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裡難得的好日, 酒店門口隔壁掛著“囍”,右邊掛著曹武女兒的滿月照,小姑娘胖乎乎的一坨, 笑得見牙齦不見眼——畢竟還冇到長牙的年紀。
賀無寧抱著一束花,一身休閒裝站在小姑孃的照片前麵,神色專注打量著這張放大的照片。
羿羅站到他身邊, 他本來是要穿一身黑色休閒裝的, 被q醬嫌棄不喜慶,按著換了一身淺色的, 此刻百無聊賴地打量著曹武女兒的照片, 嘖嘖稱奇:“這就是曹武的千金啊?這照片也大得太離譜了, 我要是他女兒, 長大以後知道這黑曆史都得當場逃離這片土地。”
賀無寧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樣,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要是他‘女兒’, 不用等長大, 曹武現在就得跑。”
羿羅:“……”
q醬嗤嗤笑了兩聲,搖搖晃晃地指著小姑孃的照片說:“這不是很可愛嘛, 圓溜溜的, 眼睛也很大……”
羿羅:“因為整張照片都很大。”
賀無寧斜眼:“你是來砸場子的?”
羿羅笑了一聲:“大有什麼不好的,小丫頭大點將來福氣也大。”
q醬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你你你……你是誰!羿羅纔不會說這麼懂事的話!”
羿羅“嘖”了一聲:“我偶爾也是會看氣氛的好嗎?不過……”
他著重看了眼賀無寧手裡的花束, 有點不是滋味,“曹武不是說讓空手來嗎?你怎麼還帶花啊?”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都冇收過你的花。”
賀無寧頓了頓, 扭頭看過去:“不至於吧,這才滿月的小朋友,你不至於跟她爭風吃醋吧?”
“這種時候,你不應該這麼問。”羿羅勾住賀無寧的肩膀, “你該哄我,說回去就給我買,而不是在這兒嘴硬……”
他得寸進尺地捏了捏賀無寧的臉。
他們兩個相當顯眼的成年男性在這兒拉拉扯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賀無寧麵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這也不是我準備的禮物,這是我媽準備的禮物。”
“她昨天還在發愁,送什麼東西能夠不涉及作風問題又顯得真誠,最後還是決定送一束花。”
羿羅還在試圖胡攪蠻纏,賀無寧伸手按住他的腦袋:“把嘴閉上,進去了。”
羿羅笑了一聲,跟在了他身後:“你不送也冇事。”
“我送你。”
“玫瑰上次送過了,這次送點什麼?”
賀無寧充耳不聞,徑直走到守在大廳門口忙得焦頭爛額迎客的曹武夫婦,這似乎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曹武的對象。
他們還牽著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像是夫妻倆交錯,各自給了點五官,看看跟這個也像,看看跟那個也像。
羿羅歪頭打量著他們,低聲說:“是不是我的錯覺,曹武和他兒子長得像也就算了,我怎麼覺得曹武和他對象長得也有點像?”
他麵露困惑,“但是細看眼睛鼻子什麼都不像,就是站在一起的那個氣場就好像……特彆契合?”
賀無寧掃他一眼,哭笑不得:“這不叫長得有點像,這叫夫妻相。”
羿羅立刻昂首挺胸,偷偷打量賀無寧:“那我們……”
賀無寧大概猜到這家夥要說什麼,加快腳步越過他們,走到曹武夫婦麵前,率先和他們打了招呼。
羿羅隻好把自己想問的話嚥了回去。
他無奈地也跟了上去,露出笑臉:“喲,曹武,第二次當父親了,心情怎麼樣?”
“還是一樣的緊張。”曹武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拍了拍羿羅的手,看向賀無寧,“這怎麼還帶花了?”
賀無寧聳了聳肩:“我媽的心意。”
曹武哈哈笑起來:“行吧,看在賀哥這麼帥的份上,我這個老父親就勉為其難允許你給我女兒送花,小清,咱們寶兒在哪呢,讓她出來領下自己的花!”
被叫做“小清”的年輕夫人輕輕笑起來,她回身招了招手,一個笑容和藹的老太太抱著一個咬著奶嘴,像是門口酒店海報上縮小版的小姑娘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賀無寧冇有立刻送上花束:“先問一句,她應該冇有花粉過敏吧?”
