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姐姐很可愛。
可愛到啥份兒了呢?
她認為,磨麵之前應該先把麥子洗一遍的。
理由特彆強大。
“麥咭上辣麼多土,不洗乾淨混到麵裡頭咋辦?”景姐姐在當中窯涼快的炕頭上坐著,盤著腿,特彆有地主婆兒的風範了。
但是小嘴兒說的話很感人。
姐姐,你家麥子洗了纔拿去磨麵啊?
景姐姐認為該講衛生必須講衛生。
麵是吃進嘴裡的東西,裡頭臟東西太多還咋吃啊。
這也是景姐姐不同意小可愛去麥子堆打滾的理由。
這個理由是成立的。
麥子裡麵的確有很多垃圾。
而且,關某人曬麥子的時候脫掉鞋光腳在裡頭踩來踩去的。
那麥子還能乾淨嗎?不洗一下磨出來的麵還能吃嗎?
最主要的是小寶貝兒在裡頭打滾吸進土可怎麼辦?
這就需要一家之主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麥子,的確不能允許小可愛進去打滾兒。
麥垛更不行,麥芒那麼鋒利紮一下關蔭得心疼。
但是磨麵這個事情你們可能誤會了吧?
“磨麵機首先會把麥子表皮脫掉,也就是說我們吃的麵是麥粒最當中的那部分,外麵的早就被脫掉扔外頭了的啊。”關蔭道,“麩子,就麥皮,這些東西人是不能吃的,除非餓到極致才肯下嘴。磨麵機的原理我不懂,但人吃的麥子本身就是乾淨的你們明白嗎?”
不懂。
“但是為什麼不能先洗一下磨?”景姐姐就不懂這個。
關蔭也不懂,他琢磨了一下準備帶姐姐妹妹們去看下磨麵酒精是咋回事。
小可愛爬到炕上,泥萌不讓人家粗去打滾人家就寨炕上打滾。
反正人家今天必須要打滾兒!
為蝦米呢?因為人家開熏。
馬上就有新麵呲惹,泥萌難道不想表達一下慶聚?
小可愛認為打滾兒介個行為就菊以表現慶聚噠意喜惹。
關蔭眼看著不行,在家務這方麵全家就他一個明白人咋行啊。
他得帶這幫文盲去看下磨麵機的工作原理。
“今天估計有點來不及了,明天一早咱們帶點麥子去鄉府,你們看下磨麵機榨油機咋工作的就明白,洗麥子這種事情傳出去是要被笑話的。”關蔭道,“當然,洗一下估計也行,但是還要曬,這樣一來那就成了無用功,你洗乾淨的麥子,在外頭晾曬就又臟了。而且,咱們這也算比較缺水……算了,我帶你們見識一下以前咱們家吃水有多困難。”
關小弟在院子裡聽到,嗖一下帶著泳褲立馬跑山下了。
我纔不願意回憶當年吃水有多苦呢。
那簡直就是回憶起來就是噩夢。
這表現很讓大妖精們驚訝。
吃水,最難也不過是從水井打上來提進廚房吧?
難道你們還真要跑到幾十公裡外挑水嗎?
關蔭也冇先把話說的太嚇人。
他找了兩個水桶,又找了一根木棍製作水扁擔。
當然,他估計這玩意兒還是得讓他負責。
這幾個妖精哪一個是能擔起一擔水的?
讓她們見識一下啥叫辛苦,這有利於她們再不想當然地把農村生活當拍戲。
關蔭的鄭重其事讓五個大妖精害怕了。
這傢夥該不會帶她們去水簾洞找孫大聖偷吧?
關蔭忽然想起一件事。
“想體驗一下拉驢駝水嗎?”關蔭問媳婦兒。
景姐姐立馬搖頭,你就帶我們體驗一下擔水是啥感覺。
水桶裡麵放一半清水,關蔭讓媳婦兒們挨個試下。
你們看看咱們這吃水有多困難,就從擔水有多辛苦來吧。
趙姐姐挑起兩桶水走了幾步,感覺也還算比較可以吧?
“咱們每天都鍛鍊這點勞動應該能拿下來。”趙姐姐誇下海口。
景姐姐也冇怵,試了一下感覺自己能挑著兩桶水走十裡山路。
是嗎?
仙兒很不服,連忙試了一下感覺有點吃力。
不是體力差,而是這孩子懶啊。
二小姐……
她最奸,壓根就冇過來試。
不但自己冇來還拉著小姐姐咕噥。
咱不給他打擊咱的藉口最好!
但是咋挑水還是要看一下的!
難道跑十幾裡外的觀音廟去挑水吃?
那太遠。
“咱們門前頭那個懸崖底下就有水,水質還很差,咱們下去看一下。”關蔭準備妥當就給五個妖精下任務。
誰先負責擔著水桶啊?
上來的時候誰負責開始誰負責當中誰負責挑進門啊?
趙姐姐連忙挑起水桶,下山的路應該好走點兒。
哦?
那好。
關蔭抱著小可愛帶著路,五個妖精興致頗高跟在他身後。
出大門,爺爺奶奶剛拿著點吃的過來。
核桃。
去年不知誰家的核桃,放在家裡都忘了。
還有點炒麪,奶奶找彆人家買了點青紅絲杏仁兒炒的,給幾個娃娃嘗下。
但是一看這幾個居然挑著水桶,也爺爺奶奶就很奇怪。
你們又打算鬨啥幺蛾子去啊?
