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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雙鏡(二十)

寧修被煙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但還是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去看那沖天的大火。

“孃親~”他被褚峻抱在懷裡,使勁摟著褚峻的脖子,軟乎乎地喊他。

“嗯?”褚峻轉頭看他。

寧修指著大火,奶聲奶氣道:“好多~白白的~在哭~”

“嗯。”褚峻抱著他轉了個方向,“不喜歡就不看。”

寧修四處張望,“爹爹~去哪裡~啦?”

“去找人了。”褚峻語氣淡淡道。

“房房~叔叔?”寧修歪了歪頭。

“嗯。”褚峻抱著他離火堆遠了一些,“剛纔教你的都記住了嗎?”

寧修開心地帶點了點頭,掌心浮現出一大團燦爛的金色靈力,他揮動著小手,包裹住一團綠葉,然後送進了褚峻的袖子裡,“噠!”

這樣!

褚峻道:“自己小心,半點都不許留在手裡,懂嗎?”

寧修攤開小手給他看,“孃親~冇有呀~”

褚峻捏了捏他的小手,“不錯。”

然後往他嘴裡塞了顆糖。

“呀~”寧修眼睛亮了一下,乖巧地親了親褚峻的臉,小聲道:“不能~告訴爹爹~會~生氣噠~”

“嗯。”褚峻點了點頭。

寧修一臉滿足地吃著糖,嘴裡的糖快要完全化開的時候,終於看見了他爹。

寧不為臭著張臉,手裡還拽著個人,那人渾身的衣裳被燒得破破爛爛,臉上黑一道灰一道,不知道是被煙燻得還是難過,眼睛通紅。

寧不為將他放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房晚臣對著那大火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使勁抹了把臉,轉身對寧不為作揖,啞著嗓子道:“多謝乘風兄救命之恩,是我給你和褚兄添麻煩了。”

寧不為冷冷地盯著他,“你做這些毫無意義。”

房晚臣低著頭沉默。

他們已經知道了當年玉泉村大火的真相,但是幻境並冇有結束,幻境正在逐漸崩塌,如果在大火滅掉之前還找不到出去的辦法,那麼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也隨著幻境化作灰燼。

寧不為抽出了朱雀刀,“事到如今,讓那些怨魂消失是唯一的辦法。”

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房晚臣突然道:“乘風兄,且慢!”

寧不為目光不善地看著他,“你——”

“我在裴五的墓中找到了這個!”房晚臣攤開手掌,那是一塊和他腰間掛著的一模一樣的玉佩。

隻是一個是幻境之物,一個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也許……這玉佩和我身上戴著的完全一樣。”房晚臣將手中的玉佩和腰間的玉佩試圖合二為一。

兩枚玉佩靠得越來越近,周圍的幻境也開始逐漸扭曲,這次寧不為冇有阻止,眼看兩枚玉佩就要完全合上,突然一陣罡風颳過。

房晚臣手中的玉佩落在了一隻蒼白的手裡。

房晚臣被風迷了眼,抬著袖子擋風,再放下時便發現眼前突然多了個陌生人。

“你們是什麼人?”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裴和光掃過他腰間的那枚玉佩,看向了對麵的寧不為和褚峻,微笑道:“乘風,景和太尊,彆來無恙。”

“裴和光。”寧不為看向他的眼神格外複雜。

裴和光這次冇有再似是而非地給他自己是寧行遠的錯覺,隻是笑得有些遺憾,“你從來都不肯喊我和行遠哥,行遠總是唸叨。”

寧不為冷冷地盯著他,“到底——”

“到底哪個是行遠,哪個是我?”裴和光替他把冇說完的話說了出來,笑道:“有時候我們自己都分不清楚,更不要說你了,不過,行遠和他那根伴生藤大部分時間都形影不離。”

可正如裴和光所說,他們自己都分不清,那些對寧不為而言過於久遠的記憶,他根本分不清什麼時候藤在,什麼時候藤不在。

“寧行遠到底是怎麼死的?”寧不為握緊了手中的朱雀刀,“是不是你動了手腳?”

裴和光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道:“乘風,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寧不為手中的朱雀窄刀在微微顫抖,又被他下了大力氣壓製住。

“你可以殺了我。”裴和光笑得很平靜,“隻是你又怎麼知道,你殺的……到底是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寧行遠呢?”

寧不為眼中壓抑的憤怒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咬牙道:“寧行遠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他?你養父母和你弟弟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錯!”

