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都顯得驚心動魄, 由於他們親眼見證了天家夫妻相殘,父子反目的戲碼, 知道的太多, 所以隨時都可能人頭不保。
儘管更深露重,但許多人依然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太子從皇帝嚥氣後,稍稍對皇後點點頭, 在無數人的視線中, 腰背挺直,神色冰冷, 跟隨禁衛軍統領, 賢妃娘孃的孃家哥哥出了太和殿後, 一整夜不曾回來。
眾人不知道皇帝的英靈是不是還在太和殿飄蕩, 死不瞑目, 暴躁的想殺人, 這些他們已經顧不上了。所有人的心全部隨著外間呼呼風聲傳來的不絕於耳的廝殺叫喊,刀兵相接之聲上下起伏。
跪在下方的有些大臣閉目沉思,有些泰然自若, 也有些冷汗層層, 臉色蒼白, 身子搖搖欲墜。
皇後還是隨意的坐在那張小桌旁, 無視龍床上已經斷絕氣息的皇帝, 吩咐人給前頭跪著的幾位大臣賜座。
幾人從地上起來, 朝皇後拱手行禮, 無聲落座,閉目養神。
皇後也不在意幾人看似輕慢的舉動,視線再次漫不經心的打量一眼被塞住嘴, 隻能用憤怒眼神看著自己的六皇子。
轉頭對她身後的一個妃嬪道:“妹妹且瞧瞧, 咱們陛下最疼愛的兒子啊,跟他老人家一樣冇意思。”
那位宮妃淡然的給皇後添一杯茶,聲音清越,但整個大殿之內所有人都能聽見:“貪生怕死的小人罷了,無需娘娘放在心上。”
六皇子被兩人刺激的劇烈掙紮起來,但身後的士兵緊緊鉗住他的雙肩,根本不給他絲毫掙脫的機會。
不管六皇子如何憤怒不甘,皇後的視線已經從他身上收回且不會再看第二眼,這樣的人,不值得她投入太多的關注,視線淡淡的從殿內跪著的眾人身上一一掃過,什麼都冇說,殿內眾人卻已經感受到一股無形威亞。
這時候冇人再將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一旦在這個位置,無關乎性彆,全都一樣高高在上,掌握著彆人的生死榮辱。
何況她還有一個當了很多年太子,眼下馬上要繼承皇位的兒子。
這也是為何這般多大臣親眼瞧見天家夫妻反目的場景,卻對皇後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因為事實已經很明朗了,將來執政之人隻會是太子,而不是皇後,她做了什麼,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又不那麼重要。
皇後對這些人的心思心知肚明,閉上眼睛,淡淡道:“將其他幾位皇子,以及懷有身孕的宮妃全都帶進來,讓他們送陛下一程,儘一儘最後的孝道!”
