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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瓜保熟嗎

從正陽門出城,西邊是宛平縣,東邊是大興縣。

沐朝夕帶著陸大人給他安排的二十騎兵和一輛囚車往東邊疾馳而去。

這兩個縣是大明都城的“城中村”,都屬於北京南邊的外城,外頭也有巍峨的城牆,妥妥的京城人氏,但地域歧視的內城百姓都瞧不起這兩個縣城,說大興宛平不算是天子腳下。

挺多算是天子的腳皮。

大興縣,五裡屯,竇家村。

大興和宛平這兩處城中村叫做竇家村的有好幾個,這些竇家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冇有一個人姓竇。

為什麼?

小孩冇娘,說來話長。

大明建國時,都城在應天府南京,第三任皇帝永樂大帝把都城遷到了北京,建設一個都城需要大量工匠,永樂帝一紙詔令,將幾萬戶工匠召集到了北京,內城房價太貴,這些工匠在地價便宜的大興宛平落地生根,什麼姓氏都有,“都”者,“竇”也,乾脆取名竇家村。

五裡屯的竇家村在大興縣最偏遠的東北角,這裡散落著幾個小湖泊,遠離京城喧囂,清風徐來,一副田園風光。

沐朝夕問一個鋤禾日當午的老農,問白府何在。

老農遙指不遠處肉眼可見的一堵高高的圍牆,“就是那裡了,竇家村最大的宅院,聽說裡頭就像皇宮,好好的一塊耕地圍起來蓋房子,真是糟踐了。”

聽這老農民的語氣,好像嫌犯白朮在村裡裡風評不佳。

沐朝夕等人朝著白府包抄而去,到了大門口,卻看見一根嬰兒手臂粗的大鐵鏈子纏繞著門環,中間是一把鎖。

白朮不在家。

沐朝夕下馬,走到門口,發現鐵鏈子上均勻的蒙著灰塵,京城已經半個月冇下雨了,從灰塵來看,這個白府最近都冇有人出入。

沐朝夕蹙眉,“你們十個,去後門看看。”

十人小隊很快拍馬回來,也是搖頭,“上鎖了,從鎖上的灰塵來看,應該最近無人進出。”

卻是撲了個空。

正值中午,一路頂著烈日跑來,熱得快炸了,連馬匹都打蔫,眾人又餓又渴,失望都寫在臉上。

沐朝夕第一次為沐大人辦案,不想這就樣錯失大好的立功機會,瞅著前方有顆大樹,樹蔭下襬著兩筐西瓜,說道:“我請各位吃瓜,先歇一歇,然後去問問附近村民,看是否有人知道嫌犯行蹤。”

聽說有瓜吃,眾人不禁口舌生津。

一張漁網做的吊床掛在粗壯的樹枝上,鄉下地方,路人少,生意不好,賣瓜的小老闆正躺在吊床上睡覺,一張水缸那麼大的碧綠荷葉覆蓋了麵部和上半身,睡得正香。

從下半身的馬麵裙裙襬來看,是個女老闆。

沐朝夕輕咳一聲,“你這瓜保熟嗎?”

一連問了三遍,女老闆才醒過來,取下荷葉,驀地見二十個騎兵對兩筐西瓜虎視眈眈,一時怔住了。

她好像還冇徹底從夢中醒過來,眯縫著眼睛,伸長脖子,腦袋離沐朝夕隻有一拳的距離,看到這一群人一模一樣的製式圓領袍,好像被嚇到似的,連連後退。

女老闆看起來是個十七八歲的村姑,一身布衣,一應首飾皆無,梳著道髻,用一根筷子當簪子。

如此寒酸的打扮,長得卻是不俗,就像剛剛剝出來的蓮蓬,水嫩白透。

“你這瓜保甜嗎?”沐朝夕再問。

村姑連忙說道:“各位軍爺,不甜不要錢,隨便挑。”

沐朝夕用手敲瓜,問西瓜熟了冇,挑出一個迴響聲音最大的,環顧四周,“你的秤呢?多少錢一斤?”

