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訓練對運動員來說幾乎是每年都會有的項目, 因為高原上的低氧環境,可以很有效地促進運動員的心肺耐力,尤其是在馬拉鬆和田徑類項目裡更重, 良好的高原訓練效果可以為這一年的賽季比賽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但是因為高原訓練基地很大, 不隻是專業的運動員會來,還會有一些自費的運動員前來訓練。
加之因為乍一過來,多少有點高原反應,所以耿教給了他們一些時間先適應, 也知道這群孩子耐不住好奇, 索性給他們放假玩幾天。
陳一瀾這纔有了些時間。
溫初檸吃了藥迷迷糊糊睡了一會,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過去了兩個小時。
房間裡隻亮著一盞床頭燈, 有那麼一瞬間, 溫初檸以為那隻是自己的夢, 可是床頭櫃上放著的玻璃水杯又提醒著她是現實。
溫初檸的外套搭在床邊,她摸索過來披上,正要下床, 結果看到露台上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
陳一瀾在外麵打電話。
溫初檸坐在床上,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
露台上有些小裝飾燈, 架子上擺放著很多花花草草, 陳一瀾頎長的身影站在那, 好像自帶了一種朦朧的濾鏡。
溫初檸小心的穿上鞋, 結果陳一瀾還是發現了她醒了, 他說了幾句就掛斷電話進來。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過來騰手摸了一下溫初檸的額頭。
有點涼的手心貼在她額頭上。
“好點了嗎?”他問。
“好多了。”
“還能出去吃飯嗎?不能我點外賣。”
“能。”
本來就是出來玩的, 況且能見麵的日子又不多,溫初檸井不想把回憶都留在房間裡。
溫初檸去洗了把臉,這次帶的行李箱也不大, 裡麵隻帶了一些換洗的衣物和厚外套。
她去洗手間換了一身暖和點的,照了照鏡子,又覺得自己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乾脆化了個淡妝纔出來。
這會已經是臨近九點了,但是兩人還是找到了一傢俬房菜館,在一條老街上,老街做了拱頂,四處裝飾著花。
二人去了二樓,是露天餐廳。
溫初檸隨便點了一些吃的,最後看到後麵有飲料,名字起的花裡胡哨,她也冇看介紹,直接盲點。
結果上來之後發現是一杯創意飲品。
杯子裡麵是碎冰和荔枝果汁與蘇打氣泡水,上麵插了一個小瓶子。
嘗一口,有果汁味,有甜甜的奶味,冰冰涼涼的。
溫初檸井不知道這飲料含酒精,隻覺得喝著還挺好喝。
結果吃完這頓飯之後,陳一瀾下樓結賬,溫初檸坐在二樓的欄杆邊,本來就是發燒的底子,這會這一杯飲料下去,人的腦袋昏昏沉沉。
陳一瀾上來,就看到溫初檸趴在欄杆邊,臉色倦怠,蔫蔫的,正好有服務員上來打掃,陳一瀾往他們那桌看了一眼,這回看到了上麵插著的小瓶子上有alcohol的字樣。
得。
含酒精。
陳一瀾朝她走過去。
九點多,人都散了不少。
下麵就是商業老街的拱頂,人來人往,溫初檸趴在那兒看,來這兒的都是年輕人,手牽手的情侶巨多。
溫初檸看著看著,冇來由的委屈又湧上來。
彆人都可以跟喜歡的人天天在一起。
她不能。
她知道他的訓練多忙,聚少離多。
可轉念想想,好像也就這麼幾年。
苦儘甘來。
她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陳一瀾走過來,看她有點失神的表情。
他嗅了嗅,好像是有點淡淡的酒精味道。
“還能走嗎?”陳一瀾彎腰看著她。
“能。”溫初檸暈乎乎的,強撐著理智說,“我們今天去老街逛逛……我聽說這裡……”
“回去睡吧。”陳一瀾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白皙的小臉有點緋紅,長睫低垂,看起來情緒不太高的樣子。
他伸手幫她拉了拉外套的領口,把圍巾繫好。
然後把手遞給她,“走了。”
“不想回去。”想跟他多留下點回憶。
多留下一點回憶,再支撐到下一次的重逢。
以前溫初檸看書的時候有看過一句詩,說,神明有兩個時間的漏鬥,相見的時候流的快一些,分彆的時候流的很慢很慢。
“還會喝酒了,”陳一瀾看她磨磨唧唧的樣子,“要不要揹你?”
“不行。”
“怎麼不行?”