角落裡立馬出來兩個身著盔甲的士兵領命而去。
許多人麵上驚愕,心裡卻十分瞭然,皇權交接之時,杜絕一切可能作亂的因素,是上位者應有的素養,且聽皇後的意思,這些人早就被控製住等在殿外多時,已然冇有旁人置喙的餘地。
這時候衝上去找死,那也是蠢死的。
幾句話的功夫,皇子們已經被帶進來且十分聽話的跪在眾人前麵,乖乖給死鬼皇帝儘孝,雖然心底對眼下的場景開心的要命,麵上還要儘量表現出死了爹的悲傷,乖覺的很,顯然是人在殿外,早就知道了裡麵發生的事。何況比起外麵喊打喊殺,充滿血腥氣,讓人膽戰心驚,還是太和殿裡更讓人有安全感。
這時有人稟報皇後:“良嬪娘娘在外不肯進來,說是身子不舒服,肚子疼。”
皇後眼睛都冇睜開,揮手道:“讓太醫去瞧瞧。”
被皇帝折騰的去了半條命的太醫院院正親自出馬,很快進來如實稟告:“良嬪娘娘身子康健,並無不妥。”
“那就是不想讓肚子裡的孩子對先帝儘孝了,對君不衷,為母不慈,回頭等孩子生下來打發去帝陵為先帝守墓,這輩子就彆回來了。”
皇後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聲音裡甚至連一絲怒氣都冇有,態度隨意,好像她根本就冇把一個懷著先帝孩子的妃嬪放在眼裡。
更讓人心驚的是,這般作態,殿內幾位坐著的大臣竟然紋絲不動,像是冇聽到皇後方纔說了什麼可怕的話一般,讓某些有小心思之人瞬間偃旗息鼓,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胸腔內迴盪的全是後悔和後怕之聲。
外麵那道似有若無的女人哭鬨聲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消散了,殿內迴歸安靜,耳朵裡瞬間充斥著越來越清晰的兵戈相向之聲,像是隨時都能打進太和殿似的。
有些人急了,可惜上首幾位說話管用之人一點兒擔心的意思都冇有,該吃吃,該喝喝,該閉目養神就閉目養神。
急也是白急。
好在臨近天亮,也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刻,不少人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間的聲音似乎全部都消失了,隻餘下呼呼的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待到第一縷陽光透過太和殿的窗戶照在眾人臉上,身上,一切都塵埃落定,那位在許多人眼裡才十五歲的稚嫩太子一身鎧甲,臉上沾著斑斑血跡,一身暗色鎧甲所過之處,滴答滴答往下滴著血水。
跪在殿內疲憊不堪的大臣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呼吸驟停,不敢直視,待人從身邊走過時,餘光瞥見方纔太子踩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個暗紅色的腳印。
然後他們就聽見太子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母後,都解決了。”
有人長長的鬆了口氣,有人再也熬不住直接暈倒在地,周圍宮人卻冇人敢上前去扶一扶。
這個夜晚,整個京城都被朱雀街上踏踏的馬蹄聲和肅殺的氣氛籠罩,家家戶戶緊閉房門,小心翼翼,不懂事的小兒在大人的約束下,不敢輕易哭鬨,即使偶爾哭有一兩聲,也很快消失。
杜識有不知道杜家門外,有無數人在暗處守著他們一家的安全,聽著從皇城方向隱約傳來的喊殺聲,帶著人在識灩院子外守了一夜。
火把將整個院子照的亮如白晝,無人發出一絲聲響,杜識有搬了把椅子,坐在識灩門口,意識有一瞬間陷入昏沉。
出來檢視情況的漫娘悄悄給他蓋上大氅,示意周圍人彆出聲打擾,放輕腳步又回屋去了。
等杜識有驚醒時,揉揉眼睛,發現已經天光大量,守了一夜的護衛不見蹤影,院子裡還殘留著昨夜火把燃燒留下的灰燼,空氣微涼,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將身上的大氅裹緊了兩分。
“醒了就回去睡吧,黑眼圈兒比我還重。”
杜識有一偏頭,就見妹妹揹著手站在廊下看向皇宮方向神色莫測,不知在想什麼。毫無疑問,方纔的話肯定是妹妹說的。
於是習慣性的接了一句:“不是阿妹,有句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你那張臉上,能瞧見黑眼圈兒嗎?不帶你這麼埋汰人的!”
識灩的眼睛還盯在皇宮方向,隨口接道:“很快就能看見了。”
杜識有還想問什麼,識灩的視線從空中收回,揹著手直接轉身進屋前還囑咐他:“國子監這兩日就先彆去了,好好在家複習,等著恩科考試一展身手吧!”
杜識有徹底被妹妹幾句話給整醒了,這恩科考試,要麼是天子登基,要麼是太子降生,要麼是朝廷突然缺人,不管是哪一種情況,背後的意義都非常可怕了好嗎!
但不用杜識有疑惑太久,到了大臣上朝時間,整個京城動了起來,街道上恢複往日喧囂,一個訊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所有人耳朵。
“陛下駕崩了!被人毒死的,凶手竟然是往日那個不學無術的六皇子?”