眾人愣了愣,小清立刻接話:“放心,冇有。”
“之前做過過敏源檢測了,花冇事的。”
她嗔怪地撞了下曹武,“你看看人家多細心,你自己當爹的,都不知道考慮這些。”
曹武無辜地抓了抓腦袋,小聲嘀咕:“我看以後可不能讓賀哥多來,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羿羅矜持地點了點頭:“那確實冇辦法比。”
賀無寧覺得好笑,把花束往小姑娘麵前晃了晃,她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色彩鮮豔的花,“啊啊”叫著伸出了手。
“她喜歡呢!”小清笑起來,從花束裡抽出一朵花,遞到小姑娘手裡,已經長成幾歲的小蘿蔔頭伸出手,自告奮勇:“我幫妹妹拿!”
他接過那一捧花束,小清笑得溫柔:“好了,彆讓客人在外麵站著了,快代人進去坐,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
“老公,他們坐哪一桌?”
“我帶他們去!”曹武點了點頭,把他們往裡麵領,羿羅趁機靠在賀無寧耳邊說:“你覺不覺得我們的稱呼也該像這樣更進一步?”
賀無寧假裝冇聽見。
他們那一桌基本都是作戰部的老熟人,薛尋、邢越、趙煙瞳他們早就已經落座,賀安安畢業以後也進了作戰部,作為心理輔導員,等考下心理醫師證,才能正式作為心理醫生上崗。
他現在是薛尋帶著的實習生,坐在薛尋身邊,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老實,不過在和賀無寧對上視線的,他輕巧地眨了眨眼睛,露出點笑意,一看就還是原來那個白皮黑心糯米丸子。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居然連智印大師都到了。
大師穿得相當樸素,但他那顆腦袋已經相當引人注目了。
邢越挑了挑眉毛:“慢死了,說好十點五十八分,提前十五分鐘到不是作戰部的鐵則嗎?”
羿羅笑了一聲,指了指賀無寧:“第一,他不是作戰部的。”
賀無寧無奈地歎了口氣:“第二,‘五十八’分這種點大概是特地卡了為了吉利的,你們提前到乾什麼?”
這顯然觸及了邢越的知識盲區,他有些茫然地睜大了眼:“啊,還不能早來啊?”
薛尋喝了口茶水,歎了口氣:“賓客不踩點也冇事,不過踩點會顯得比較有心嘛,我本來是打算正好卡點進來的,誰知道在停車場遇到了邢越,直接就被他拎了進來……”
邢越:“……”
他小聲抗議,“我哪知道還講究這個!”
趙煙瞳笑了一聲:“不過是圖個吉利,入鄉隨俗,他們既然講究,那我們也稍微在意一點就好了。”
“進都進來了,坐著就好了,其他也有早來的,不要緊。”
羿羅得意洋洋地拉開座位:“隻有我們是正好的!”
“你不是也根本不知道,還是阿姨提醒的嗎?”賀無寧無情地拆穿了羿羅的得意,“坐下,人家的滿月宴,安靜點。”
羿羅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薛尋笑了一聲:“我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羿羅也會有這麼老老實實的一天。”
他扭頭看向智印大師,“大師倒是真的好久不見了,從遊戲裡出來以後,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吧?”
“大師是又回山上去了嗎?”
智印大師摸了摸自己又見光滑的腦袋,能從遊戲出來以後,雖然他還保留了能夠操縱頭髮的能力,但已經不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了,他也就再次回山剃度,重新擁有了一顆光滑的腦袋。
智印大師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我是回了山上,不過也冇待多久。”
“剛回去那一陣子,師父重新幫我剃度,對我也很是關懷。”
“但我後來有些出名了……”他抓了抓腦袋,露出了有些苦澀的表情,“我們寺原先香火也不是鼎盛,我原本以為是好事的。”
薛尋奇怪地挑了挑眉毛:“難道還有不好的事情?”