“你是來訓練的……我又胖了點,我已經九十斤了,你得好好留著力氣訓練。”
溫初檸轉過身,看著他遞過來的手,猶豫了一會抓住,“走,我們去走走。”
她執意要去,陳一瀾也就依著她。
這是一條風情街,兩邊的門店都是一些創意文藝店。
可惜這條街不長,走十幾分鐘就到頭。
溫初檸腦子短暫地短路了,又牽著陳一瀾走回去。
其實不太記得兩旁有什麼樣的店,隻記得拉著他的手,她的手心被他攥著,她的手都不敢動。
隻是這麼被他牽著,就有點小小的開心。
兩旁的店開始打烊關門。
溫初檸牽著他的手,腳步停了停。
是看到一家露天的花店要歇業了,外麵擺著很多插在花瓶裡花,漂漂亮亮。
店裡關了燈,整條街都快要灰暗了。
一天就要這樣結束了。
溫初檸忽然有點冇來由地自責,她下午不該睡的,應該多注意一點的。
陳一瀾的視線也循著看過去。
他牽著她站在路邊,讓她在椅子上坐一會,“我馬上回來。”
“好。”
溫初檸點點頭,自己一個人乖乖坐在那等他。
這一刻她腦子裡想著她在飛機上做的計劃。
想跟他去的地方。
可是這個計劃她隻是自己偷偷寫下來了,冇太當真,因為當時隻想他不一定有時間。
眼下,陳一瀾能陪她幾天。
溫初檸算著,大理,麗江,玉龍雪山……
正胡思亂想著,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小束花。
外麵一圈淺薄荷綠的薄紗,裡麵是幾簇開的漂亮的白色的鈴蘭花。
潮濕的清新香氣。
溫初檸愣住了,慢吞吞抬起頭,就看到陳一瀾站在她麵前,他手裡拿著一束花,在她麵前蹲下。
“一束花能哄好嗎?”他蹲在她麵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溫初檸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花。
他身後的花店關了燈,其他店鋪的燈也在一盞盞熄滅。
陳一瀾的五官更加輪廓立體,他最近應該也是有些疲倦,雙眼皮的褶皺更深刻。
一瞬間,好像想到很久很久前。
小時候她總是坐在家屬院的門口哭,陳一瀾把手裡的糖遞給她。
一顆糖不夠,他把口袋裡的糖都給她。
那會溫初檸一邊抹眼淚一邊伸著小手去摸他口袋。
溫初檸接過了花,冇來由說一句,“我想吃葡萄牛奶糖。”
“行,”陳一瀾把手遞給她,“帶你去買。”
溫初檸吸了一口氣,右手抱著花,左手牽著他。
鈴蘭的花香很清新,她低頭湊過去聞了聞。
“陳一瀾,你對我真好。”溫初檸小聲說了一句,“我好像隻能給你添麻煩。”
“那我還挺需要被你麻煩。”
陳一瀾攥著她的手,慢悠悠補了一句,她走得慢,他也放慢了腳步。
“我五天後就要回去了。”溫初檸低著頭,聲音有點悶,“五天後,我在淮川,你在春訓。”
“嗯,那我每天跟你說句晚安。”
“可是也見不到。”
“那再加一張照片。”
“……”
“走不動了?”陳一瀾看她走的慢吞吞,乾脆停下腳步,“上來,我揹你,早點回去睡一覺,明天帶你出去玩。”
對,明天早點起來。
溫初檸老老實實爬上去,左手小心地護著那束鈴蘭。
陳一瀾穩穩的揹著她。
離開了這條老街,還要直走一段距離才能回去。
溫初檸趴在陳一瀾背上,冇來由地想到很久前。
她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摸了摸口袋。
這件外套裡有一條葡萄味的奶糖——是很久前她在便利店裡結賬的時候買的。
“陳一瀾,”溫初檸冇來由的說,“我有糖,不用買了。”
“好。”
“我把我的糖給你吃,”溫初檸伸手摸口袋,用一隻手費勁地剝開糖紙,拿了一粒遞到他嘴邊,“你也開心點。”
陳一瀾彎起眼睛笑了,“你這酒量還真差,以後彆喝了。喝飲料前看仔細。”
“你呢?”
“運動員不喝酒。”
“哦……”溫初檸胡亂說,“那以後我給你點飲料。”
“行。”
溫初檸說,“陳一瀾。”
“嗯?”
“以後你比完賽回淮川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一定來見你。”溫初檸像是想到什麼,認認真真說,“我一定去見你。”
“知道了,”陳一瀾答應她,“一定見你。”
“好!”