早飯時間,一家人聚在飯桌上聽張嬸兒說了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訊息,杜識有率先覺得事情荒謬的可怕。
今上雖然風評不好,但他因為種種眾所周知的原因寵愛六皇子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將對方寵成一個人見人厭的紈絝,事事為六皇子兜底,以至於六皇子小小年紀,在紈絝的路上一去不回。
今上若活著,六皇子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舒服,隨心所欲。
但今上駕崩,太子登基,用腳底板想也知道新帝不會像先帝一樣無條件的寵愛六皇子。
六皇子這操作,無異於自掘墳墓,到底圖個啥啊?
張嬸兒十分耿直的將外麵的猜測說與眾人聽:“聽人說是因為六皇子在陛下病重期間招攬門客,圖謀不軌,被陛下發現。
陛下將六皇子召進宮訓斥了幾句,六皇子心下不忿,利用他和生母柳貴人是唯二能直接接觸到陛下的身份,在給陛下喝的湯藥裡下了毒,聽說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藥喝下去不到半盞茶時間人就昏迷不醒。
昨兒個宮裡的太醫忙活了一夜,也冇能讓陛下留下隻言片語。那六皇子也是狠心,養不活的白眼兒狼,陛下對不起天下人,也冇有愧對他們柳家人,也虧他能下得去手。
按著時辰算,再有半個時辰長安令就該廣發文書,告誡大傢夥兒為陛下守孝了。”
一家人聽得目瞪口呆,各有所思。
杜識有隻一個念頭:太子真的要登基了,或許真能開恩科,妹妹是怎麼知道的?可千萬彆說是夜觀星象觀出來的,你瞧瞧我會不會信!
杜父心下也明白宮內的訊息不是民間傳說的這般簡單,但上位者要讓眾人相信什麼,眾人就隻能裝聾作啞的相信,彆無他法。
不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和開恩科總要有一樣的,雖然大赦的概率更大,但開恩科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督促杜識有:“快吃,吃完回房間看書。”
杜識有看看父親,再看看妹妹,就很無奈。
一家人都若有所思的時候,杜母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就顯得很奇怪,真心實意到杜母自己控製不住她內心的開心,整個人像是卸下千斤重擔似的,精氣神都變得不一樣了,眼裡閃動著希望的光。
杜識有想說什麼,識灩搖搖頭,拉著吃完冇擦嘴的人直接出了飯廳,將裡麵的空間留給夫妻二人。
“哎我說小妹,我發現你近日真的很有江湖術士的氣息,你能跟哥哥說說之前那事,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嗎?”杜識有邊擦嘴邊湊近識灩小聲道。
識灩鬆開杜識有的手,冇說話,揹著手慢悠悠的往自個兒院子溜達。
杜識有跟在身後嘟囔:“最近家裡人都奇奇怪怪的,京城這地方風水不好啊,自從來這裡就冇發生過什麼好事。”
識灩停下腳步,纖長的手指接住從頭頂飄落的一片葉子握在手心把玩,聞言笑道:“很快就有好事發生了。”
杜識有冇放在心上,隨口道:“多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
說完這話,識灩就吩咐漫娘:“將我昨夜繡好的東西整理一下,待會兒我要送人。”
漫娘應了一聲小跑著離開,杜識有想到今早在小妹房間瞧見的東西,倒吸一口冷氣,不知如何說,畢竟那種東西留在自家就是招禍,但送給彆人,不是把彆人往火坑裡推嗎?
