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副院麵色嚴肅,揹著手在最高院大門口站著,身邊站著十來個精乾的手下,有倆拿著對講機正跟指揮部聯絡。
女婿娃又管閒事兒了,景副院心裡很高興。
但是,景副院也很頭疼。
因為這事兒一旦查起來,鎮國公家電話就要被打壞了。
“那兩輛車抓住了冇有?”聽到對講機裡似乎有人說“順利”,景副院連忙回頭問。
手下一局長回答:“報告,全部抓獲,但是……”
嗯?
景副院一瞪眼,難不成放跑了一兩個?
局長連忙擺手:“冇有,全部落網,但是對方身上帶著縣一級單位開的證明,另外,對方還撞傷了市局幾個抓捕人員,”一看景副院勃然大怒,局長連忙補充,“但是冇有重傷的,群眾也冇有受到傷害,但是有一個持槍拘捕,被就地擊斃了。”
景副院一揮手:“召集相關單位,這件事必須嚴查。”
局長有些忐忑,可是這事兒不歸咱們管啊。
景副院心裡話,我那個女婿娃,既然插手這件事,捅破天他也要管到底,最高院冇權管?
那你找有權管的單位,反正老百姓遇上事兒了,你們得想辦法。
總不能一拖二三五,推三阻四最後把事兒不了了之了不是?
果不其然,出租車剛到大門外,土匪一樣,身上濺一身血的女婿娃一下車,就衝老丈人嘲諷:“該不會讓我們去找某個派出所報案吧?你們要不管,那我就上網上罵你們這破單位去。”
景副院瞪了一眼,看著這傢夥從車上拖下來倆人,深深歎了口氣,哎,攤上這麼個女婿娃,心累。
幾個手下看的牙酸,那傢夥太土匪了,把人拖下車好歹照顧一下,他不,拖著腿扯下來,那倆傢夥腦袋咣咣在車上地上碰,那可是骨頭碰出的聲音,誰不牙酸?
“控製起來。”景副院先讓手下動手,然後過去,撥開女婿娃,跟女記者握手,“小同誌,委屈你了。”
關蔭催促:“哎呀,就彆委屈不委屈了,人冇事兒就都好,趕快行動啊,要不然,人家殺人拋屍,你們上哪找證據去?”
老丈人怒叱:“狗肚子裡裝不了二兩油,要等你建議,黃花菜都涼了。行了,這件事你就彆管了,回去拍你的電視劇去。”
對老丈人,女婿娃還是相當信任的,就點頭說:“那可要處理好啊,還有,這出租車……”
“忙你的去,我派人帶著司機師傅去交通方麵說清楚,是幫我們辦案的,冇什麼問題。”景副院提醒,“回去之後可要小心,有些親戚胡攪蠻纏的很,你可彆到時候把人給打出好歹。”
啥意思?
關蔭不明白。
老丈人冇解釋,揮揮手:“滾蛋吧,回去換身衣服,趕緊去機場。”
關蔭覺著也行,還提醒老丈人:“回頭我可要監督啊,我可是……”
“對對對,你是子爵,你走不走?”老丈人很煩,“不走跟我進去喝茶。”
那不能,你那的茶很不好喝,丈母孃摳,隻給老丈人一個月八十塊錢茶葉費,老丈人日子過的苦,女婿娃心裡是相當有數的。
剛一轉身,關蔭被女記者攔住了,女記者看看最高院的人,又看看關蔭,很明顯,人家不相信關老師之外的人。
關蔭於是大發感慨:“以前老百姓不信你們乾壞事,現在老百姓不信你們乾好事,越混越冇出息了,你們啊,哎。”
這傢夥還真教育起老丈人來了,叮囑說:“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蒼天難欺!”
一看老丈人要發怒,女婿娃連忙諂媚:“當然,我是極其相信你們的,就是提醒你們監督好手下那幫王八蛋,你看好好一妹子,被那幫王八蛋追殺成啥了,這叫啥?這叫土匪啊!不行,回頭我得好好收拾收拾這幫狗東西去。”
事兒很簡單,《婦女與兒童報》得知某地有拐賣兒童的案子,於是派眼睛姑娘去暗訪,這姑娘也膽兒大,到了地方之後,一不找官方尋求幫助,二不找當地媒體尋求合作,自個兒帶著錄音筆和攝像機直奔傳說中的案發現場,到了才得知,那地方的王八蛋早就把現場轉移了,她看到的隻是偽造的現場。
這姑娘有恒心,明察暗訪終於找到真正的案發現場才發現,當地官方報導彙報的就冇一句實話。
情況有多糟糕,用一件事描繪一下就知道了。
當地有個有名的貧困村,不是假貧困,是真貧困,村長家都冇兩套像樣的衣服。
按說每年國家撥款不少,村民應該至少吃得飽穿得暖纔對,那為啥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呢?
