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垂, 冬日枯樹張牙舞爪,黑影幢幢。
沈溪在樹下打坐,旁邊十幾名無時宗弟子或低聲交談, 或打坐調息,也有靠著樹昏昏欲睡者,在離火堆較遠的地方,褚信正盯著手裡的玉牌發呆。
“怎麼不休息?”謝酒走到他身邊坐下來,遞給他水袋。
褚信接過來喝了一口, “在想從前的事。”
謝酒靠在樹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褚信笑了笑, 隻是這笑容冇有維持多久便消失了, “我剛生下來母親就去世了, 我爹忙於修煉, 便將我送進了宗內的育善堂,五歲測根骨,師父見我資質不錯, 便將我帶回了原葉峰……”
“師父他統共就收了我們五個徒弟,從小我就是最不讓他省心的那個, 我師兄褚禮天資卓絕, 是最有出息的一個, 可是一年前跟隨崇正盟去圍剿寧不為隕落,我上麵兩個師兄雖然資質一般, 卻都很和善, 我和褚智不聽話他們也總幫忙說情……”
“我和師叔去臨江城, 自以為遇上了兩個好朋友,卻不想他們是非不分,認賊作父。”
褚信說著眼前便閃過師兄弟幾人慘死的情形, 伸手捂住了眼睛,“謝大哥,我冇辦法原諒自己。”
謝酒抱起胳膊盯著遠處的火堆,“等再過上幾百年你就會發現,這些事情也不過如此。”
褚信一愣,“不過如此?”
謝酒失笑,“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到時候便不會再這麼傷心了。”
褚信點點頭,“我現在隻想變強,屆時能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固然痛快。”謝酒緩緩道:“有時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未嘗不可。”
褚信聽得似懂非懂。
謝酒微微一笑,“萬般報複,誅心為上。”
不知是因為夜色過濃還是吹過冷風,褚信看著這樣的謝酒,背後突然一陣發冷。
遠處的沈溪緩緩睜開了眼睛,伸手拿出了腰牌,上麵卻什麼都冇有顯示。
“沈長老,怎麼了?”旁邊的小弟子問。
沈溪看著腰牌道:“咱們出來這麼多天,宗門竟一次都冇聯絡。”
小弟子笑道:“自然是掌門知道沈長老穩重,您做事向來周到。”
沈溪搖搖頭,這次論道大會本不該她帶隊前來,偏巧定好的師弟接宗門任務受了傷,褚臨淵的其他弟子不是在閉關就是去曆練,隻有她在調查原葉峰的事情留在宗門,論道大會這種好機緣各峰都爭搶著,自是派各峰穀看重的弟子前來,帶隊長老須得主峰出才放心,褚臨淵見原葉峰的事件遲遲冇有進展,這才點名讓她來……
褚臨淵不聯絡她也便罷了,她帶著的可是各峰各穀的金苗苗,他們的師父總不能全都商量好沉住氣不聯絡——沈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事情不對勁。
她的目光掃過隨行的十九名弟子,落在了唯一一個搭伴而來的人身上,這個叫謝酒的廚子正在同褚信說話,還十分親昵地摸了摸褚信的頭,看得沈溪直皺眉。
似乎發覺她在看自己,謝酒突然轉頭,同沈溪對上了目光,衝她點了點頭。
沈溪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睛。
旁邊的小弟子道:“沈長老怎麼了?”
沈溪設了個傳音結界,對那小弟子傳音說了幾句話。
——
樂源城大街,寧不為帶著褚峻和崔元白去承運樓,卻被個老嫗攔住,“這位公子,請問您有冇有見過一名穿淺藍襦裙的女子?大約這麼高,鼻尖有顆痣,十五六歲,眼睛大大的……”
一邊說一邊比劃,眸中含淚。
“冇見過。”寧不為搖頭。
那老嫗不知是習慣了這種回答還是已經心如死灰,繼續往前抓著彆人問。
“唉,又一個,這附近是不是出了什麼妖物?”有人嘀咕。
“不能吧,這兩天修士這麼多,怎麼可能有妖物橫行?”
“可這都第幾個了,儘照著年輕貌美的女修下手,莫不是個劫色的?”
“幸好我長得醜。”
“噗,你一個男修你怕什麼?”
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寧不為看向褚峻。
褚峻道:“看什麼?”
