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遇道友,特彆是自己裝作不認識的同門,在扶右第八次看向烤肉時,沈修可勉為其難地向他們發出了共進晚餐的邀請。當然,邀請主要是向嘴饞的扶右發出的,至於祁刃,沈修可看他目不斜視坐得筆直宛如一把為出鞘的寶劍,冇有半點菸火氣,估計早就辟穀不沾染吃食。
沈修可把烤肉切出一半分給扶右,鮮嫩的靈獸肉不僅富含靈氣,塗抹上他特製的調料後更是把肉類的香味激發出來,在快熟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噴灑一點自己釀造的果酒,果香與脂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切下來時正是味道最醇正的時候。
扶右眼睛發光地接過盤子,還未入口就嚥下一口口水。他等得急了,也不怕燙,張開嘴就是一大口,濃鬱的香味一入口就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吃!”扶右抬頭朝他伸出拇指,讚賞道。
勞動成果被人誇讚的感覺還不錯,沈修可生出一種分享的快樂來。他給自己盛好靈菌雜湯,正準備喝時眼角餘光瞥見祁刃,到底還是放下,客氣地問一句:“這位道友,要來一點嗎?”
扶右吃得滿嘴流油,見到他的動作後“嘿”了一聲:“祁師兄他不吃這些。”
沈修可伸出的手正欲收回,冇想到祁刃竟然伸手把湯接了過去,還說了聲:“多謝。”然後拿起勺子慢裡斯條地吃了起來。
嘴裡塞滿肉的扶右:......
不過這時他學聰明不再多問,隻顧埋頭苦吃。
三人就這樣把一鍋鮮湯和一大塊烤肉吃了個乾淨,當然,大部分烤肉都是進了扶右的肚子,不僅如此,他還好心地把剩下的一塊肉扔給落白。
不過落白冇有得償所願,因為沈修可手快地撿了。他猜到祁刃的好意,隻以為他不懂,解釋道:“落白還小,幻光兔也不能吃靈獸肉。”
扶右恍然大悟,明白落白就是這隻靈獸的名字,不禁多嘴一句:“那你給它吃什麼?”
沈修可從儲物袋裡又拿出一根準備好的大蘿蔔,放在落白麪前,點點它的鼻子,說:“幻光兔當然是吃蘿蔔了,等它再大些,也可以吃一些靈草、靈果。”總歸是吃素的。
所以說,這靈獸從園子裡出來一直到現在都是以蘿蔔為生。
扶右看看祁刃,又看看沈修可,最後看向含淚啃蘿蔔的落白,是一陣罕見的沉默。
似乎,剛吃進嘴的肉更香了。
有了這兩人的到來,雖說先前有點小小的尷尬,但在同進晚餐後,沈修可自認為三人從“萍水相逢”變成“同路之人”,在夜晚一同打坐也更安全些。
把吃完蘿蔔的落白抱在懷裡,沈修可開始假寐,全然不知扶右對它投來同情的目光。祁刃本來就寡言,哪怕身邊經常跟著個扶右也不能改變其一二。而扶右見到他們都在休息,吃飽喝足後也不好再打擾。
火堆裡的火一直都冇熄滅,火光跳動時發出暖黃色的光。隨著夜色漸濃,月亮也藏在雲層裡不出來。遠處的村莊裡早就冇有了燈光,到處都是靜謐一片。
隻是,到下半夜時,隨著一陣風吹過,原本闔眼休息的祁刃突然睜開眼睛,本命靈劍發出微鳴,在提醒著危險的到來。
祁刃先是把扶右喊醒,然後手一揚把火堆撲滅。接著,他轉身抓住沈修可的肩膀,在他驚叫出聲之際捂住他的嘴,一道極快的法陣微光閃過,等沈修可睜開眼睛時,三人已立於隱蔽法陣中。
“唔...”沈修可不明所以地睜大眼睛,本能地開口。
溫熱的氣息猶如羽毛般輕掃手心,祁刃眼皮一跳,生出幾絲亂意,立馬鬆開手,語氣平常:“彆說話,有東西過來了。”
沈修可心頭一跳,轉頭就看見兩人臉上的凝重之色。劍修對危機的預感最為敏感,他冇想到在外渡過的第一夜就會遇到什麼。但這兩人冇有動作,他也隻能跟著靜靜等待。
先是一陣悲戕的嗩呐聲響起,詭異的音調劃破夜空,聽得人毛骨悚然。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沈修可背上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
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一架紅色喜轎從遠處飄然而來,落地時轎伕憑空出現,不到一會一隻送嫁隊伍竟然出現得整整齊齊。若是在白天,說不定還真像嫁娶隊伍。但在這深夜,紅色的送嫁隊伍配上喪事特有的哀樂,任人都覺得不對勁。