“這當然不是他的錯,行遠也是我的弟弟,還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待我極好,我怎麼會恨他。”裴和光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行遠這個人……冇人能恨得起來,他太好了。”

“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簡單的愛恨就能解釋得清的,總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時候,”裴和光看向站在一旁的褚峻,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比如有些人好像對你情深不悔,但其實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

我說的對嗎,景和太尊?”

褚峻目光微冷。

“你有話說清楚!”寧不為有些暴躁地看著裴和光。

這種模棱兩可的挑撥離間彆人用也就罷了,放在裴和光身上,尤其他還曾頂著寧行遠的身份,在寧不為看來便格外反感抗拒。

裴和光攏袖道:“景和太尊早早便算出自己命有死劫,早在六百年前便開始替自己打算準備……所以乘風,你猜他是為你拓海塑骨之後你應了他的命劫,還是因為他早就算出自己有命劫,乾脆將計就計,給你拓海塑骨,讓命劫應在你身上?”

拓海塑骨分生機給他,確有命劫相應,但如果褚峻早就知道自己會有命劫呢?與其讓命劫不知何時落在不可控的人身上,倒不如一開始就讓應他命劫的這個人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

褚峻心思縝密,鮮少會讓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期。

裴和光搖了搖頭,道:“行遠說你心軟,我倒覺得你是好騙,不信你現在直接問他,問問他到底是因為寧故救了他纔給你拓海塑骨,還是因為從頭到尾就想利用你破命劫。”

“花言巧語。”寧不為冷冷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褚峻,“姓褚的,你自己說。”

寧修被褚峻抱在懷裡,好奇地看向裴和光。

裴和光衝他溫柔地笑了笑,寧修眨了眨眼睛,把小腦袋埋進了褚峻懷裡。

褚峻頂著寧不為篤定的目光,卻沉默著冇有回答。

寧不為很是愣了一下,皺起眉道:“褚峻?”

褚峻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在幫你拓海塑骨前,我確實一直在找能應命劫的合適人選……分一縷生機給你,命劫便必然落在你身上。”

寧不為愕然地看著他,然而褚峻依舊是神情淡漠的樣子。

“破命劫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死破,他現在也許因為還有時間慢慢找彆的辦法,可若命劫時間到了,你猜他是會心甘情願去死,還是——”裴和光微微一笑,“選擇用你的命來破劫?”

“你閉嘴!”寧不為冷喝了一聲。

“寧乘風,你從頭到尾就被他耍得團團轉!”裴和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寧不為,厲聲道:“他分給你生機,他給你拓海塑骨,他給你修補破損的丹田和經脈,甚至哄得你和他結了道契,你現在的識海對他來說可以隨意出入,他隨時都能輕而易舉地捏碎你的丹田擊毀你的神識要你的命!但是反過來呢?”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你見的還少嗎!?”

“你現在道心遲遲立不起來,還要繼續放任自己沉湎在他給你的這些虛假的謊言裡?”

寧不為手中的朱雀窄刀嗡嗡作響,撩起眼皮看向褚峻,道:“他說的全都是真的?”

“嗯。”褚峻應了一聲。

寧不為拿起了朱雀窄刀指向了褚峻,褚峻懷裡的寧修似有所感露出小腦袋來,又被褚峻伸手輕輕按了回去。

“呀~”寧修不滿地哼唧了一聲。

寧不為滿麵寒霜,整個人突然暴起,纏繞著黑霧的朱雀窄刀朝著褚峻劈去,旁邊的房晚臣驚撥出聲:“乘風兄不要!”

他身後的裴和光微微一笑。

誰知寧不為手中的朱雀窄刀不等碰到褚峻,就猛地調轉了方向,猛地劈向了攏袖而立的裴和光。

謝酒趕忙出劍,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朱雀窄刀擦著他的袖子劈向了裴和光,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半空,刀刃與屏障相撞擦除一串耀眼的火花,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

裴和光站在屏障後失望地看著寧不為。

寧不為黑眸中泛起絲絲縷縷的猩紅,麵色不善地盯著他。

裴和光輕飄飄地一揮袖子,一股無形而磅礴的力量猛地將他連人帶刀摜了出去。

寧不為後退十幾丈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執迷不悟。”裴和光斂起了笑,“他真是將你哄得暈頭轉向。”

寧不為手腕一翻,朱雀窄刀中的黑霧猛地翻騰滾動,刀身中尖厲的哭嘯聲與玉泉村地底怨魂的哀嚎呼應在一處,他腳下用力,整個人飛身而起,力帶千鈞之勢再次劈向了裴和光。

“我的人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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