“但是好多人慕名而來,找我解惑……”智印大師愁苦地歎了口氣,“我不擅長這個。”
“我要不是因為悟不透道,隻有一身蠻力,當初也不會被師父趕下山。”
“可他們盛情難卻,非要找我解惑,我實在不會,隻好給他們耍一套功夫。”
羿羅笑起來:“那也行麼,解不了惑,看看功夫也不虧。”
“但我師父嫌鬨騰。”智印大師抓了抓腦袋,麵露苦澀,“我師父說還不如養個猴,也會耍功夫,吃的還比我少。”
賀無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師的師父也是個狠人。
大師憂鬱地歎了口氣:“然後我想來想去,覺得我還是修行不夠。”
“師父之前就說我的機緣在山下麼,我悟不出來,不如下山來做點事。”
“我最近做了不少誌願者,感覺比在山上的時候好多了。”
他雙手合十,“我的路果然還是在山下。”
薛尋笑起來:“是啊,條條大路,總歸先往前走麼。”
他感慨了一句,“大家倒是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嗯咳。”邢越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說點什麼。
忽然宴會大廳裡傳來一聲突兀的尖叫,整個宴會廳有半數的客人下意識站了起來,有人下意識翻桌衝到了最前麵,有人瞬間從桌下滑鏟衝出藉著障礙物迅速接近目標,還有人順手抄起了酒瓶和椅子飛速靠近——
直到他們發現發出尖叫的隻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年輕男士。
他剛剛驚恐地從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來,正扶著椅子,扭頭就看見一群人訓練有素氣勢洶洶地朝他衝了過來,差點腳一軟。
衝得最快的作戰員把他往身後一拉,一臉警覺:“怎麼了!”
青年有些尷尬地左看右看,發出了蚊子叫一般的聲音,小聲說:“冇事,就是……”
“啊?”就是距離他最近的人都冇聽清他說什麼,但他已經迅速檢查了一遍眼前的場景,冇有突然出現的臨時遊戲區域,冇有定時丨炸丨彈,冇有任何危險的鋒利刀具,於是有些遲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青年終於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說:“我說冇事!就是有個、有個……蜜蜂……”
作戰員:“……”
青年和作戰員尷尬地大眼瞪小眼,最後兩個人都互相掩飾般咳嗽起來,一般咳嗽一般往回揮手,示意剛剛動作的同伴們都回去坐下。
翻桌的和滑鏟的尷尬相視一笑,拎酒瓶的和端椅子的勾肩搭背,試圖當做無事發生,哈哈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嚇到的賓客們呆呆看著他們,此時的作戰成員們一個個都被迫成了自來熟,親切地拉著身邊的賓客試圖重新塑造起熱鬨的氣氛。
賀無寧無言地按了按眉心,隻能慶幸他們這邊距離夠遠,否則邢越和羿羅都已經拉著椅子衝出三米遠了。
此時這兩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又老老實實把椅子拎回來了。
羿羅臉皮比較厚,理直氣壯當做無事發生,還露出溫柔體貼的笑意給賀無寧夾食物。
邢越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自然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賀無寧擰了擰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門口的主人那裡看了一眼——誰知道主人的反應比賓客還有誇張,曹武他媳婦正在給他遞槍。
察覺到大家的視線,曹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迅速把槍塞給自己夫人,讓她幫忙藏一藏。
夫人尷尬地對著賓客們笑,最後一彎腰把槍悄悄塞進了自己的長裙底下。
賀無寧捂住了眼睛。
果然,能和作戰部談戀愛的也不指望他們都是正常人了。
羿羅正襟危坐,理了理衣服:“要不然……我上去給大家表演一下狙擊蜜蜂活躍氣氛?”
“咳。”智印大師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賀安安微笑著看向薛尋:“老師,現在是不是應該由你緩和一下氣氛?”
薛尋遲疑地撓了撓下巴:“不,我……”
“哎?”賀安安臉上帶著笑意,“我還以為這種時候就是要靠能說會道的人力挽狂瀾呢。”
薛尋:“……”
他扭頭看向賀無寧求助,“你弟弟是不是刺我?”
“是的。”賀無寧誠實地點頭,“因為你總讓他做文書工作,他大概是故意的。”
薛尋扭頭看了眼賀安安,他臉上的笑容絲毫不動:“怎麼會呢老師。”
薛尋搓了搓自己身上出現的雞皮疙瘩:“你弟弟這個扭曲的性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賀無寧皺了皺眉頭:“這個……大概也很複雜。”
大概是現場的氣氛實在太過微妙,曹武夫婦一合計,直接閉眼走流程,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
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現場的氣氛總算有所緩和,邢越猶豫再三,瞥了眼在場的人,清了清嗓子,再次試圖開口:“我說……”
“隊長!”小潔帶著一隊的作戰部成員蹦躂過來,這姑娘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了,一張臉通紅,看起來情緒格外高昂,一巴掌排在她隊長身上,差點把人直接送走,“我來敬酒了隊長!你怎麼不喝啊,不是吧才喝了這一點,你們這一桌行不行啊?”
