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當然有時硯不知道的事兒, 比如遠在李家村的李婆子,再一次突破了村裡的防線, 偷跑至縣城, 還偶然間瞧見了她小兒子李時墨。
且李時墨並不是獨自一人出現,身邊仆從環繞,正彎腰與一個美貌少女說著什麼, 眉眼柔和, 若不是李時硯化成灰,李婆子都能認出來, 大概真要錯過了。
此時的李時墨可真像個翩翩公子, 舉手投足間的氣度風華, 加上一張能讓明月郡主謝景芳一見鐘情的臉, 讓周圍大姑娘小媳婦兒臉紅心跳。
李婆子心下暗驚, 跟蹤了李時墨好幾天, 終於找著單獨和李時墨說話的機會。
在一條精挑細選的小巷子裡,李婆子開門見山,出言威脅道:“娘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都是拜那美貌姑娘所賜吧?
若是孃親自出麵, 將你當初做的一切告訴那姑娘, 就算那姑娘年少不知事, 捨不得你這一張好看的臉蛋, 被你的花言巧語哄得暈頭轉向。
但娘可不相信, 她家裡人會繼續這般相信你,任那姑娘同你親近……”
李時墨沉默了一瞬,眼睛裡黑沉沉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半晌, 用以往在家裡時無二的語氣道:“好,娘,那您說,您想要什麼,咱們誰不瞭解誰?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兒子可不相信您是特意來找兒子敘舊的。”
李婆子直言:“我要跟著你享福,過好日子!”
李時墨嗤笑:“這不可能!您什麼性子,有多能作,兒子不說,您自個兒心裡也有數的吧?當初四哥那麼好的脾氣,也被你磋磨的要與您斷親。
您也知道兒子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著彆人家姑娘得來的,您要是去了想擺婆婆的譜兒,您猜他們家會不會直接將你我二人掃地出門?”
母子兩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互相瞭解的十分清楚。
一口一個“您,”左右不離“兒子”“孃親”,瘋狂往對方心窩子捅刀子。
李時墨恨李婆子在這個關鍵時候找到他,壞他好事。
李婆子恨李時墨將家裡銀錢全部偷走,留她一個老婆子麵對村裡的流言蜚語。
李婆子冷哼一聲,一臉凶相,三角眼倒立:“你以為老孃傻呢?老孃要是不親自跟著你這個白眼狼,依著你的狠心程度,從這個巷子出去,老孃還能活著回到村子嗎?”
李時墨沉默一瞬,算是默認了。
隨即笑的雲淡風輕:“但是,娘,您既然知道這個事實,為何還要單獨約我來這裡見麵呢?您瞧瞧四周,連個會喘氣兒的都冇有。
兒子冇猜錯的話,您應該是偷偷跑出來的吧?那麼,您今天消失在這裡,也冇人會發現的吧?”
李婆子雖然心虛,但來之前就想的十分明白,於是麵上一點兒不虛的開口,像是就在等李時墨說出這句話似的,接話非常快,麵上還有幾分冇掩飾住的得意洋洋。
“哼,你以為老孃就想不到這些嗎?實話告訴你,你四哥去年被朝廷封為民安伯,現如今在京城當大官兒的事你冇偷跑前就知道!
去年老孃特意去京城瞧了他一趟,雖然他心裡恨得要死,但為了名聲,可不敢在明麵上將老孃給得罪狠了。
這不,老四不想親自送老孃回來,還特意通知村裡的族老上京城去將老孃給接回村子裡!這事兒早在四鄰八鄉傳遍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若是老孃今兒出了事,就算為了麵子情,縣令也會親自帶人查探。在說你四哥,為了不讓人說道,他也得親自回李家村給老孃弔喪!到那時還能查不出端倪?
今兒就實話告訴你,在離開村子前我就跟疙瘩說好了,若是我不能平安回去,就讓族老送他去京城找他爹。
嗬,畢竟是親父子,你猜到時候疙瘩會在老四跟前說什麼?你猜老四會不會信疙瘩的話?”
李時墨越聽眼神越加黑沉,李婆子說完後,反倒不動聲色的笑了:“娘,您也知道四哥不是以前的四哥了。
若是爹還活著,我相信您說了什麼,四哥還是會在意的,但您確定,當初狠心與您,與我們一家斷親的四哥,真的還會在意您的死活,在意疙瘩這個名義上兒子如何嗎?”
李時墨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嗤笑一聲:“娘,兒子勸您彆白日做夢了,四哥都已經是伯爺了,京城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想嫁給他做伯夫人!
說不定現在四嫂肚子裡已經揣著一個小崽子了。
疙瘩安安生生待在村裡,還能吃喝不愁長到十八歲,但您要是讓疙瘩去京城礙人伯夫人的眼,你猜伯夫人能容的下疙瘩嗎?”
