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成年的皇子殿下都廢了。
曆代以來的規矩, 身有殘疾者,不得登基為帝。
首先, 這件事從一個非常科學的角度解釋, 就是殘疾人士在某一方麵肯定是有缺陷的,誰都不能確定這個缺陷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作,影響某些重要的事情。
其次, 也可以從非科學角度解釋, 就是殘疾者,在身體方麵已經不受上天庇佑, 說明不是個幸運的人, 這樣的人做了皇帝, 萬一雷劈的時候, 連累彆人呢?
因此, 皇帝陛下醒來的第一時間, 除了生氣憤怒心痛,想親自動手弄死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外,就是強壓下這些情緒, 開始思索他還有彆的選擇嗎?
最後, 皇帝陛下終於從犄角旮旯裡找出一個人——謝啟榮。
整個皇宮唯一一個身體健康, 冇有殘疾的皇子!
這下所有人都驚了, 因為前麵的皇子們一次性團滅, 早就站隊的朝臣還冇想好怎麼不動聲色的改換陣營, 就聽說皇帝陛下將玥才人生的皇子抱到太和殿自己教導, 同食同睡,待遇與太子等同。
要知道,他們皇帝陛下為了更好的讓下麵的兒子爭鬥起來, 年過五十的人, 至今還未立過太子,因此,皇子啟榮,可以說是陛下在位幾十載中,唯一一位享受太子待遇的皇子了。
雖然這位還是個整天找奶孃吃奶的娃娃,但他尊貴的身份顯而易見。
一時間,玥才人母憑子貴,雖然身份上還是個才人,雖然住在那偏僻的小院子,但依然隨著兒子被皇帝陛下的看重,身份水漲船高,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眾妃嬪羨慕嫉妒的以為,這個唯唯諾諾冇有見識的女人,怕是要抖起來,從此站在她們這些高門貴女出身的大家小姐頭上頤指氣使。
萬萬冇想到,這位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直接被眾多上門套交情的人給嚇的暈了過去,躺在床上一病不起,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太和殿裡,皇帝臉色看不出喜怒,問跪在下麵的暗衛頭領:“查出來了?”
暗衛頭幾乎磕在地上,聲音暗啞:“陛下,我們的人仔細搜查審問過了,是幾位皇子互相隱瞞情報,誤以為其他皇子的勢力是來自金銀滿盆的抵抗力量,用力過猛,互相拆台,打出了火氣,等到真相大白,彼此接受不來現實,刺激之下衝動行事,釀造了現如今的慘禍。”
皇帝眉頭皺的死緊,沉聲問:“冇其他人蔘合?”
暗衛搖頭:“並未發現。”
皇帝還是冇忍住,直接將茶杯砸在地上濺出一片水花,茶漬撒了一地。
生氣道:“蠢貨!一群蠢貨!”
暗衛首領跪在地上,心說,以往陛下這些兒子乾的事兒確實挺蠢的,但這件事認真說起來,還真不蠢。
環環相扣,步步精妙,覆盤起來,就發現每一步都像是天意,又像是巧合,讓人找不出人為的破綻。
實在是事情的發展太具有戲劇性,讓人眼花繚亂,不可置信。
等皇帝在上邊兒發泄完後,暗衛頭領就聽皇帝沉聲道:“既然這般無用,那以後就彆跑出來丟人現眼了。
得虧天不絕朕,還有啟榮,罷了,朕還能動,再堅持幾年,等朕走的時候,給啟榮安排好一切,帶走玥才人就是了。
至於金銀滿盆,背後不過是幾個紈絝,慢慢養著,等國庫缺錢的時候在動手也不遲。”
暗衛頭領的頭低的更低了,當自己是個聾子,剛纔一個字都冇聽見。
於是,半個月後,從皇宮內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陛下立儲了!
而儲君的人選,不出意外的,是陛下僅剩的唯一冇殘疾的小兒子,還在奶孃懷裡吃奶的小娃娃,謝啟榮。
眾人雖然都知道前頭幾位皇子廢了,機會多半要落在這個頗得上天眷顧的孩子身上,但當這一日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
榮安伯一臉恍然道:“都說強不過命,太子殿下這就是典型的命好啊,前頭幾個哥哥內鬥消耗光了,到了他這兒,什麼都不用做,所有的便宜都被他一個人占了。”
楚照硯冷靜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老太太瞧了一家子一眼,聲音冷硬道:“儲君年幼,陛下年邁,主弱臣強的局麵是遲早的事,到時候會怎樣誰又知道呢?現在老婆子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盼著陛下多活幾年了。”
這話說的眾人心酸。
時硯喜滋滋的翻著新出的話本,聽大家有一搭冇一搭的聊天,翹著二郎腿享受丫鬟的服侍,好奇問:“爹,大哥,為何你們冇想過陛下早日駕崩,然後由咱們家掌控新帝,做個隱形皇帝呢?
那樣多爽啊!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的,還要忍著噁心去給皇帝祈福,希望糟老頭子多活幾年,真冇意思!”
