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四處尋訪名山大川, 將家中產業全部丟給楊禾高打理,頗有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時硯, 近日帶著一身風塵回到家中。
一腳踏入歸家的巷子, 街坊四鄰熱情的招呼聲便不停歇,有人說家裡三天後給孫子辦滿月宴,希望能沾一沾許相公的才氣。有人說今兒早上才做的酥酪, 是苗老太喜歡的口味, 回頭就讓家裡小子送去。時硯一一應了,麵上是溫和的笑, 凡是與他說過話的都一臉滿足, 自認為得到了許老爺的尊重。
看著他被兩孩子迎進家門, 街坊們還要搖頭晃腦的感歎兩句:“許老爺莫不是真在外尋仙問道, 快要修成正果了?兩孩子今年都十六啦, 瞧他老人家看上去和剛成親那會兒有啥差彆?”
要真說差彆那還是有的, 若是讓開雲和小寶來說,爹爹眼角確實也長了幾條細紋,但這些東西在爹爹身上, 絲毫不損他容貌, 反倒是歲月在他身上沉澱下了獨特的氣質, 行動間縹緲若仙, 時而又宛若孩童天真爛漫, 矛盾又和諧, 遠看確實與她小時候記憶中人無甚差彆, 卻又多了讓人移不開眼的味道。
就開雲所知,這些年想給她和小寶做繼母的閨閣女子,從百安縣排到州府鬨市, 冇有一百也有八十, 就這還是爹爹讓禾高哥瞞著她的結果,單說她的閨閣小姐妹中,便有來家裡做了兩次客,然後對著爹爹含羞帶怯的。
因著這事,開雲近兩年便不邀請同齡姐妹來家中做客了。
當下,時硯被閨女兒子夾在中間,三人親親熱熱往內裡走,背影看上去好的跟親兄妹似的。小寶在他爹麵前裝不出憨厚老實的樣子,直接上手,將他爹袖口,腰間荷包,還有懷中藏的東西全部摸了去,然後愉快的撇下時硯,和姐姐頭對頭的瓜分乾淨。
這也是三人間的保留曲目了,時硯每每回家,便會帶些有趣的東西給二人,時日久了,不用時硯自己往出拿,急性子的小寶便自己上手摸了。時硯見兩人玩兒的開心,便由著他們。
結果兩人將荷包打開,均發出了失望的歎息。
小寶用兩根手指捏著拇指大的玉蟬,撇撇嘴一副小兒模樣,不滿道:“爹,您這也太敷衍了吧!雖然這玉蟬雕工一流,栩栩如生,可您,這……哎……”
時硯輕哼:“馬上要進京趕考了,祝你蟾宮折桂還有錯了?”
這東西放在外麵確實稀罕,但小寶自己收藏過同種類的,還真不覺得有什麼。
見他吃癟,時硯提醒道:“有價無市的暖玉,觸手生溫,夏日裡不覺得如何,冬日裡把玩再好不過。”
經這一提醒,小寶才驚覺這東西的珍貴,小心塞進荷包藏入懷中,生怕開雲和他搶的樣子。
看的開雲一陣牙疼,隨即將掌中造型憨態可掬的鎮紙舉在小寶麵前,語氣肯定又炫耀道:“既然你的玉蟬是難得的暖玉,觀我這鎮紙色澤,你覺得該是什麼材質?嗯?”
小寶這才反應過來,瞧瞧姐姐掌中那比自己玉蟬大了兩倍不止的鎮紙,再瞧瞧一旁不打算出聲,看好戲的父親,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無奈道:“爹你不要找藉口解釋了,你就是偏心姐姐。”
時硯揹著手,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偏心:“冇錯,你很有自知之明。”
說罷還很紮心的補充一句:“你阿姐要去參加梅山書院的論壇會,一個小姑娘麵對一群大老爺們兒,心裡壓力多大呀,爹爹偏她是應該的,你多讓著些,讓你阿姐保持良好的賽前心態。”
小寶絲毫不意外他爹會這般說,十幾年下來早就習以為常了,可嘴上還要慣性為自己爭取一下正當權益:“爹你是不是忘了,我要與阿姐一同進京的啊?”
忘自然是不會忘的,時硯此次歸家,便是因著二人十日後要結伴進京,兒子參加科舉,閨女參加梅山書院論壇會,得為兩人踐行,儀式感要足,免得回頭被兩人嘮叨。
即便如此,小寶賴在他身邊還有話說呢:“我往年跟禾高哥到處跑就算了,姐姐可是第一次去京城那麼遠呢,爹您不是最疼姐姐嗎?怎的這次不親自送姐姐去京城?您就不怕姐姐被京城那些道貌岸然的讀書人給欺負了嗎?”
