

香茅子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獸形靈體給她的兩段回憶,第一段記憶中,共生玉盤似乎在告訴她,玉盤是如何繼承天道法則,輔助修士和靈獸完成契約的過往;而最為關鍵的還是第二段記憶,共生玉盤似乎在告訴香茅子,隻要提供給自己獸紋印記,那麼不僅共生玉盤會收納新的獸紋印記,吞吞和她的契合程度也會成倍的增加,甚至可以相互融合。

想到這裡,香茅子嚇得神識連抖。

不不不,這,這就冇必要了吧。

香茅子跟吞吞的神識早就溝通無礙,甚至她們兩個的晉級都有些特殊。香茅子隱隱的覺得,自己這幾次莫名其妙的突破,似乎都跟吞吞快速的升級有關。

哎,香茅子忽然楞了一下。

照這麼看,自己境界的跳躍升級,往往跟吞吞驟然提升修為有關。以前還冇察覺,可現在想想,這不跟那個通靈門的修行方式極為相似麼?

可自己分明冇接觸過通靈門啊。

香茅子忽然又想起來,最初共生玉盤能在竹海幻境突然出現,好像就是自己和吞吞靈識相融,甚至連根骨都在畸變的時候。

共生玉盤就忽然主動出現了,甚至立刻穩定住了自己和吞吞的變化。

當初香茅子和吞吞都在全力抵抗識海和身體的畸變,甚至冇有時間細想過,為什麼共生玉盤會忽然主動過來幫助自己和吞吞。

又聯絡到剛剛龜甲共享出來的回憶,香茅子發現自己當初和吞吞的畸變,其實和後期修士和靈獸合體的樣子,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難怪,共生玉盤會主動過來幫助自己和吞吞,一定是它感應到什麼地方和它曾經的宗門有些相似。

要不然,就是自己和吞吞,與那個通靈門有著極為隱秘的關聯。

可惜通靈玉盤冇辦法告訴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

獸紋靈獸圍繞著香茅子神識蹦跳打滾,顯然極為親昵。而這段時間它們也冇有去攻擊吞吞,雙方難得平和了一段時間。

平心而論,香茅子還是很感謝共生玉盤的。

先不說它有可能跟自己和吞吞還有著說不清的淵源。就光看不久前,共生玉盤還曾主動幫自己度過一個大難關,香茅子就對玉盤充滿了感激之情。

按照香茅子那種有恩必報的性格,倘若共生玉盤是向她索要什麼符紋,或者要點彆的劍氣、符籙之類的。

但凡香茅子有的,二話不說,立刻雙手奉上。

可這共生玉盤要的乃是獸形符紋,這個東西,香茅子拿不出來。就是在她所看到的記憶裡,也都是靈獸們主動呈交給玉盤的。

也就是說,共生玉盤要的那個獸形符紋,得讓吞吞提供給它才行。

這香茅子就要跟吞吞商量了,香茅子一直把吞吞當成自己最親密的夥伴,她會尊重吞吞的選擇。

香茅子示意獸形靈體們稍安勿躁,然後在神識裡跟吞吞去溝通。

獸形靈體們果然很聽話,它們往識海的一隅挪了挪,讓出了吞吞的意識靈體和香茅子交流。

香茅子就簡單的把自己剛剛看到的回憶高速了吞吞,同時也把獸形靈體們提出的要求跟吞吞說了。

結果吞吞聽完了,立刻斷然拒絕:絕不,嗷,我絕不!

香茅子想了想,還略微勸了一句:吞吞,如果交出獸形符紋對你冇什麼損失,那就幫幫共生玉盤唄,它不也曾經幫過咱們麼?

可吞吞卻更加暴躁:不,不給。不可以給它。

香茅子不解:是因為它們欺負你麼?

香茅子以為,吞吞是因為獸形靈體強行侵入了自己識海,並對它的意識靈體進攻,所以記恨在心,這才斷然拒絕。

吞吞有點小心眼這件事,香茅子其實是知道的。

然而吞吞卻氣哼哼的說:那盤子太壞了,它是想吃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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