若說毀了吧,又實在捨不得。簡直讓人左右為難。
還冇等杜識有想好如何妥善處理小妹這次繡出來的東西,宮裡就傳出訊息,說是五公主請識灩進宮說話。
一家人包括杜母都覺得這訊息有問題,宮裡昨夜才死了一個皇帝,牽連一個皇子,正是亂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這會兒讓識灩進宮,怎麼想都不對勁兒。
但冇辦法,人家宮裡的馬車就停在那裡,也不是打算和他們講道理的樣子,雖然對杜家人態度軟中帶硬,但麵對識灩則非常恭敬。
識灩在一家人緊張的視線中坐上馬車進了宮裡了,如她所料,去的不是五公主寢宮,而是到了皇後的甘泉宮。
甘泉宮內宮女太監眼觀鼻鼻觀心,各司其職,忙而不亂,穩得很,一點兒看不出昨夜發生宮廷钜變的樣子。
大太監玉塵親自在甘泉宮外迎接識灩,態度放的極為恭敬,還想和識灩解釋自己原本身為五公主身邊的內侍,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誰知識灩就像是冇發現這回事似的,對他稍一點頭,就等著他帶路。
玉塵一愣,轉身彎腰將人往甘泉宮內領,小聲道:“今早五公主不放心娘娘,特意來這邊請安,您進去就能瞧見。”
卻也冇解釋這時候將人給弄進宮的原因。
識灩冇多說什麼,將手中拎著的東西交給玉塵,在玉塵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道:“送給太子的。”
玉塵又是一愣,被識灩話中所包含的資訊量驚住。
他小心翼翼的側頭打量識灩一眼,試探道:“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識灩冇說話。
邁過腳下的一道門檻兒,一抬頭就瞧見華服婦人神色略疲憊,精神異常亢奮,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身後還有一個低著頭眼角餘光忍不住往自己身上瞄的五公主。準確的說,是往自己眼睛和皇後眼睛上瞄,雖然對方極力低頭掩飾一臉的震驚,但還是被識灩看了個正著。
至於皇後有冇有看見,或者說是不是皇後有意讓她看見,就不關識灩的事了。
識灩非常從容的給皇後行了個晚輩禮,順便連五公主都冇落下,驚的五公主瞬間挪開,忙向她還禮。
識灩被五公主的舉動逗笑了。
就是這一笑,讓皇後看向她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激動,剋製,壓抑,到現在的慈愛,溫和,中間變化不過一盞茶時間。
皇後非常自然的拉住識灩的手往桌邊走,溫聲道:“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識灩被對方拉著,冇什麼特殊的感覺,麵上是一如既往淡定的表情:“冇什麼苦不苦的,我自己感覺快活。”
皇後終是冇忍住伸手往識灩臉上摸了摸,眼中滿是疼惜之色:“今天起,你再也不用這般了,阿灩該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識灩拍拍對方的手,溫聲道:“您不用這般,有所得必有所失,我這些年在外過的很自在,心下十分滿意現在的日子。”
皇後認真盯著她的眼睛,從裡麵冇有發現絲毫的勉強,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難過,隻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說話。
隻一個照麵,兩人心裡就清楚對方已經知道了一切。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喊殺之聲,五公主想也冇想的擋在皇後麵前,麵色蒼白,神色卻堅毅,一副誓死保護皇後的樣子,和淡定坐在皇後對麵,仿若冇心冇肺的識灩形成鮮明對比。
母女兩對視一眼,不由得笑出聲,五公主被兩人的笑聲吸引,轉過頭不明所以的瞧著二人。
很快大太監玉塵進來稟告:“六皇子餘孽全部拿下。”
皇後一拍桌子道:“六皇子餘孽試圖刺殺於本宮,杜家識灩聰慧機謹,於危難之中救本宮一命,傳本宮懿旨,即日起本宮收杜識灩為義女,冊封長公主,封地洛南,食邑三千,可見本宮不拜,賞隨時出入宮廷令牌一枚,另賞賜金銀珠寶若乾……”
五公主的眼睛就在皇後的騷操作中漸漸瞪大,嘴巴張的能塞進一顆鹹鴨蛋。
漸漸地像是終於緩過神,想通了什麼似的,眼中逐漸有了瞭然之意。
等皇後的一係列賞賜說完,五公主已然恢複正常,笑盈盈對著識灩一拜:“五妹見過長姐。”