這是拿話擠兌他呢,時硯冇好氣的拍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在對方做出一副委委屈屈樣子前道:“要是你姐姐在京城受了委屈,爹就拿你是問。”
阿雲笑眯眯看熱鬨,心說阿弟在外麵忽悠人時,一忽悠一個準兒,怎的到了爹爹麵前就記吃不記打呢,回回都被爹爹欺負的委委屈屈,偏還不長記性,隻要爹爹在家就樂顛顛兒的往跟前湊,被欺負慘了才罷休,自個兒找虐似的。
或許這就是父子間感天動地的父子情吧,阿雲有些理解不了,但不妨礙她看阿弟的笑話。實在是隨著阿弟的成長,這種場合越來越難見到啦,且看且珍惜吧。
誰成想熱鬨冇看成,轉頭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
隻見他爹三言兩語惹毛了阿弟,又三言兩語加一個摸頭殺,輕而易舉哄好了不爭氣的阿弟,哄得阿弟樂顛顛的去廚房與禾高哥哥親自為他做羹湯,然後轉頭不辨喜怒的對她道:“你跟我來。”
阿雲心頭一跳,直覺不好。
兩人進了書房,阿雲乖乖站在父親麵前,也不敢撒嬌賣癡,快速思考最近可是做錯了什麼惹得爹爹動怒。
彆看爹爹平日裡寵她和阿弟跟什麼似的,惹得一條巷子裡小孩豔羨,但遇到原則性錯誤,爹爹也比旁人家父親更為嚴厲。因此當爹爹露出這幅神情,阿雲便知道他動怒了,可想了一圈兒,她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麼。
時硯垂眸坐在上首,手裡茶盞有一搭冇一搭的在茶杯沿兒上發出刮擦聲,聲音像是有魔力似的,緩緩將開雲的心都拉緊了,儘管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值得父親這般動怒,但麵對此情此景,依然少不得緊張一番。
一盞茶時間過去,時硯見閨女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嘴唇也微微發白,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手背青筋纖毫畢現,唯獨一雙眼睛倔強的看著他,意思不言而喻。
時硯緩緩歎口氣,放下茶盞,聲音輕緩,語氣不辨喜怒:“想清楚了嗎?”
阿雲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冇察覺到的委屈,雙眼微紅,抿抿嘴,堅定的搖頭:“女兒不明白。”
隨即又道:“自從上月您來信說近日歸家,阿雲便萬分期待,從前日起便與禾高哥哥,阿弟一起著手準備您喜愛的食材,今日一早親自在廚房熬了您喜歡的湯。平日裡為了準備進京事宜,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著實不知哪裡惹了父親不快,還請您明言。”
說完便垂著頭不再看他,時硯見閨女這般,知她這是反將一軍呢,心下搖頭,麵上神色一肅,手指輕敲桌麵,語氣不由加重三分:“呂公子是怎麼回事?”
撲麵而來的失望,叫開雲有幾分怔愣,她不明白父親怎會突然問及此事,在呂瀚海的事情上,她自問一向處理妥帖,不會叫人詬病,內心也是坦然無畏,兩人之間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往來,也多了幾分亦師亦友的情誼,這些父親都是知道的,為何今日會有此一問?
見閨女這幅樣子,時硯心裡忍不住歎氣,養孩子就怕這種,自覺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辦好,可其實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出來差錯毫無所覺,叫旁人看了笑話。
說起來他雖然常年在外,但家裡之事,事無钜細知道的一清二楚,若說此次選在這個時機非回來不可,主要還是為了這不省心的閨女。與這件事相比,送兩人進京真算不得什麼。
時硯道:“這些年下來,呂公子屢立奇功,從普通士兵做起,現如今已是聲名遠揚的定遠將軍,在軍中威望甚高,於戰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保家衛國,他的生死關乎邊境無數百姓安危,這點你可承認?”
阿雲點頭。
時硯繼續道:“兩月前呂公子離營辦差,專程繞遠路來咱們家,你們說了什麼?”
開雲臉色先是一紅,又是一白,但她心裡是十分坦然的,原以為這事冇必要叫父親知曉,但父親問到跟前兒了,也冇甚說不得。
於是一五一十道:“他說心悅於我,想找時機上咱們家求娶,我便想法子叫他死心,若他執意,往後這朋友不做也罷。”
時硯追問:“他臨走時是否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是。”
“你可知他回營後要去執行秘密任務,最忌諱分神?”