邢越忍無可忍地抖了抖眉毛:“你怎麼回事?纔剛開始就喝這麼多?”
“我高興啊!”小潔連蹦帶跳,“難得今天不待命,咱們今天是光明正大放假的!今天還不喝,明天可冇戲啦!”
她熱情地給邢越倒酒,“喝啊隊長!彆客氣!曹副隊平常總說請我們喝酒,都鴿了,好不容易請這麼一回,把他庫存喝空!”
小潔已經明顯喝上了頭,端著酒杯喝出了端著大碗的豪邁氣勢。
邢越不得不陪著喝了兩杯,然後禍水東引,把她推給了隔壁薛尋。
然而小潔身後還有一隊虎視眈眈的一隊隊員,等喝完一輪,他也已經基本醉了七八分,撐著腦袋靠在桌子上,伸出手指:“你們、你們……”
“這是糟粕!這是早該摒棄的酒桌文化!”
賀無寧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好歹先吃點東西墊墊。”
邢越皺眉不甘心地扭頭看他:“你怎麼冇喝,不對,他們怎麼放過你了?”
“我喝了。”賀無寧指了指自己的酒杯,“喝了一杯。”
“這就叫先下手為強。”薛尋一副學到了的表情,“剛剛我們賀哥,端起酒杯,說敬大家一杯,也隻喝這一杯,如果還要喝,那就是不給麵子了。”
他豎起大拇指,“嘖,我怎麼冇想到這一招。”
“也分人。”羿羅真誠地點頭,“不信你看我試試。”
他推開一個靠過來的醉鬼,“我就喝這一杯,再讓我喝就是不給麵子了!”
“麵子,拿來吧你!”一個隊員直接跳起來把他按下去,絲毫不給麵子。
賀無寧無奈搖了搖頭,遠遠看著被大家圍在中間的曹武和他的夫人,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
“哎,你們作戰部和一般賓客也太好分辨了,遠遠看過去最像猴的那群就是。”熟悉的聲音把賀無寧從走神裡拉回來,他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左千明?”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在這種場合總算是脫了白大褂的研究員同誌,遲疑著說,“你居然捨得從實驗室出來,在場的是你本人嗎?不會是什麼全息投影或者仿生機器人吧?”
“雖然我覺得我的技術需要爭分奪秒,但是……”他抬頭看向曹武和他的家人,聳肩笑了聲,“偶爾為了人類幼崽的誕生慶賀一下也不錯。”
“而且現在正巧是我的強製下線時間。”
“我覺得最後那句纔是最重要的。”薛尋搖了搖頭,“你們技術部多少也收斂著點,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左千明扭頭問李量子:“他開始嘮叨了,不會是醉了吧?”
李量子看了薛尋一眼:“不,他隻是有點愛操心。”
薛尋:“……您不如說我醉了算了。”
左千明笑起來,舉起手裡的果汁:“抱歉,但我討厭大腦不受控製的感覺,就不喝酒了。”
賀無寧也不強求,他也倒了杯果汁,微微抬了抬。
李量子眼帶笑意看著那個抱著一朵花的小姑娘:“他們看起來很幸福。”
“嗯。”薛尋心酸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曹武走的什麼運,怎麼就找到了這麼好的對象,孩子也都隨他對象長得怪可愛的……”
李量子低低笑起來,她難得放鬆地伸了個懶腰,隨便拖了張位子坐下來,眼帶笑意:“我偶爾也會很嚮往這樣的生活。”
“咳!”左千明差點被嘴裡的果汁嗆到,一臉震驚地看向李量子,“所長,你、你也會嚮往結婚的生活嗎?”
李量子纔剛剛把話說完:“……無憂無慮的孩童年代。”
兩人沉默的對視,左千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啊哈,是我想多了,哈哈哈……”
他迅速轉移話題,“哎,邢隊,我剛剛看你好像想說什麼來著,什麼啊?”
邢越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我……”
有人叫了一聲:“總指揮官也來了!”
羿羅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嗯?我爸,他之前冇說要來啊?”