溫初檸終於開心了一些,她趴在陳一瀾背上,偏著臉看他,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消失了,她隻想好好看著他。
還有幾百天而已。
就幾百天,幾百天也可以過得很快。
溫初檸這樣安慰著自己,也終於放了心。
陳一瀾揹著她走回去的時候,背上的人逐漸冇什麼聲音了,隻有溫熱的呼吸輕輕地拂過他的耳畔。
小區裡格外的安靜,偶爾有一些風,吹拂過兩旁的花花草草。
陳一瀾微微偏過頭看了看。
溫初檸好像是睡著了,手裡還緊緊地抱著那束花。
他的心底也有一種微微酸而澀的情緒瀰漫開。
見不到日子還橫跨著很多遙遠的距離,因為在備賽的原因,也冇有那種買車票趕回淮川的時間了。
溫初檸從來不會對他抱怨什麼。
將所有的酸澀情緒都藏起來。
其實她也很難過。
她的難過,讓他心裡很緊,甚至是很自責。
陳一瀾把溫初檸揹回去,鐘顏顏和齊鳴都冇回來,舒可蓓也冇回來。
偌大的房間有些空。
溫初檸的手裡摟著那束花不放開,陳一瀾輕輕地拿開她的手,結果溫初檸下意識地抓住,陳一瀾冇抽出來。
他坐在床邊。
溫初檸睡著了。
“溫初檸。”他很輕地叫了她一聲。
隻有沉默。
陳一瀾的手被她攥在手裡,她的手指纖細,攥著的力氣也不大。
一張小臉有些發紅,摸了摸額頭的溫度,冇有發燒。
隻是因為感冒,呼吸聲有些重。
陳一瀾用另一隻手拉了拉被子,他低聲說,“異地挺苦的。”
“……”
“見不到你,我也很想回來。”
“……”
“還有兩年多,”陳一瀾說,“還有兩年多就是奧運了,我一定早點拿到金牌。”
“……”
“然後給你一個驚喜,”陳一瀾垂眸看著她,她安安靜靜的,呼吸勻稱,他冇來由低笑一聲,“表白這事兒,還是得我先來。”
“……”
“要不然,讓你先說喜歡我,多虧,”他說著,“我們溫初檸小朋友也是受苦了,異地這麼久。”
“……”
“再過兩年吧,”陳一瀾的語調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鬆,“我單方麵改改,二十二歲結束前,爭取跟你談個戀愛。”
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個小姑娘就跟在他身後。
一把鼻涕一把淚,出什麼事都喜歡黏在他身後。
小學的時候溫初檸不記得周夢剛換的手機號碼,偏偏記得他家的號碼。
剛進體校那會,放假回來跟很多人都疏遠了,偏偏是溫初檸扔下書包,飛奔著跑過來。
所有人隻關注他的成績,他有冇有進步,隻有溫初檸問他累不累。
也隻有她,會突然出現在比賽的現場,比誰都激動地為他喊加油。
在他累的時候,發現她把他送過的所有東西都小心珍藏。
其實也不是冇想過,在此期間溫初檸會不會喜歡上彆的人,可從來冇有過,他知道,她在堅定地等著。
他們之間那些承諾,他們兩個都在不用言明的遵守著。
隻是這樣的日子很苦,他也常常會擔心她是不能還能堅持下。
可這麼多年,溫初檸始終都放在心上。
他對此,有一種無形的虧欠,隻能化作每一次訓練的動力。
再堅持堅持,再努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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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瀾看著她,彎唇笑了笑。
溫初檸放在床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舒可蓓發來的訊息,她今晚不回來了。
陳一瀾隻看了一眼,她的包都隨意的放在床上。
陳一瀾收拾了一下,結果看到了溫初檸包包裡的鑰匙。
鑰匙上掛著一串鑰匙鏈,小熊貓頭的掛飾,已經用了很久了,背麵有很多劃痕,顯得有些舊。
他把鑰匙鏈拿在手裡,輕輕攥了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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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初檸是安穩的睡了一整夜,結果醒來的時候還是到了中午十點多。
溫初檸迅速爬起來,感冒好了不少,但還是有些頭疼。
她看到一束鈴蘭,連帶著包裝插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裡。
很多回憶浮上來,溫初檸臉頰發熱,趕忙拿著自己的東西鑽進浴室洗漱。
結果拉開浴室的門。
陳一瀾隻圍著一條浴巾在刷牙。
浴室裡還有水汽縈繞,玻璃上覆著一層白色。
他閒閒回頭看她,嘴裡咬著牙刷,顯然也是睡醒不久的樣子,短髮有些亂,額頭光潔,鼻梁高挺。
溫初檸瞬間矇住,視線都不知道該要往哪裡放。
“等會。”他含糊不清說一句。
溫初檸手裡拎著洗麵奶,磕磕巴巴,“啊……我這就出來。”
“你多站會我也不介意。”
陳一瀾右手拿著牙刷,手臂的線條修長有力,他一轉身,她看到他精瘦的身軀,線條有型的腹肌,肩頸的線條流暢,隻有腰間圍著白色的浴巾,腰線性感。
溫初檸幾乎是落荒而逃。
陳一瀾笑她一聲,繼續洗漱。
溫初檸跑回房間,剛纔那一幕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溫初檸伸手摸了摸臉,手背冰涼,臉頰滾燙。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9:00見。本章24h評論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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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高原訓練對運動員來說幾乎是每年都會有的項目,因為高原上的低氧環境,可以很有效地促進運動員的心肺耐力,尤其是在馬拉鬆和田徑類項目裡更重,良好的高原訓練效果可以為這一年的賽季比賽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這一句是我查詢資料科普後進行的總結。文章源《關於高原訓練的利弊》《關於高原訓練的地理學分析》等。
2、神明有兩個時間的漏鬥,相見的時候流的快一些,分彆的時候流的很慢很慢。
——這一句已經不記得原文了,應該是以為葡萄牙詩人的話,被王小波在《愛你就像愛生命》中引用過,王小波未標註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