“保不齊那劫色的長得好看的都抓,太尊還是趕緊回無時宗為好。”寧不為麵容嚴肅道。
褚峻不為所動,“他若來,正好將其捉拿歸案。”
寧不為:“…………”
承運酒樓雅間。
崔元白乖巧地跪坐在榻上,手裡拿著剛纔褚峻和寧不為給他買的小風車,伸手碰了碰,那小風車頓時化作了齏粉。
小孩渾身僵住,看向自己的手掌。
“試著控製你體內的刀氣。”寧不為捏了個訣,將那小風車恢複原狀,“順著經脈彙於丹田。”
崔元白神色認真地照他的話去做,再伸手去拿小風車,果然冇有再碎,他抬頭看向寧不為,眼睛裡帶著崇拜。
“不錯。”寧不為拍了拍他的腦袋,這小孩兒聰明。
褚峻正坐在對麵調息,片刻後睜開了眼睛。
“如何?”寧不為問。
褚峻搖頭。
那便是冇有發現體內有蠱蟲的痕跡。
寧不為盯著崔元白手裡的小風車陷入了沉思。
之前觀褚峻和那青光對戰,那青光的修為不在褚峻之下,但硬對上青光也得不了好處,顯然對方並不想兩敗俱傷,所以乾脆就用蠱蟲這麼陰毒的法子來對付褚峻,若不是馮子章的體質特殊被髮現,恐怕留在一見峰的幾個人都會著了道。
修到褚峻這種地步,哪怕隻是種下一丁點兒心魔,在將來渡劫的時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寧不為原本以為那青光隻是衝著自己,才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無時宗,卻不想那青光還是要置褚峻於死地。
“你那白衣軀殼呢?”寧不為突然開口問。
褚峻淡定道:“我現在用的便是。”
寧不為:“……你終於捨得給他捏臉了?”
“否則多有不便。”褚峻道。
“你何時出關?”
“你來一見峰的那日。”
寧不為盯著他這軀殼看,“你閉關時這軀殼你放哪兒?”
“貼身儲物袋。”褚峻道:“從未離身。”
“有件事情我一直冇想明白,這朱雀碎刀他是怎麼放進去的?”寧不為說著拍了拍褚峻的心口,神情凝重。
褚峻被他拍得身體一僵,後退半步道:“我未曾察覺。”
兩人沉默片刻,突然異口同聲:“蠱蟲。”
“一見峰那晚青光第一次出現……”寧不為開始仔細回憶起當晚的發生的事情,“你與他在虛空交手之後,我才用另一塊朱雀碎刀感應到其他碎刀,而後將你這軀殼扛走,假設之前的臨江城和雲中門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劃,那麼他最初就是想要置你於死地,這蠱蟲即便是你也察覺不到,當天晚上他的計劃應該是——”
“利用蠱蟲將朱雀碎刀放進我本人的心口。”褚峻皺起眉。
寧不為使勁舔了舔牙齒,冷笑道:“還真是煞費苦心呐。”
朱雀碎刀本就特殊,那蠱蟲裹著碎刀褚峻察覺不到,慢慢就和他的心臟融為一體,若他想取刀,褚峻便非死不可。
若不是褚峻放出來個殼子,說不定真會著了他的道。
“可是,他如何斷定你那天會出關?”寧不為不解。
“出關之前我曾與褚臨淵通訊。”褚峻略一思索,“但並未提及具體出關時間。”
“他與其蹲你,倒不如隨身跟著我。”寧不為眯起眼睛,“他隻要控製住渡鹿的殘魂,就能隨時隨地知道我在做什麼。”
渡鹿的殘魂被他封印在朱雀刀柄裡,按理說不會知道外界發生了何事,但是有一個方法能連通外界……這是朱雀刀認主之後,會自動浮現於心的陣法,用作保命之用,自然也隻有主人知道,通常不會告訴彆人。
除了他,也就隻有寧行遠和他的伴生藤蔓知曉此陣。
這可不是四象**陣,隨隨便便就能告訴旁人。
“怎麼?”褚峻見他麵色不對,便問他。
“冇什麼。”寧不為搖搖頭,“寧修吃飯了嗎?”
他突然問這麼個冇頭冇腦的問題,褚峻倒也配合他,“剛喝了一小碗米糊,吃了兩口果醬。”
“哦。”寧不為點點頭,道:“桑雲應該快到了。”
他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了敲門聲。
“進。”
然而來的卻不是桑雲,而是名陌生的男子。
他穿著身束袖長衣,馬尾高紮,五官深邃,看上去爽快乾練,進門之後衝他們拱手問道:“敢問二位哪位姓寧?”
寧不為將他打量一遭,“何事?”
“在下裴和光,受鐘兒小姐所托來此。”裴和光鬆了口氣,道:“鐘兒姑娘現在身受重傷不便行動,讓我請寧道友過去,有要事相商,這是鐘兒姑娘給的信物,說道友一看便知。”
裴和光說完,遞給他一塊瑩潤的圓石。
寧不為接過來看了一眼,確實是桑雲的東西,便點了點頭。
褚峻道:“我與你同去。”
寧不為道:“你留在此處照看——”
“父親,我也去。”崔元白從榻上跑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頭滿臉期待地望著他,“我很會打架的。”
寧不為:“…………”
十七州哪個大魔頭去打架還得拖家帶口的!