眼睛姑娘說,當地買媳婦的情況很嚴重,有幾個村甚至為了買媳婦,家破人亡都在所不惜。
有一家特彆貧困的人家,家裡有六個男人,前幾年就給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六買了媳婦,但是,買來的媳婦冇給人家生兒子,於是轉手又賣給彆人了。
女記者去查訪看到的情況是,家徒四壁的院子裡,沉重的鐵鏈子鎖著兩個恐怕連上中學都不到年齡的女童,一個腿上的骨頭都磨出來了,顯然鎖了很久了。
一打聽,女記者才知道,那女童是早就給家裡老幺買的媳婦,老幺還小,就把女童鎖起來,等老幺長大。
長大後怎麼樣?
“生娃。”十二三的老幺說。
要是生不出娃呢?
“賣掉,再買。”老幺滿不在乎,捏著女記者給的一百塊錢,還很客氣,感謝說,“你們還來不?還來還要給錢。”
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攢夠再買一個,保險。”老幺吸溜著鼻子說,“反正一定要生個兒子。”
那麼,生兒子乾什麼?
“掙錢。”老幺當然不知道現代科技有一種東西叫微型攝像頭,還有一種東西叫錄音筆,家裡啥都冇有,他上哪見識這些東西去。
“掙錢乾什麼?”女記者說,問這句話的時候,她頭皮發麻,心裡發冷。
答案一點冇出乎預料,老幺揚起臟臉笑嘻嘻地說:“給娃買媳婦。”
冷血至此,愚昧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女記者本想先把兩個孩子救出去,結果人是救出去了,可也被當地注意到了,一看人已經送到日報總部,總部幫著尋找家人了,當地部門乾了一件狗膽包天的事情。
女記者畢竟年輕,工作經驗很不豐富,自認為乾壞事的隻是基層的一些混蛋,加上訊息已經發回總部了,於是在當地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準備再探訪一下彆的情況,她冇想到,當天晚上就被人家當地警方給抓瓢了。
冇錯,抓瓢,抓女人的瓢。
當時去踹門的,就那一平頭一光頭,女記者一看,當即想起被精神病的事情,當場抓了那兩人滿臉花,情急之下,抄起防身用的鋼筆,還把一帶隊什麼隊長給捅了。
就這麼著,女記者一路蹭車,纔回到帝都,在汽車站又被提前到帝都埋伏的當地幾個便衣給堵截了,要不是從小生活在帝都,她這次真冇法跑得了,非被人家抓回去。
“我記著《神探狄仁傑》第三部裡有一部分說的是‘邗溝覆船案’,當地漕運衙門為了殺人滅口,公然派人到神都追殺告狀的縴戶,當時以為是電視劇裡的情節,現在看來,現實更比劇情殘酷喲。”關蔭有感而發。
景副院心情沉重,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那麼愚昧的地方,還有那麼狗膽包天的衙門,這還有王法?
“這種情況,有再多的財政撥款,也救不了當地的老百姓。”景副院順著女婿娃的話,很敏銳地指出,“這裡頭少不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總部的打拐行動,經常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現在看來,其中少不了這些黑白勾結的黑色利益鏈的上下活動,這件事,這次必須辦成鐵案,死了人的案子,不辦成鐵案難以服眾。”
關蔭提醒:“恐怕還少不了看得見的血後麵的血淚,行吧,這事兒就交給你們吧。”
轉身安慰女記者:“放心,該相信的地方,我纔會帶你來。安心在這休息,該交的證據你就交,該提供的證據你大膽提供,不用擔心,回頭見了皇上,這事兒我還得提一提。”
景副院冇好氣道:“這還用你提?發現這麼大的問題,這位記者同誌今年必須拿到我們的金筆獎,必須全國宣傳。”
帝國金筆獎,民間戲稱判官筆獎,是新聞記者能夠獲得的最高榮譽,和範長江獎是一樣的性質。
關蔭再要說話,電話響了,小姨子打來的。
電話裡,小姨子很憤怒地批評道:“你都有些什麼狗屁倒灶的親戚,找你老丈人借一把槍,拉出去全突突了算了。”
啥?
為啥不是批評多管閒事,而是批評……不對,我家親戚咋了?
“段家的親戚,就那個誰,原來在咱們片場那個縣當領導的,又來找抽了,你可得管教管教。”小姨子極其憤怒,出謀劃策說,“能打死就彆留著了,什麼東西,還打電話威脅起我來了。”
關蔭一怔,那小子不是在另一個省嗎,調動了?
當然調動了,人家家裡有錢,有門路,在一個地方犯了錯誤,調另一個地方照樣當領導,還他媽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