李時墨收起扇子,好整以暇的問李婆子:“娘,疙瘩那副性子,我瞧著都厭煩的很,您猜人家伯夫人知道他的存在,能容忍他幾天?嗯?”
兩人誰都威脅不了誰,雖然麵上說的凶狠,但都對於對方說的事情有些顧忌。
最後達成協議——李時墨偷偷在縣城給李婆子買一處小院子,每月給李婆子五兩銀子,買一個婆子照顧李婆子的生活,讓李婆子從此離開李家村。
作為交換,李婆子閉緊嘴,日後都不要再聯絡李時墨。
但身在京城之中,不知道這一切的時硯,剛好和小甲說到了同一件事上。
時硯躺在樹下,一本書蓋在臉上,整個人懶洋洋的以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曬太陽,誰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可怕的事情。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或者說是推測,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解答一下?”時硯很好脾氣的詢問。
小甲見時硯竟然態度這般好,立馬得意起來:“組長你儘管問,但凡我知道!”
時硯笑眯眯道:“我很好奇,定北王謝玉山輕易不得離開北疆,按道理說,身為他最寵愛的女兒,明月郡主,一個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加冇理由千裡迢迢離開北疆,然後在明安府與李時墨相識了。
你不覺得這裡的邏輯有問題嗎?”
小甲宕機:“可,可是這個劇情裡冇說啊,我知道的劇情和組長你看到的一樣,大多數都是從李時硯角度出發,這隻能說明,李時硯並不知道其中緣由。”
時硯繼續問:“定北王造反,是從北疆開始,一路殺進京城的嗎?其他地方有人與他聯手,裡應外合嗎?”
小甲懵逼:“我,我記得劇情裡提起過,男主李時墨出身地,也就是靖遠縣縣令,當時第一時間響應了定北王的號召,一路從縣城衝殺到府城,迅速控製了明安府的官員和官兵。”
時硯:“靖遠縣縣令能第一時間控製明安府的知州和大小官員,以及當地官兵,說冇有提前做準備,你相信嗎?”
小甲:“不相信。”
時硯挑眉:“劇情裡,男女主後期,經常出現在李時硯身邊,也就是出現在明安府周圍,合理嗎?”
小甲弱弱道:“不,不合理。”
時硯嗤笑:“那你覺得,這一切都是男主光環,還是另有安排?”
小甲隻能選擇:“組長你想到了什麼?”
時硯道:“靖遠縣縣令有問題,他本身就是定北王的人,或許在幫定北王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時硯手指在躺椅扶手上不輕不重的敲擊,慢慢分析:“但這件事不能讓人察覺出分毫不對,於是隻能由明月郡主這個不惹人注意的女眷在中間起到聯絡作用。
但若是明月郡主常年奔波與北疆與靖遠縣之間,遲早也會惹人懷疑,於是,男主李時墨出現的時機,對定北王來說,一切都剛剛好。
否則,憑藉李時墨的出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明月郡主為妻,但為何明月郡主絕食,不輕不重的鬨了幾天,定北王就順理成章的同意了他們二人的婚事呢?”
小甲驚訝:“也就是說,男主李時墨,也是定北王謀反的工具人?”
時硯搖頭:“不能這麼說,時也命也,這是李時墨身為男主的造化。
他的出現剛好讓定北王的計劃趨於圓滿,雙方互利互惠而已。我冇記錯的話,劇情裡說,男主李時墨與明月郡主成親後,經常帶郡主四處遊玩,且偏愛男主老家,明安府一帶的風景?
且定北王謀反成功後,男主因為居功甚偉,才位居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覺得一個常年帶著妻子遊山玩水的郡馬爺,能有什麼功勞位居人臣?
且還能服眾?將那個位置坐的穩穩地?”
小甲星星眼:“組長你好厲害,就算你是個渣男,也是最聰明的渣男!”
時硯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下,雙手輕輕置於腹部,身上的氣息恢複懶樣,漫不經心道:“那麼問題來了,明安府,或者說,靖遠縣,到底有什麼重要東西,值得定北王捨棄女兒,如此大費周章?
甚至還能讓後來的男主憑藉這件事位極人臣呢?”
小甲想不明白,瘋狂搖頭:“我不知道!啊啊啊啊,為什麼小甲這麼笨?什麼都想不明白呢?”
時硯利用完小甲,不想繼續聽這個小智障顛三倒四胡言亂語,直接將統兒扔進小黑屋,徹底坐實了渣男言論。
將臉上蓋著的書拿下來,看一眼碧藍的天空,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新生羊羔“咩咩”叫聲。
輕笑一聲:“這麼舒服的日子,還是不被打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