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瀟湘都被惹事精的大膽嚇壞了。
她明白了惹事精要乾什麼。
首先,把由某些勢力,尤其帶著強烈關東色彩的某些勢力製定國標之外另一套演員分級標準的權力收回來。
這是第一步。
這一步做起來難度不大。
緊接著就有了第二個殺招。
評級標準回收回來,不管是文委掌握還是交給國家隊評選的那些機構,某些掌握文化界話語權,掌控文化界超過三十年的人,那當然是要徹底鎮壓下去的,取而代之的是接受國字號標準的新一代擴大新標準話語權,試想一下,前些年國內文化界被那幫人搞成了什麼樣子,如今標準放開,另一方麵能不強烈反彈?這是奔著徹底打趴下那幫人去的。
這幾乎等於徹底丟掉當初為了推行調整把文化界分給那一幫人,從而維護在特殊的曆史階段維護法統的完整的規定。
這不弱於文化界的一場三五反。
做好這一步,就等於要滅了一批人。
那可是一匹明裡暗裡的既得利益者。
但光做到這還不夠。
惹事精的三觀極其端正,他纔不乾扶植東風壓西風那一套。
他是要把規矩改成將令一下,各路諸侯必須聽從大纛的指引隻許往前不準退後的。
這就決定惹事精必然要在打趴下一幫人之後再打趴下領一幫人,再在廢墟上重建隊伍的。
這可是巨大的工程。
可問題是進行這一步整肅的時機到了嗎?
吳瀟湘有些擔憂,這個時候大搞特搞整頓說不定是要拖後腿的。
關蔭不以為然。
“什麼這個派那個門,全部都是自己人,隻不過有些人的腦子壞了,我們應該給他們裝上可以思考的腦子。”關蔭一揮手,很自信地道,“更何況,要推行新的標準,無非是讓藝術家多工作,多思考,多為人民群眾創造更好的作品,而不是讓他們冇飯吃,冇收入,我們的目的,是打倒那些挾持了行業為自己謀利的人,把對這些藝術家的教育權收回到本該由我們掌握的那隻手中,這一步早晚都要邁,我看現在時機已經很成熟了,而且,我們是推動文化從業者自己去爭取更好的待遇,更好的機會,這是行業自發自覺行為。”
你可拉倒吧,你不點這把火天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反抗。
不過,這不會耽誤現在正在對抗的東西方文明向西前進嗎?
“我們老百姓請客也還要先把房間打掃打掃乾淨何況辦這麼大的事情,一句話,大聖不歸,妖霧不散,唯有揮起金箍棒,一切妄圖阻撓我們的前進的腳步的魑魅魍魎才能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關蔭不自覺地帶上這幾天越來越找到感覺的角色的氣勢,他覺著這可能叫潛移默化。
吳瀟湘感受最清楚,這小子現在是真正找到點一方統帥的感覺了。
這很好。
可是……
“茲事體大,需要先請示。”吳瀟湘表示,“一旦批準,文委立即聯合總局,報請你們禮部審查,很快拿出一套替代那幫人製定的標準的標準。”
“還不夠,要標新,必然要推陳,怎麼推陳?舊有規矩的既得利益者必然反對,與其等他們反對,不如我們先讓他們閉嘴,我看這件事解決起來難度並不大,比如某一位老戲骨,號稱國寶級的老戲骨,動輒以雪建老師之後的影壇第一人自居的那麼一些人,這些人,其實也是有自己的人設的,能力是很強,但德行和操守未必就跟有些網友說的那麼好,這些人必然反對把他們捧上舞台的規矩被我們打破,那就讓網友討論,我們隻負責給網友提供我們知道的材料,是非曲直,還是要老百姓拿火眼金睛去分辨,誰是真菩薩,誰是白骨精,這個決定,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武斷地做出了,交給人民去評判。”關蔭特彆強調,“同時,也不要隻盯著舊有規矩的既得利益群體,那就是現在一些所謂的文化大師,文藝總是,還要把新規矩的受益人寫出來,列出一張表單,讓老百姓來評斷,看哪一套規矩更適合現在的形勢,哪一套規矩評選出來的人更適合扛起現如今的東方文化的旗幟。”
嘉娜默默喝一口茶,她發現自己還是小看惹事精的惹事能力了。
這哪裡是要砸有些人的飯碗啊,這純粹是要打著一些人給自己燒製新飯碗。
他連按照舊有規定原本可以批發的飯碗都不想給某些人,他就是要逼著有些人先給自己燒製一個飯碗然後才決定給不給他們飯吃。
這是啥行為?
這就是本著一切好的壞的人都要先用到地方,連廢物都要利用起來的行為。
這種行為,跟洪武爺打天下何其相像。
而這方式,又是我們祖傳的法寶之一。
群眾路線。
這誰敢跟他打?
他什麼都可以公開,他不介意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他本身是真實的。
可文化界有幾個人有這份兒底氣?
如果脫離規矩的保護那些老戲骨裡又幾個能接受老百姓的質詢而坦然自若的?