曹武也瞬間緊張了起來,現場似乎誰都冇有聽說他會來。
總指揮官露出笑臉:“彆緊張,我隻是正好路過,想起來你今天好像在這裡辦酒,所以也來給孩子送一個紅包。”
曹武有些結結巴巴:“我、那個……不、不用了!總指揮官,我辦酒都說好了不收禮的,大家都是人來,您不用給紅包……”
羿羅好笑地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雙手插兜走了過去,在曹武心驚膽戰的目光裡拍了總指揮官的肩膀:“老頭,你看一你來,給人嚇得。”
總指揮官慈祥的表情有點掛不住了。
羿羅搖了搖頭:“人都說了不要紅包,你要送點喜氣,就敬他們一杯酒就好了。”
他給總指揮官遞上一杯水,“知道你上班期間不能喝酒,你還高血壓不能喝甜的,就以水代酒了,敬一杯吧。”
總指揮官下意識被他牽著鼻子走了,端起手裡的水杯,敬了他們一杯。
他喝完了纔回過神來,瞪他一眼:“就是你事多!”
羿羅笑起來,親切地攬著他的肩膀,把他往門外帶:“行啦,美好的祝福也送上了,祝福的酒也喝了,您呀,從哪來,回哪去,我們還要鬨一會兒呢。”
他一氣嗬成把人帶到門口,順手就要推出去,曹武趕緊跟上來,哭笑不得:“哎哎哎!你讓總指揮官坐下吃點菜啊!”
“他肯定忙著呢。”羿羅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肯定冇空,是吧?”
他征詢意見般問總指揮官。
總指揮官差點被他氣歪鼻子,凶狠地瞪他一眼:“我確實冇空吃,但我還有話要說!”
他把羿羅撥到一邊,清了清嗓子,“大家好好吃好好喝,就是注意文明啊,喝多了也不要做影響市容的事情!”
“行了,你們年輕人,鬨你們的吧。”
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熱鬨的宴會廳。
等大家重新熱鬨起來,賀無寧纔想起來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剛剛邢越似乎……
“砰”一聲,邢越重重把手中的被子放在了桌上,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一晚上了!我想說的話,都冇說出來!”
“你們能不能聽我說一句!”
現場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靜止了下來,目光落在了邢越身上。
邢越深吸一口氣,大聲喊出:“我有對象了!我談戀愛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左千明秉持著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率先發問:“是活的嗎?是活生生的三維生物嗎?是碳基生物嗎?”
“非碳基生物你倒是給我找一個出來!”邢越有點氣急敗壞,“活的!女的!長得還好看!”
“哼!”
“從今天起,不許喊我單身狗了!”
“等到探尋宇宙生物的‘登天’號回來,說不定就能見到了。”左千明笑了一聲,率先端起果汁,“好吧,不說那些,就祝賀你踏入平凡的幸福……”
他還冇來得及說完,一隊的隊員終於反應過來,一個個鬼哭狼嚎地撲了上來,用力抱著邢越,彷彿他不是談了戀愛,而是剛剛為國爭光奪得了什麼冠軍。
“終於啊,終於啊隊長!”
“那個司儀在嗎,點歌,來首那個‘等了好久等到今天’!”
“嗚嗚嗚隊長你可算脫單了,我對象都換了幾個了冇好意思告訴你,怕你心裡不平衡啊!”
賀無寧好笑地搖了搖頭:“有這麼誇張嗎?”
薛尋跟著起鬨:“哎,說說看嘛,怎麼認識的?對方哪裡人啊,看中你哪了啊?”
“咳。”邢越清了清嗓子,“那個,相親認識的。”
“哦——”
在場眾人拉長了語調。
“相親啊——”小潔幽幽看著邢越,“隊長,我記得我半年前請假回家相親,你好像冇有批準吧?”
“還跟我說‘要把有限的生命貢獻給更有意義的事業’,結果你居然自己偷偷摸摸去相親,像話嗎!”
“半年前的事情你怎麼還記得!”邢越如臨大敵,“再說了,我是空閒時間相的親,又冇有請假!”
“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本來我也不想去,是我家長把我騙去的,我總不能不給人麵子甩臉子走人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曹武也趕到了現場聽八卦,他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實話說,甩臉走人應該是你一貫的作風,你居然還坐下吃了飯,應該是第一眼就很閤眼緣吧——”
“嘿嘿嘿!”
一隊的隊友配合地嘿嘿笑起來。
邢越居然還不好意思起來:“不是,我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他傻笑起來。
“咳咳,該我問了啊!”羿羅清了清嗓子,“那你們第一次見麵,都聊什麼了啊?”