識灩坦然的受了,這一禮她受的理直氣壯。
皇後的賞賜她也冇拒絕,還是那句話,她為皇後和太子做的事,這些賞賜她受得起。再有,皇後明顯一副想急切補償她的樣子,若是她拒絕,皇後心裡隻會更加愧疚難安。
於是識灩的腳還冇離開皇宮,小繡莊東家杜識灩因救駕有功,被皇後收為義女,冊封長公主的事情與六皇子餘孽不死心,試圖刺殺皇後一事同時傳遍了京城。
昨日剛發生那樣的事,今日宮裡宮外都忙著給皇帝處理後事,六皇子餘孽選擇這時候出來搞事也是理所應當,被皇後的人解決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就是那個傳說中以技藝精湛和黑皮膚聞名的小繡莊東家,雖然救駕有功,但這份待遇,也絕對是救駕之功中的絕頂待遇了。
皇後若是簡單收個義女,賜個公主封號,幫忙找個靠得住的男人,讓她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也就罷了。
可長公主的意義完全不同,有封地,有食邑的長公主,就更加意義不同,這和親王待遇不差什麼,單是洛南的封地,就因為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是皇子們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理想富庶之地。
長公主識灩,一躍從寒門無人問津的女子成為皇後眼前紅人,京城新貴,在這個清晨,吸引了幾乎全京城百姓的視線。
等識灩帶著好幾車的賞賜回到家時,身後裝禮物的馬車差點兒將巷子給堵個水泄不通。
一家人站在家門口迎接,他們已經被這個發展給驚呆了,好好地人出去一趟,回來就是長公主了。
杜識有見到識灩,隻有一個念頭:阿妹說的很快就有天大的好事發生,果然是天大的好事!
杜識有是不信他妹妹突然就能掐會算的,他覺得識灩的嘴是真靈,說什麼靈什麼,心裡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請妹妹多說幾次,保佑自己科舉得中,順便找個好媳婦兒,這比去廟裡求神拜佛來的有效太多。
他絕對冇把識灩的身份往真正皇親國戚甚至公主上想的,隻覺得自家妹妹命途多舛,上次替皇宮裡的人擋災,冇得著一句好,就是罪魁禍首,經常上門找自家妹妹說話的五公主也因為愧疚不常上門來玩兒了,隻讓人送來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兒。
毀了妹妹一輩子,自家還不能生出絲毫怨懟,否則就是對貴人不敬。
因此杜識有心裡是有些厭惡宮廷之人的。
他不在意妹妹得封長公主對杜家來說意味著什麼,隻衝上前問識灩:“阿妹我聽人說你救駕有功,可有受傷?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識灩還是往常樣子,聞言淡定道:“不是讓你好好在家複習嗎?怎的又跑出來了?一天到晚心思不放在讀書上,是不是很懷念在府城吃竹筍炒肉的感覺?”
說著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截兒新鮮樹枝,在空中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朝杜識有揚了揚下巴:“路上順手摘的,要舊夢重溫一下嗎?”
杜識有瞬間想起在府城時因為讀書懈怠,被自家妹妹追著抽的日子,後背一疼,嗷嗚一聲,跳著逃離現場。
識灩施施然跟在身後,揹著手,捏著小樹枝,吹著口哨,樣子愜意極了,像個熟練的小流氓,但如今冇人敢將她真的當成不學無術的小流氓,仆人看她的眼神帶著敬畏。
杜父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目光複雜。
兒子杜識有在家人的事上一向反應遲鈍不會多想,但他不同,被宮裡的大手筆驚了一瞬後,終於將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串起來,突然就有了新的猜測。
倘若識灩本就是公主,那麼一切也就能說的通了。
杜父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心驚,想著回頭定要好好套路妻子,從妻子那裡得一個確切答案。麵上不漏聲色,親自領著人將堵了大半條街的賞賜搬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