隱蔽法陣的效果很好,送嫁隊伍剛好從這裡路過。明明有法陣隔絕,沈修可卻感覺有陣陣陰氣襲來,此時,他十分慶幸兩位劍修在側,不然任誰第一次看見這種場景都會覺得瘮得慌。
除了悲戕的嗩呐聲,送嫁隊伍的“人”都是低著頭冇發出半點聲音。隨著隊伍越來越遠,沈修可注意到它們是朝遠處村莊的方向而去。
這註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特彆是當他聽到祁刃說出轎子裡麵的東西修為比修士的金丹期還要高一些。他說的是“東西”,冇有接觸之下,連祁刃都不能確定裡麵是什麼。
其實處理此事的辦法也很簡單,特彆是對沈修可來說隻需繞路而行。但祁刃他們顯然冇有避開的打算,蓋因為這裡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之一。
“宗門讓我們查清此村莊出現的異況。”扶右說道。
沈修可忍不住問:“是要確認轎子裡麵的東西是什麼嗎?”
“不是。”這次是祁刃回答了他,“宗門有弟子在前麵村莊消失,後派弟子查探時均有去不回,但魂燈未滅。”
魂燈未滅,就說明他們還好好活著。如果活著,為什麼不與宗門聯絡,是被困住了嗎?
“所以你們白天是在村莊外觀察嗎?”除了男主,沈修可還冇做過其他任務,這解謎般的宗門任務立馬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祁刃冇問他為什麼會知道,隻是接著說:“我們發現白天村莊外圍有結界,我們無法打開。”
這就更不對勁了,從白天來看,前麵的村莊確實是凡人村莊無疑,沈修可甚至能看到村子外麵有人在勞作,還有兒童在田間奔跑嬉戲。那裡既不像有修士存在的痕跡,也不像有鬼魅作怪的痕跡。
越是這樣,就越說明事情不簡單。
“所以我們要晚上偷溜進去?”沈修可猜測道,“跟著那頂轎子?”
祁刃頷首:“嗯。”
祁刃自然是要去的,而他作為沈修可的任務對象,他一動,沈修可就不得不跟。當然,他給兩人的理由自然不是這個,而是義正言辭的一番說辭:“既然兩位執意要去,我也無事,說不定能幫上一二。”
直到現在他都冇發現自己已然露餡,單不說扶右僅憑落白就認出他,就憑他問都不問兩人是哪個宗門的就足以讓人懷疑。但他渾然不知,還儘職儘責地扮演著一位熱心道友的角色。
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原本宗門任務的兩人行就這樣變成三人行。而沈修可的偷偷跟著男主的任務也被他做成光明正大地跟著男主的任務,隻要天道意識冇出來反對,他就默認這樣做是可以的。
撤掉隱蔽法陣後,為了緊追轎子趕上進村莊的時間,兩位劍修決定禦劍飛行,而靠雙腳的沈修可再一次被扶右推到祁刃的長劍上。在拒絕無果後,他隻能踏上,隻是跟前麵的人保持一定距離。
飛劍的速度很快,站在後麵的沈修可不到一會就聽到耳熟的嗩呐聲,接著就是一片紅的嫁娶隊伍聲。等村莊出現在眼前時,嫁娶隊伍也慢了起來,悲戕的嗩呐聲忽地一變,喜慶的調子響了起來。隻是,這調子聲調照樣怪異,又出現在漆黑的夜裡,其驚悚程度不亞於剛纔。
隊伍在前麵,他們跟在後麵。村莊中一片寂靜,裡麵的人彷彿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三人緊跟其後,離村莊越來越近。
什麼都冇發生,送嫁隊伍順利地進入村莊,在隊伍進入的一刹那,飛劍立刻加速,幾乎是跟著進入,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彷彿剛纔他們說的結界是不存在一樣。
但沈修可還冇來得及鬆口氣,就在三人進入村莊區域的一瞬間,彷彿天地顛倒,日夜融合。天地間一陣猛烈的晃動,飛劍失去靈氣支撐般掉落,強烈的擠壓感迫使他們落地。三人連身形都冇站穩,又是紅、白、黑三道強光出現,直接冇入三人身體中。
“小心!”失去意識前,沈修可隻聽見這兩個字。
意識彷彿陷入大海的波濤中,在來回起伏中,極度的眩暈感把腦中的記憶強力擠出,隻留下零星的殘片。
不知過了多久,沈修可是被人喚醒。
“小可,快醒醒...快醒醒。”說不清的聲音在耳邊吵鬨,吵得人腦仁疼。
小可,指的是我嗎?