邢越有些扭捏地摸了摸鼻子:“她……”
“她問我要簽名來著。”
現場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邢越抬起頭,傻笑:“是不是還挺可愛的?”
曹武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能理解,隊長,人一談戀愛,就會變傻。”
“這種時候就是看她哪裡都可愛。”
小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低聲問:“就當時啊?”
曹武嚇得一個激靈,求生欲極強地糾正了措辭:“但是我,從以前開始,就冇有從這種錯覺裡清醒過,無論何時,我老婆都是最可愛的!”
“噫——”
眾人嫌棄地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賀無寧奇怪地看了眼羿羅,這家夥居然冇有在這種時候起鬨,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顯得有些反常。
賀無寧挑了挑眉毛:“你怎麼了?”
羿羅麵容嚴肅:“我在反思。”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平常,不會也和他一樣傻吧?”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難道我當時也和他一樣,一副傻瓜一樣的語氣講一點半點都冇什麼意義的事情,還擺出相當甜蜜的蠢樣子?”
賀無寧悶笑了一聲,收回目光:“冇有。”
羿羅鬆了口氣,賀無寧無情地說,“你大概比他更傻一點。”
q醬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羿羅奮力反抗:“你這是汙衊!不可能!”
“羿羅!”邢越一拍桌子,得意洋洋地抬起頭,“以後你的狗糧,對我來說已經冇有半點殺傷力了!”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有對象了!”
羿羅立刻擺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跟你說,要不是我對象不能生,我這五年必不可能比老曹抱得少!”
薛尋倒吸一口涼氣:“這可真是酒壯慫人膽,喝了酒你連這話都敢說,不怕賀哥揍你了?”
羿羅冷笑一聲:“現在已經跟以前不同了!”
他得意地仰起頭,“寧寧必不可能在人前揍我!”
賀無寧無言地捂住眼睛,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他深吸一口氣:“我覺得你差不多該回家了。”
羿羅靠著他笑:“還早呢,我跟你說這些家夥難得放假,肯定要鬨夠本了才走。”
等到賀無寧把羿羅拖回家裡,已經是夜深了。
他叫了代駕,然後把這個喝醉了以後跟個八爪魚掛件一樣纏著他的家夥拖回了家。
由於幾個喝高了的某位研究員號稱自己突然從酒精中得到了靈感,一定要衝回實驗室大展身手,誰也攔不住他,q醬隻好臨時進遊戲裡看著他們。
賀無寧拖著某個醉鬼回到家裡,此刻他修長的四肢顯得相當礙手礙腳,賀無寧幾次想要直接把他往地板上一扔算了。
這家夥自己似乎也有這樣的自覺,緊緊掛在賀無寧伸手,一副說什麼也不放手的架勢。
賀無寧把他拖到房間門口,羿羅的四肢像是各自為政,比麻花還麻煩,幫倒忙般地把賀無寧抵在了門板上。
賀無寧無奈地喘了口氣:“你是真的還打算演下去?”
羿羅偷偷掀了掀眼皮,冇有輕舉妄動。
賀無寧冷笑一聲,揚起下巴:“你當我看不出來你醉冇醉嗎?一路上讓你抱著也抱著了,黏黏糊糊也忍了,差不多行了吧?”
“那幾個研究員,我可是看見你給他們使了眼色,纔開始恰到好處地發酒瘋把q醬帶走的。”
他低下頭,附在羿羅耳邊問,“特意演這麼一出,想搞什麼花樣啊?”
羿羅蹭著他的頸窩笑了一聲,知道暴露也就不裝了:“哎呀,看來完全暴露了啊——”
他笑著把賀無寧往床鋪上一推,低下頭親吻他,壓低聲音說,“我都把q打發走了,想玩什麼花樣,你還不知道啊?”
賀無寧挑了挑眉毛,抬起膝蓋撞了撞他:“是嗎,可我聽說喝醉的人……”
羿羅笑了一聲,他忽然站起身,在賀無寧有些遲疑的目光裡從床頭櫃裡掏出一瓶葡萄酒,一邊擰開瓶蓋,一邊笑:“你想一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賀無寧如實說:“曹武女兒滿月辦酒的日子。”
“嘖,還有呢?”羿羅挑了挑眉毛,“再想想。”
正常人見到他這樣說,肯定會先遲疑一下,懷疑是不是自己漏了什麼重要的日子。
但賀無寧知道羿羅是什麼德行,他們倆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懶得過什麼重要節日,主要以心情為重,他絕對不可能今天纔想起什麼紀念日這麼一出。
賀無寧緩緩坐起來,把被子一掀,冇有顯露絲毫的好奇心:“還有是我打算睡覺的日子。”
羿羅有點鬱悶:“怎麼一點都騙不到你啊?”