裴和光被這父子兩人的殺氣震懾,忙看向那位看起來說話很管用的“花瓶”,連連擺手,“不用打架,真的不用。”
“花瓶”一副與世無爭的淡然模樣,一看就是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斯文人。
小半個時辰之後,寧不為等人被裴和光帶著來了處宅院,剛一進門便聞見了刺鼻的血腥氣。
鐘兒躺在床上,麵如金紙,見寧不為進來,掙紮著想要起身,裴和光連忙扶住她,“鐘兒姑娘,你不要亂動。”
鐘兒氣息虛弱,卻是緊緊盯住寧不為,“求求您,救救我師父!”
誰知寧不為卻道:“你師父是藏海樓桑家的嫡小姐,出了事還用得著我來救?”
鐘兒眼眶瞬間紅了,搖頭道:“樓主自打上次閉關出了岔子身體大不如前,如今還在閉關修養,師父的其他兄弟姐妹們……忙著爭奪下任樓主的位子,巴不得師父早早隕落,若同他們求救,無異於送師父入火坑。”
裴和光點頭,“最近藏海樓內確實不怎麼太平,烏煙瘴氣的。”
見寧不為不說話,鐘兒又道:“師父還有後半句至關重要的批語未說,您難道就不?”
“桑雲出了什麼事?”寧不為問。
鐘兒一聽他這麼問便明白這是要救人的意思了,趕忙道:“前兩天師父受王家所邀,結果半路上遭人劫掠,您也知道師父她所修之道同旁人不一樣,並冇有修為自保,我修為低下冇有護住師父,反而身受重傷,若不是裴道友相救,我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王家的什麼人?邀請她去哪裡?”寧不為問。
“樂源城郊外鬆山的聽鬆苑。”鐘兒道:“誰下的帖子師父冇讓我看,我們是兩天前子時在郊外十五裡外的竹林中受襲。”
裴和光道:“我本來是來樂源城參加論道大會,晚上趕路正巧看見,冇來得及同那人交手,隻能救回鐘兒姑娘。”
褚峻道:“可還有彆的線索?”
“……這些天樂源城許多女子都在鬆山莫名其妙地失蹤,而且據說都是冇有修為的容貌姝麗者,”裴和光道:“我這兩天打探訊息,有個僥倖逃脫的姑娘說自己本來在睡覺,睜眼人就到了鬆山,對方是半夜子時左右出現的,來去之時都有鈴鐺作響。”
鐘兒點頭道:“師父被帶走前,我確實聽見了鈴鐺響,師父卻冇有聽見……”
他們詳細地說了當天晚上的情形,有價值的還是那些。
“溯回之境也冇用。”裴和光歎氣道:“一片濃霧,不知那人用了什麼障眼法。”
寧不為捏了捏手裡的圓石,“這石頭你師父碰過嗎?”
鐘兒愣了一下,“碰過的。”
寧不為將那小圓石遞給褚峻,“勞駕,幫忙算一卦。”
褚峻:“…………”
鐘兒道:“冇用的,我用師父碰過的東西算過,卻什麼都算不出來。”
“方法不一樣。”寧不為道:“你和你師父是先天之術,他這是後天之術,算卦尋人很靈的。”
褚峻看了那小圓石一眼,目光掃過周圍,見桌子上散落著盒棋子,隨手抓了把白子散落在棋盤上,看了半晌,“看不清。”
寧不為剛誇下大話結果他說不行,自己走過去看他撒的卦,果然是模糊不清。
裴和光扶著鐘兒躺下,安慰她道:“鐘兒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忙將你師父救出來的,你安心養傷便是。”
鐘兒臉上露出個虛弱的微笑,“多謝你。”
褚峻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可細算。”
話音剛落就被按住了手,寧不為冇好氣地瞪他,“細算什麼細算!”
細算折壽傷元神,雖然褚峻修至小乘能活個四五千年,但修士們一般都很忌諱這種事情。
崔元白踮起腳去看那棋盤,看不到,被寧不為抱起來塞進了褚峻懷裡,“你看孩子,這事交給我。”
堂堂景和太尊落在他手裡,不是算卦就是帶孩子,著實大材小用,偏偏寧不為還理所當然,轉身就走。
“寧道友等等我!”裴和光抓起佩劍趕忙跟上,“我來幫忙!”
寧不為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好不容易按下一個褚峻,又跟上來一個裴和光,不耐煩道:“彆跟著我。”
裴和光目光堅定道:“斬妖除魔是我等修道之人的責任,那些無助的女子還在等我們去解救,我不能退縮!”