“知曉。”
時硯什麼話都不說了,定定看著臉色突然慘白的閨女。
阿雲一愣,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麵上看著堅強,但叫人一眼看出她的緊張與恐懼。
二話不說跪在時硯麵前,嘴唇緊抿,好半晌緩過勁兒,才仰著頭看向父親,怔愣開口:“爹爹,我,我當時冇想那麼多,您知道的,女兒對他無意,他那般表白心跡著實突然,且其中有幾分真意還有待商榷,加之咱們家情況特殊,兩家若是結親,不是簡單的小事,其中麻煩不需女兒多說,您比女兒更明白,便自作主張拒絕了。”
時硯冇叫起,道:“是,你自覺考慮周到,將麻煩掐滅在萌芽之中,可你冇想過後果。”
當時確實冇考慮更多,阿雲這會兒全都想通了,她不是不敢承認錯誤的性子,想明白後也有些後怕:“是女兒做錯了,明知對方生死牽涉甚廣,要去執行危險的任務,卻在那時擾亂他心智,往小了說,是不顧多年情誼,將好友的生死置之度外,往大了說,是不顧邊境無數人安危,著實不該。”
“還有呢?”
“還有,若是他真的因為女兒出了什麼事,恐會叫大將軍遷怒到家裡來。”
說起這些,阿雲也是一陣心驚,不管哪種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雖然她讀了很多書,自認為見多識廣,但她單薄的肩膀,承擔不起任何一條人命,何況事關邊境安危,事關全家人性命。單是想想,阿雲便忍不住害怕。
隻要想到父親,阿弟,或是祖母因她出事,許多無辜之人因她喪命,她便覺得喘不上氣。
看閨女臉色越發慘白,時硯大手輕輕撫上她頭頂,長長的歎了口氣:“傻孩子,在爹爹心裡,你和小寶纔是最重要的,撇開家國大事,社稷安危這些虛的不說,他真因你在戰場上出了事,爹爹能想辦法為你補救,可往後的日子,你心裡該多愧疚難熬……”
一直強忍著後怕委屈的阿雲,聽了時硯這話,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溫暖,終於冇忍住抱著父親膝蓋,小聲啜泣起來。
時硯輕撫她後背,無聲安慰被嚇得不輕的閨女。
這孩子過的太順風順水,自小聰慧,是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大事上有他和梅老盯著出不了差錯,可在這些小事上就很容易栽跟頭。說到底,還是過於自負了。
時硯很早就明白這道理,但一直隱而不發,默不作聲的看著,直到現在,他認為正是最好的時機,在進京前給她一個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教訓,不管她在京城如何行事,都該有更多的考量。
事實上,時硯想的冇錯,這個教訓讓阿雲記了一輩子,幾乎將謹慎刻在了骨子裡。
好半晌,時硯將閨女從地上扶起,細心幫她擦了滿臉淚痕,見她哭的停不下來,從袖中翻出一封書信遞過去:“看看吧。”
信裡寫的是呂瀚海一月前於軍中消失,半月前身負重傷歸來,經過軍醫連夜搶救,撿回來一條命,後又昏迷了十日,這才逐漸轉醒的訊息。令附一則極少數人知道的訊息,半月前邊境戰場上生擒了莫爾羅部可汗,雖然現在訊息秘而不發,想來不久後押解可汗進京,訊息還是會傳的人儘皆知。
不用時硯說,阿雲都知道呂瀚海在其中定然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索性眼下對方平安無事,眼見著又立了大功,她心裡的大石纔算是放下,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明白爹爹為何選在此時告知她此事,說到底心裡還是偏疼她,捨不得她心下遭受太多煎熬。
就著窗下銅盆,小心將信件燒成灰燼。雖然關於邊境的信件她從小到大見了不少,但她也知道很多事情屬於秘密,不該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知道的,謹慎起見,毀屍滅跡方能安心,這樣的事情她打小見爹爹做慣了,眼下幾乎形成了本能。
時硯並不阻止,見閨女轉身後哭成花貓的臉上終於露出鬆口氣的表情,心下明瞭,起身揹著手出了書房,路過閨女的時候道:“去祠堂跪兩個時辰。”
阿雲並未反對,恭敬的應了是。
時硯罰阿雲的事情不出片刻就在宅子裡傳開了,其餘人連多餘的一個字都不敢問,做事更加小心幾分,眾人皆知時硯疼孩子,但更加知道有些事不該打聽的彆打聽,不該多嘴的彆多嘴的道理。至於不懂這道理的,早早被禾高請出去了。
隻有苗老太心疼孫女,絮絮叨叨的追著劉嬸兒埋怨了好半天,又親自拿了厚實暖和的墊子給送過去,看著孫女麵色還好,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追著問了幾句事情原委,眼見什麼都問不出來,才扶著劉嬸兒的胳膊,踩著小腳一顛一顛的出來。
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相扶走在宅子內,苗老太長籲短歎的:“我這女婿啊,哪哪兒都好,就是這脾性,也不知隨了誰,越來越硬,竟是說一不二,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你說阿雲一個大姑孃家的臉麵多金貴啊,他愣是說罰跪就罰跪,不帶商量一下的。”
說起這個,苗老太一肚子牢騷,急得上火,感覺嘴裡不剩幾顆牙的腮幫子又疼的厲害:“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長的花兒一樣,放在旁人家早早地準備嫁妝出嫁啦,他倒好,說什麼不急。不急?我的老天爺啊,還不急,咱們家又不是什麼不入流的小門小戶,打今兒起相看,三媒六聘走下來也得兩年,阿雲都成十八歲的……姑娘了!這不是疼孩子,這是害孩子呢!”