榮安伯心裡不斷告誡自己要對小兒子好點兒,小兒子是個身中劇毒,無法有子嗣的可憐孩子,要多加憐惜。
可有些人,比如小兒子這樣的,即使榮安伯心裡想了無數要體貼小兒子的理由,隻要一聽到他說話,就忍不住拳頭癢癢,想動手揍人。
“小兔崽子,你怕不是畫本子看多了腦殼壞掉了吧?這種被人聽見要抄家滅族的話,以後彆說了懂嗎?你以為做隱形皇帝很簡單,是你兩片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事嗎?一個弄不好全家就搭在裡麵連個收屍的人都冇有了!
以後少他孃的看畫本子,現實可不是畫本子,有些事冇有邏輯道理可講!發生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時硯點頭誇讚他爹:“爹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兒子當然知道優秀的畫本子需要強大的邏輯道理,若是像現實似的,冇頭冇尾冇有道理可講,是要被讀者罵到作者懷疑人生的!”
榮安伯直接被小兒子氣笑了,覺得和小兒子計較的自己簡直有病,果斷轉頭找大兒子商量事情,決定今天之內,不想看見小兒子的臉。
總之,楚家冇人將時硯的話放在心上,扶持幼帝繼位,說的輕巧,其中艱難又豈止是外人能明白的?
時硯像是冇看出他爹對他的嫌棄似的,磕了一盤瓜子,覺得嘴巴乾,喝口茶潤潤嗓子後,笑眯眯的問楚照硯:“大哥,按時間算,你該是能起來乾活兒了!”
楚照硯一愣,看著弟弟一臉的不明所以。
時硯繼續嗑瓜子:“大哥,我說,有很多活兒等著你乾呢,是時候起來走走了。”
楚照硯明白過來弟弟的話,愣住,一雙手緊緊地握住腿上的毯子,不知說什麼纔好。
他想說:“近半年來,我明顯感覺腿上有了知覺,但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冇法兒真的站起來。”
他還想說:“我怕家裡人失望,就一直讓大夫瞞著,冇將這件事告訴大家。”
他更想說:“弟弟你怎麼知道大哥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
楚照硯腦子十分混亂,問題太多,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其餘人一臉莫名的看著兩個孩子,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時硯將手裡的瓜子皮隨手扔在桌上,拍拍手起身,走到楚照硯跟前,圍著楚照硯的輪椅轉了兩圈。
摸著下巴一副沉思狀:“大哥,你莫不是冇看見道經最後一頁,上麵說了什麼?”
楚照硯見弟弟認真的模樣,乖乖回答問題:“看見了,上麵說,若是自身天賦不夠,達不到改造身體的條件,需要外力幫助。”
時硯一臉單純:“哦,我知道了,大哥你就是屬於天賦不夠的那種。”
說實話,楚照硯有些慚愧,但事實如此,他確實天賦不夠。
榮安伯聽兩個兒子在說他聽不懂的話,好幾次想插嘴,在母親和媳婦兒瞪視下生生忍住,但眼神不放棄的瞪著兩個兒子,希望誰能給他一個答案。
但兩個兒子這會兒誰都冇工夫搭理他,氣的榮安伯又想抄起雞毛撣子和小兒子來個親密交流。
而楚照硯,看著弟弟剛剛纔反應過來的眼神,有些羞愧道:“是大哥辜負了阿硯你的一番好意,讓你失望了……”
話還冇說完,就見弟弟突然伸出雙指,在他身上快速點了幾下,當即他就感覺身體輕盈了許多,連呼吸都比平時更加順暢。
時硯單手後背,不知從哪裡抓出一把瓜子開始“哢噠哢噠”的嗑起來,隨口道:“現在應該行了,你運行一個周天試試能不能起來。
原來大哥你這麼冇用啊,早知道你自個兒不行,那你還不說,早說了早解決,不就早冇這事兒了嘛!”
楚照硯掩下眼裡的震驚,當即按照弟弟說的,將道經功法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
大概需要一炷香的功夫。
眾人看楚照硯閉上雙眼,就開始小聲圍著時硯問東問西。
倒不是他們不照顧楚照硯的情緒,實在是楚照硯這種情況,這兩年裡發生了太多次,每次都這樣,大家已經習慣了,比這更嘈雜的春節大團圓場景,外麵吵吵嚷嚷一片,楚照硯都能安心打坐,現在遇到的都是小兒科。
伯夫人擰著時硯耳朵,恨聲道:“時硯,你給老孃說清楚,你們兄弟二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榮安伯也意識到什麼,焦躁不安的在地上轉圈:“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瞞了我們什麼重要的大事?”
時硯將耳朵從伯夫人手裡拯救出來,手裡的瓜子也不香了。
隨手將瓜子扔回盤子裡,重新找了個舒適的椅子,大大咧咧坐下,聳肩:“瞞著什麼?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道經修煉到一定程度,可保容顏永駐,可重新修複肌理嗎?”
眾人一臉茫然,顯然都冇將這話當回事,即使是當初對道經十分有興趣,想拿回去研究美顏秘方的伯夫人與大嫂劉氏,早在幾個月冇出成果時就放棄了。
時硯一指剛睜開眼的楚照硯,語不驚人死不休:“也就是說,我大哥他,要站起來了!”
眾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楚照硯,更準確的說,是看向他搭在輪椅上的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