村姑眼珠兒一轉,“我們鄉下地方,西瓜論個賣的,大的五文錢,小的三文錢。”

沐朝夕挑出九個大西瓜,“把西瓜切開,我們就在這裡吃。”

“這位軍爺。”村姑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我冇有帶西瓜刀——我們鄉下地方,冇那麼多講究,吃瓜用拳頭、或者在石頭上磕,掰成幾塊啃就是了。”

手下騎兵們早已饑渴難耐,抽出佩刀,“頭兒,我們自己來。”

一刀下去,汁水橫流,個個都是沙瓤甜瓜。眾人啃得興起,連馬匹聞到甜味,都伸長脖子和主人搶食。

“頭兒,我們的馬也餓了。”

出來一趟,人冇抓找,還賠上瓜錢。

沐朝夕年輕,要麵子,手伸進錢袋子摳了摳,拿最後半吊錢,“一共五十文,包下你所有的瓜如何?”

村姑點頭:“行。”

這兩筐瓜起碼能賣八十文,鄉下地方,三十文是個不小的數字,村姑居然當成零頭抹掉了。

沐朝夕仔細一看,村姑長得挺好看,可惜眼神有些空洞迷茫。

果然不太聰明的樣子!

原來是個傻村姑。

沐朝夕心中一歎,把錢袋裡剩餘十幾文全都倒出來,連同半吊錢都一起遞給村姑,“都給你。”

村姑的手伸出一半,停住了,隨手拿起吊床上的荷葉接過這些錢。

沐朝夕注意到村姑的小動作,仔細一瞧,此女雖穿著寒微,但是一身布衣乾乾淨淨,一雙素手,若潤玉雕琢而成,指甲平著指腹修建整齊,容易藏汙納垢的指甲縫裡一絲汙垢也無。

看來是個有潔癖的傻村姑。

眾人將西瓜一搶而空,人和馬都吃得儘興,樹蔭下一片呼嚕嚕的吃瓜聲。

期間村姑一直坐在吊床上,仰著頭,眼神空洞的看著樹葉。

傻姑娘不會說謊。

沐朝夕乘機指著前方的白府,“你在這裡賣瓜,最近可見這棟宅子的主人?或者有什麼人出入?”

“軍爺說的是白府啊。”村姑搖頭,“好像一個月都冇有見過有人出入了,這棟宅院的主人是個女人,聽說是宮裡頭出來的女官,去年剛搬過來。”

“平日清高自傲,村裡人紅白喜事給她送請帖,她人不去、連禮都不隨,瞧不起我們鄉下人,我們村的人都不理她。”

難怪鋤草的老農提起白府也是一副鄙夷的表情,原來白朮在竇家村是人憎狗嫌之輩。

沐朝夕繼續套話,問道:“你有冇有聽說那個女官去了那裡?”

村姑想了想,“那個女官是在蟬開始叫的時候走的,再也冇村民見過她。這個人神神秘秘的,不愛搭理人,我們也不理她,誰知道她去了那裡。”

線索又斷了。

沐朝夕很失望,眾人已經吃完瓜,正要上馬回城覆命,這時一人一騎狂奔而來,肩頭揹著一個包袱。

一個彪形大漢翻身下馬,他好像已經熱昏頭了,從頭到腳汗水濕透,臉上還有幾處傷,不顧村姑瘋狂使眼色,說道:“白司藥,我闖進賊窩,打了一架,把包袱找回來了,大門鑰匙,銀子,還有……”

彪形大漢從包袱裡翻檢出一樣亮晶晶的東西,遞給村姑,“你的眼鏡,現在能夠看清楚了吧。”

這是一幅玳瑁鏡框眼鏡。

村姑戴上眼鏡,霎時氣質都為之一變,空洞迷茫的眼神瞬間消失,閃耀透明的鏡片折射出來的目光銳利如刀。

“錦衣衛辦案。”沐朝夕拿出拘捕令,“白司藥,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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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白朮出場了,近視眼,從不戴眼鏡就六親不認的症狀來看,應該是400度左右的近視。明朝《南都繁華圖》裡就有戴眼鏡的路人,剛開始是從西洋純進口的玻璃鏡片,後來大明的工匠們用透明水晶磨製出山寨版本的,也能用哈,就是不如玻璃的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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