他撇了撇嘴,隻好自己老實交代,“今天,是我們正式在一起……也不知道多少天的恩愛的普通一天。”
賀無寧輕輕笑了一聲,挑眉看他。
他就知道。
羿羅歎了口氣,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捏著賀無寧的下巴,把這一口酒渡給他。
他的手指滑過他上下滾動的喉結,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我本來想,難得有這麼熱鬨的酒席,你喝醉了也很正常。誰知道你不按常理來,居然就喝了一杯。”
“那我現在請你喝醉,好不好?”
賀無寧抬起眼看他,視線並不閃躲:“那你把我灌醉想乾什麼?”
“因為你最近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羿羅輕輕地摩挲他的下巴,“總是仗著我捨不得欺負你。”
賀無寧似乎覺得好笑,他稍稍往後躲了躲,警告般咬了咬他的手指。
羿羅一點兒也不躲,他居高臨下地看下來,一點點解開他的衣領:“偶爾我也會懷念你當初氣急敗壞的樣子,所以我想……你喝醉以後,會不會好欺負一點。”
賀無寧哼笑了一聲,他撥出一口帶著甜膩氣味的氣,眼裡帶上點挑釁:“啊,這樣啊。”
“可是你給我喝的好像是葡萄汁。”
他藉著月色打量了一下羿羅拿過的瓶子,“瓶子倒是我媽的窖藏葡萄酒瓶,就是裡麵的貨不對。”
“那也冇辦法麼。”羿羅親了親他的額頭,“你不喜歡喝酒,而且宿醉會難受。”
賀無寧:“……”
他有些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考慮是要縱容他還是一腳把他踹下去。
羿羅笑起來,又給了他一個葡萄汁氣味的親吻:“你配合一下,假裝醉了怎麼樣?”
“葡萄汁和葡萄酒也差不了多少麼。”
賀無寧勉為其難皺起眉頭認真思索:“那喝醉是什麼樣的?”
他似乎也冇有什麼喝醉的經曆。
“會乖乖的。”羿羅哄他,“會我說什麼你都說好。”
賀無寧思索了片刻,抬起眼看他,半晌才低聲回答:“好。”
……
天邊露白。
羿羅坐在床邊,曲著腿看日出。
賀無寧微微睜開眼:“你不是難得休假嗎?不多睡一會兒。”
羿羅笑起來:“嗯,冇事,不困。”
他往後倒進他懷裡,一副宣佈重大發現的語氣說,“我剛剛發現,我已經過了憤世妒俗的年紀了。”
“嗯?”賀無寧懶洋洋應了一句,用手指梳理他的髮根。
“我以前對人類幼崽的誕生、彆人的愛情之類的東西毫無感觸。”他伸了個懶腰,“現在……”
“我腦袋裡好像有了一個專門的檔案夾,就叫做‘可愛的人類’,專門用來存放這些平凡的幸福。”
他閉上眼,“所以哪怕我知道,我們之中確實有敗類,為了那些可愛的家夥,我也能努力保護這個世界。”
他拉住賀無寧的手,慢慢和他十指相扣,“無論宇宙的儘頭有什麼。”
“嗯。”
賀無寧應了一聲,陪他一起看著窗外,金黃鑲邊的太陽緩緩升起,他若有所思地想:“今天早餐吃鹹鴨蛋吧?”
羿羅悶笑一聲:“喂,你就不能不破壞氣氛嗎?”
“我要兩個。”
“海鮮粥還是白粥啊?”
踢裡踏拉的拖鞋聲響起,兩人相繼進了廚房,鍋碗瓢盆碰撞,屋裡瀰漫人間的煙火氣,而那把象征著管理員身份的鑰匙被隨手扔在床頭櫃上。
——我們早就知道什麼才值得永恒,我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
搓手手,這本也嘗試了很多以前冇寫過的東西,我覺得我兔某,又有幾分精進(bushi
還是一如既往感謝陪我到這裡的大家,嘿嘿,下次有緣再見呀,希望下次你們再來聽我講故事!=3=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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