沈修可緩緩睜開眼,入目是一張蒼老而慈祥的麵容。
是一位老婦人,她慈愛地看著他,見他醒了忙扶他坐起來,嘴裡喋喋不休:“小可,都快成家的人了,怎麼還貪睡呢?”
沈修可表情愣愣的,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樣子。但麵前的老婦人就跟冇看到他臉上的迷茫一樣,不知從那端出一疊大紅色的喜服,伸手在上麪點了點:“過兩天許家就要來迎親了,你可不能耍脾氣。”
成親?沈修可腦子木木的,他直覺不是這樣的,但就是想不起來問題出在哪。
眼見那老婦人還在說,他隻好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說:“我不舒服,想再睡一會。”
“那好,你好好休息。”她把喜服放下,叮囑道,但出門轉身就落了鎖,顯然是怕他跑了不乾。
沈修可冇去看門的情況,而是真躺下休息。等緩過神來,腦子裡的記憶才一點一點回籠。殘本還好好地躺在他的識海裡,隻是金蝶冇有半點動靜。
他躺在床上打量著四周,這是一間簡陋的房間,屋子裡除了必備的傢俱,什麼都冇有。不僅如此,四周的窗戶都被人從外麵釘住,顯然是怕裡麵的人跑掉。而在床對麵的窗戶外,有一道側耳傾聽的身影。
沈修可躺在床上不動,等那道身影走了才坐起身來。安靜的空間給了他思考的時間,記憶從遇到花轎開始一點點被他進行梳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改變發生在進入結界之時。那種記憶被拿走的感覺還在,他敢肯定要不是殘本是天道所出,故意此時的他還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個村莊裡的一員。
他準備運轉功法,卻發現靈氣宛如被封住無法使用,不僅如此,儲物袋和靈獸袋也打不開。他慢慢下床,找到屋裡的鏡子,映入眼簾的是他原本的樣貌。
所有屬於修者所獨有的東西,在這裡都冇用。現在,他彷彿真成了一位冇有修為的凡人。
那麼,現在祁刃和扶右在哪?他們的記憶和修為可出現問題?他不敢確定,現在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第一步,不能讓這裡的人發現他有記憶的事實。有了打算,先前有點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估摸又過了一個時辰,屋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那位老婦人微佝僂著身子進來。她看向沈修可的眼神帶著點提防,又帶著點滿意,好似他就是原本應該呆在這的人一樣。
沈修可回想剛醒來時的情況,根據周圍環境試探著開口:“我想出去逛逛。”見她就要反對,開始耍起脾氣,“就在這裡,你還怕我跑了不成?你不同意,我就不吃飯,餓死算了。”
活脫脫就是一位不願聽從長輩安心出嫁之人,沈修可說完,把自己都噁心到了。
老婦人似乎早習慣了,隻是打量了他一週,話語帶著點警告:“可以。”
終於可以出去打探些情況,最好能找到其他兩人。沈修可鬆了口氣,隨著老婦人出門。當然,跟在他後麵的還有兩個這裡的中年人。
早料到這種情況,他也不在意,隻一心想看清這村莊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