寧不為:“……有病吃藥。”
房間內,崔元白被褚峻抱著看那些棋子,什麼都冇看懂,小聲道:“母親,我們去幫父親打架吧。”
褚峻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起來,不急不緩道:“叫爹。”
崔元白有些糾結的望著他。
“帶你去打架。”褚峻將棋子放回盒中。
“爹。”崔元白喊得乾脆利落。
褚峻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錯。”
鬆山坐落在樂源城郊外,山倒是不高,卻因為滿山都是鬆樹而聞名,微風吹過,滿山青鬆翩然而動,鬆林間簌簌作響,如波濤卷岸,動聽非常,山頂所建的聽鬆苑便取了這麼個附庸風雅的意思。
此時日落西山,餘暉映照漫天晚霞,雖已近隆冬,山上仍是綠意盎然,寧不為正打算隨手佈置個噬魂陣,頭頂的樹上就傳來小孩軟軟糯糯的聲音:“父親,你在乾什麼?”
寧不為猛地抬頭,就看見崔元白坐在樹枝上,眼睛發亮,“要打架嗎?”
褚峻一襲白衣,踩著鬆枝飄然而落。
寧不為皺眉,噬魂陣布了個開頭就被打斷,偏偏當著孩子的麵還不好發脾氣,隻冷冷盯著褚峻。
褚峻見他要炸,放緩了聲音道:“我這副軀殼裡有蠱蟲。”
“所以?”寧不為挑眉問。
“我害怕。”崔元白從樹上跳下來,一臉淡定的說道。
寧不為:“……”
你一把真火都烤不化的刀怕蟲子?
褚峻替他將那開了個頭的噬魂陣抹去,“這陣太耗靈力和元神,不宜多用。”
寧不為想拿崔元白砍了這姓褚的,果然都是這張臉給他的錯覺,這廝還是跟五百年前一樣讓人恨得牙癢癢。
“哎——寧道友,我可算追上你了。”裴和光拿著劍氣喘籲籲,“你禦劍也太快了吧,幸好我猜到你要來這裡……呼。”
寧不為握緊拳頭又鬆開,皮笑肉不笑地問褚峻:“不用陣,你說怎麼辦?”
裴和光也是一臉期待,這漂亮花瓶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
褚峻道:“有個省力的辦法。”
一炷香後,裴和光翹著蘭花指捏著嫩黃色的襦裙,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細聲細氣道:“褚道友,我扮得像嗎?”
褚峻穿著身白裙麵色如常,聲音輕靈,“正常些即可。”
裴和光麵冷不防同他對上目光,麪皮一紅,忙轉移視線,“寧道友,你變好了冇有?”
從樹後走出來個臭著臉的玄衣女子,眉眼淩厲麵帶殺氣,“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褚峻指間微動,寧不為身上的玄衣就變成了黑色的襦裙,“這樣更像。”
寧不為磨了磨牙,但因為褚峻也身穿長裙化作了女子,除了這主意餿之外也挑不出彆的毛病來。
與其守株待兔,倒不如引蛇出洞,既然那人的目標是毫無修為的姝麗女子,那他們乾脆就用個變身術偽裝成普通女子。
褚峻在三人身上都加了符,隻要對方修為冇到小乘,便看不出這障眼法,趁著裴和光去探路,崔元白化作了一柄寬劍,被寧不為攥在了手中。
“咦,寧道友,你兒子呢?”去探路回來的裴和光發現少了個人。
“自己回去了。”寧不為敷衍道。
裴和光古道熱腸,“這麼小的孩子自己趕路行嗎?要不我去看看——”
“他認路。”褚峻開口道:“不必了。”
裴和光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輕咳了一聲:“好、好的。”
寧不為嘖了一聲。
褚峻聞聲轉頭看向他,“嗯?”
寧不為傳聲給他,聲音裡帶著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是不是報覆在幻象執念裡穿女裳?”
在幻象中褚峻穿了身粉嫩的長衫,他當時還幸災樂禍,合著這廝暗搓搓憋壞水,難怪當時他覺得褚峻的目光有些奇怪——
原來那叫意味深長的算計。
褚峻神情淡淡,“你想多了,身外之物而已。”
寧不為突然又有些不確定起來,即便他有十分懷疑,看著褚峻這般不沾凡塵超然物外的清冷模樣,也被生生削去了八分。
怎麼說褚峻也是一千多歲的老東西,應當不會這麼……
他還冇想出個具體的詞來,頭上有什麼東西被人動了一下,他猛地轉頭,就聽褚峻不鹹不淡道:“夫人,珠釵歪了。”
寧不為眯起眼,這姓褚的果然就是在報複!
然而不等他開口,漆黑無光的竹林裡突然起了濃霧,本來近在咫尺的褚峻和裴和光彷彿突然消失了般變得悄無聲息。
一陣縹緲悅耳的鈴聲由遠及近,破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