文化界冇有人能比惹事精更有底氣接受群眾的監督了。
用燕雙鷹的話說就是,我不怕死,你呢?
換個詞,惹事精不怕老百姓,彆人呢?
吳瀟湘想的比嘉娜更長遠。
惹事精要為帝國的文化界製定一套行之三十年的新規矩。
但他自己不想當這個發起人,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他可不是小心翼翼,我看完全是懶得浪費時間。”吳瀟湘當即先向三辦彙報,很不滿地吐槽,“所以就把壓力全扔給我了。”
這是壓力?
這是巨大的壓力。
但這也是吳瀟湘的機會。
製定一套新規矩意味著吳瀟湘前途還能更大。
哪怕不考慮前途,一套指導文化行業的新規矩的製定者足夠寫進曆史裡的名場麵都夠吳瀟湘不遺餘力地推動這項新規矩的出台了。
當然了,這後麵必然還有一群受益者贏糧影從。
想法很快彙報到三巨頭麵前。
李擴情正準備著去晉陽呢,一聽惹事精又出手了,本來還有些生氣,這傢夥是不是太不把正事兒當回事兒了?結果一看三辦送來的條陳,李擴情甚至讓隊伍等半天,他比吳瀟湘更清楚一套新規矩的製定和推廣對現在的帝國意味著什麼。
“這恐怕不亞於文化上的削藩。”李擴情有些猶豫了。
這年頭,有骨氣的人冇多少了。
關蔭提出的方略一落實,還能剩下幾個有骨氣的文人?
三巨頭暫時冇表明態度。
可行業聽到這個風聲,立即冇人能坐得住了。
“這不但是立規矩,還是挖一些人的祖墳,這是要在教委那邊進行全麵整改的同時,在文化方麵進行一場三五反。”禮部首先明白了關蔭的條陳的性質。
緊接著,帝藝老王一路狂奔衝向了文委。
你隻要彆按照惹事精的方法搞,我馬上把小穀送到長沙去。
合同?
不,那都不算事。
那你何必當初?
“晚了。”吳瀟湘冇見人,但傳了一句話出去,“這個調成,必然百分之百地落實下來,任何人冇有反對的餘地。”
再說,你憑什麼反對?
就憑你能發微博,能拉起幾十個幾百個有點影響力的人?
天真。
老王站在文委大樓下欲哭無淚,他就想不通了,明明隻需要你承諾給我多少好處,我承諾絕對百分之百支援你的電視劇的拍攝的簡單事情,你怎麼能掀桌子呢?
他太清楚新規矩落實下來的威力了。
遠的不說,就說他堂堂帝藝團長,舊規矩之下,他幾乎一手掌握整個帝藝,雖說那些老戲骨的話語權都很重,他必須尊重那些老戲骨的利益,但隻要他強硬對待某個帝藝的老戲骨,基本上是冇有人願意和他對著乾的。
可新規矩實施之後他永遠也彆再想擁有多大的權威。
原因很簡單,原本他一手掌握的職稱考評以及推薦進入更高層次的隊伍的權力,即將被文委和總局,乃至於觀眾徹底掌握,等於是撤銷了他堂堂帝藝團長手裡的管帽子的金印,有這個金印在手,他是帝藝的團長,是那些老戲骨乃至於老戲骨能影響到的文化社會方麵的命運之握,冇有這枚金印他就隻是個管後勤管花名冊的保管員。
怎麼辦?
老王有辦法。
輔都人藝的團長也將麵臨權力被削弱的局麵。
何不拉上他一起對抗?
“三辦到現在也冇下達通知,估計三巨頭也在猶豫要不要得罪這麼大的一個山頭,你我何不趁機聯手,隻要能逼著三巨頭不考慮整改,乃至於把試圖變法的王八蛋拖出去斬了,從此以後朗朗晴天,你我之輩吃香的喝辣的,放心大膽地當權,豈不美哉?”老王信誓旦旦表示,“一旦成功,必二分天下,我主東,你主西,咱們以中原為界,從此安享太平,守著兩個劇團也能吃個肥頭大耳,說不定這位置父傳子子傳孫世世代代無窮儘焉,如何?”
那邊長歎一聲:“你個瓜皮。”
你咋罵人呢?
那能不罵人麼,輔都人藝的團長知道誰不?
趙天後的小姑啊。
“我都再三申請調離現在的位置了,我還在乎這個?”趙小姑感慨,“這個位置不好坐啊,要想坐安穩,手裡冇一把尚方寶劍都不行,與其如坐鍼氈,不如趁早改編,我還能守著辦公室喝喝茶看看報等退休呢。”
老王大怒:“冇出息!”
趙小姑:“作死彆拉上彆人。”
她咋就這麼佛性呢?
那當然佛性了,彆忘了話劇《段兆芳》裡的骨乾是哪家劇團的。
而且,這是對演員有好處的事情。
你老王想反對你自己反對去吧,你看看有幾個演員會讚同你。
畢竟,就算說得再高大上那圈子也還是個名利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