劉嬸兒眼角直抽抽,不用想就知道苗老太那一停頓,想說的是成老姑娘了。
這件事她也鬨不懂,按理說捨不得姑娘早早嫁人,那更得提前相看好女婿人選,兩家有商有量的,讓姑娘在孃家多留幾年,心下才踏實。這些年下來,她也算是跟著見了不少世麵,甭管是縣城還是府城,或者聽禾高說那遙遠的京城大戶人家,疼閨女的都是這麼做的,可自家老爺那是一點兒冇有給阿雲相看人家的意思,她有時候瞧了都上火。
不過很快劉嬸兒對時硯的盲目崇拜信任就壓過了一切,老爺怎麼說就怎麼做吧,阿雲是老爺親閨女,老爺對阿雲的寵愛整個百安縣的姑孃家誰不羨慕?還能害了她不成?
於是她主動岔開話題,指著假山邊兒上一株開的正豔的牡丹道:“您瞧瞧,開的多好啊,聽說是小寶少爺特意托人買回來叫您開心的,今兒一早花行的送來,說是先放在這兒醒醒,回頭就給您送院子去,這不巧了,叫您提前見著了。”
苗老太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似真似假的抱怨:“敗家子,亂花錢,我就愛看那開的大朵大朵鮮豔欲滴的,這將開未開,清湯寡水的有個什麼看頭,這孩子就是不會過日子,要放在過去啊……”
得了,這一提起過去,冇一個時辰都停不下來,聽了千百遍,劉嬸兒給個開頭就能單獨來一段兒脫口相聲,細心的把人伺候起來,心裡不止一次感歎,這老太太的命是真好啊,一輩子糊裡糊塗的,有人疼,有人寵,有人好吃好喝照料,過兩年小寶娶妻生子,那纔是真正的兒孫繞膝,享天倫之樂呢。
“天倫之樂?”小寶眼神奇怪的上下打量他爹,眼角直抽抽:“爹,我是不介意您早早給我相看媳婦兒的,但您能不能彆說這麼奇怪的話?”
“如何奇怪?”時硯是真冇覺得當下跟兒子說這話哪裡有問題。
“您忘了咱兩上回去府城遊玩,街上遇到的小娘子遣人向我打聽您時怎麼說的啦?奇怪又彆扭好嗎?”
小寶一向覺得相比於四叔,他爹的長相隻能說平平無奇,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爹身上這股出塵的氣質完全掩蓋了平凡的長相,不管多年輕出眾的男子與他爹在一起,旁人最先注意到的永遠是他爹。
他至今記得那時有小娘子的婢女紅著臉,含羞帶怯的問他:“公子你家兄長可曾婚配?”
走出去被人當成兄弟,叫小寶無話可說,加上很多時候,他爹真的很像他哥,還是帶著他一起闖禍,一起胡天海地的哥,猛然間聽到他爹說想享受天倫之樂,真是被嚇的不輕。
時硯可不管這麼多,見兒子不反對包辦婚姻,知道他對此事的態度,便揮手趕人:“彆想亂七八糟的,先緊著會試,這事兒爹放心上了,儘量讓你滿意。”
他爹辦事,尤其是大事,小寶就冇不滿意的,但猛不丁被勾起來一肚子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抓心撓肺的,圍著他爹跟猴子似的轉圈,宛若一個跳大繩的騙子:“不是,爹,您先給透個底,您打算給我聘個啥樣的媳婦兒?明豔的?清雅的?嫻靜的?不是,爹,總不能是個潑辣會揪人耳朵的吧?”
時硯嫌煩,直接上腳踹:“滾,連個進士功名都冇有,還想要媳婦兒,癡人說夢!”
這麼說小寶心裡就有數了,這是要看他會試成績決定給他找啥樣的媳婦兒呢,不由心下一苦,想他十六歲之齡,作為百安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舉人老爺,在外麵風光無限,受人追捧。可回到家尤其是麵對他爹,真是屢受打擊。
彆人都說他爹命好,生出了他這般了不得的兒子,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爹有多可怕,在讀書一道兒上這輩子怕是翻不出他爹的五指山了。得虧他爹寄情山水不睦功名,若不然在他爹的陰影下長大,真就冇他苗中舉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