一聽說是體驗一下挑水,爺爺差點把扁擔砸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折騰這個有啥意義。”老頭兒就差把大孫子腦子打出來檢查一下。
苦日子冇過夠嗎還是咋?
你就是吃自來水也比那個好。
關蔭道:“她們要演電視劇,不懂,我帶她們體驗一下。”
爺爺連忙把大重孫女抱來,你們可以去體驗讓孩子在安全的地方待著。
“山路那麼陡要給我摔著,我從那跳下去給你看。”老頭暴跳如雷把扁擔扔出去。
多好!
小可愛想下去看看吖!
“吃點,太爺爺帶你在邊上看……不能去,明天早曦太爺爺拿手機拍好,我娃在手機上再看,不能去。”老頭兒在這件事上極其固執。
關蔭也隻好照辦,這是好心咱得領著。
五個大妖精終於有些忐忑。
咋還說的這麼邪乎呢?
邪乎?
關蔭帶著她們下山,剛到門前頭就看到花骨朵溜達著出來了。
這貨會享受居然一手黃瓜一手西瓜,大褲衩子都歪了也不在乎的。
“乾啥去?”花骨朵很奇怪。
關蔭道:“體驗一下當年關家村的人咋吃水的。”
喲!
這得跟著體驗一下纔好。
花骨朵連忙過來要扁擔,他感覺自己的體質應該走八十裡也能行。
結果一到懸崖邊上,這傢夥嚇得腿軟了。
山路?
這地方壓根就冇有山路!
放羊的人還在走的小道兒,寬不過三十公分,彎彎曲曲宛如爬在山上的繩索,路所在的山地,坡度早就超過六十度了,腳下稍微一滑那就是鼻青臉腫,要是一路滾將下去命都就冇了。
這……
“現在山坡塌方路還平了一點,當年一路之字形,坡度比這陡,但當年的路比較寬,有半米。”關蔭介紹道。
跟來的一群新關家村民都沉默了。
他們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辛苦了。
可誰能想到真正的辛苦從來不是能看到的。
這路,誰敢試?何況挑著水呢。
景姐姐拉著娃兒爸的衣服,嚇得語氣都顫抖了。
她說:“我還說磨麵之前先洗下小麥——這條件能把人的吃水解決就很不錯了。”
“所以我一直在說我們國家對老百姓是真好,吃水難,自來水直接接到鍋裡。種地難,一家幾百塊錢公家給你派遣挖掘機把地修平把路拓寬,當年,咱們村為吃一口水,拚命也要保證家裡的水缸常滿,為吃水,有人摔斷腿,有人丟了命,一口吃的到了嘴裡,那不是吃的,那就是人命。”關蔭感慨道。
可這難免還是有些慢了。
“舊社會那會,這的泉水跟下麵一個泉水,那是地主老財家的,窮人要吃水,先給人家一文錢,一次一桶一文錢,那會關家村還有偷水高手,後來叫人家抓住,鎖在泉邊活活兒渴死;後來,老人家來了,隊伍來了,地主老財被打死,關家村的窮人能吃上水了,但是窮,被人家洋人當敵人,全村所有人都特彆窮,但是跟舊社會玩命也吃不上水的局麵比,那會玩命能吃上水;再後來,生產隊奉命把路拓寬了點,終於辛苦起來就能吃上水。現在,坐在家裡等著水送上門,一天不給誰,全村把知府當垃圾罵,動不動就給你告狀,這纔多久?三代人,才三代人就進步到這了。”關蔭豎起一根手指說道,“既要看到落後,甚至因為一大批不作為的胡整而造成的落後,也要看到光明,啥叫光明啊?吃飽肚子吃上乾淨的水,誰不給水吃咱有地兒弄死他們,這就是光明。”
這是關家村的曆史,也是關蔭一路走過的曆程。
他是有發言權的,他知道誰好誰壞誰是真心想讓老百姓過得好點。
他所經曆的,是壞種無法用任何語言推翻的認識。
關蔭的話既讓一幫人感歎,也讓這幫傢夥興奮。
原來,咱們都是曆史的見證者啊!
下山!
“走一走老前輩的路,吃一點流著先輩們的血汗,滋養了幾代人的山泉清水,咱們得準備東出!”花骨朵一揮手,“都小心,咱必須抬頭望著光明,踩穩腳下的路,一步一個腳印……”
“做大做強,再創輝煌!”一幫逗逼剛纔悲春傷秋,這會都跟傻子似的。
關蔭接過扁擔,讓姐姐妹妹們抓著扁擔水桶,他帶著大夥兒,手拉手,小心翼翼地向懸崖山泉進發,是該讓他們都見見這些曆史,這不但是曆史也是正在奮鬥著試圖永遠放進曆史課本的古老記憶啊。
隊伍幾乎半蹲著慢慢地往山下挪動,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這豈不正是我們要走的路?
小心翼翼,看準目標一定要到達。
而這個目標,不但是光明的前途也是艱難曲折的披星戴月披肝瀝膽也要走過去的過程。
關蔭在最前麵走得很慢,他還要不時觀察周邊的土方。
他不是帶隊來曲徑探幽的。
既然這麼多人都跟著他一定要走一遍祖先們走過的路,他就得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和帶著小可愛一起長大一樣,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大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