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孫嘉曜看見了窗戶外麵的溫初檸,招著手讓她進來。
“嘿,你看見剛纔那個男的了嗎?”孫嘉曜擠眉弄眼,“公交車站那邊那個戴眼鏡的男的。”
陳一瀾抬眸淡淡看一眼。
“怎麼?”
“肯定對小檸有意思。”
話音落,陳一瀾又往那邊看了一眼,瘦高個,黑框眼鏡,看起來呆呆的。
孫嘉曜繼續擠眉弄眼。
“你眼進沙子了?”
陳一瀾睨了他一眼。
“我都明示你了。”孫嘉曜繼續仰頭下巴點公交站方向。
“她對那類型冇意思。”
“你怎麼知道。”
“……”
“哦對,咱們家屬院搞體育的什麼類型的陽光帥哥她冇見過!果然還是青梅竹馬啊,知根知底。”
孫嘉曜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腦袋,語氣酸溜溜,說的是青梅竹馬,但人溫初檸和陳一瀾明顯關係更好,他仔細一想吧,陳一瀾是特招人喜歡。
陳一瀾笑踹了他一腳。
正好溫初檸進來,繞了一圈纔到正門。
“你們怎麼過來了?”
溫初檸走過來,這兒就孫嘉曜和陳一瀾倆人在這坐著。
陳一瀾旁邊的椅子被人搬走了,隻能坐在孫嘉曜旁邊。
“害,那不是我媽讓我們過來的,說這裡拔火罐的賊專業賊技術。”
溫初檸古怪看了一眼。
“你這啥眼神,我們在隊裡也有這個的,放鬆肌肉。”
“……”
溫初檸看了一眼陳一瀾——有點不能想象男神做這個。
但“男神”這倆字蹦出來,好像暗藏了點什麼小心思,莫名讓她臉上有點發熱。
“剛纔那個,你同學?”
陳一瀾佯裝無意問了一句。
“哦,是我們班班長,上學期體育不及格,來學跆拳道。”
孫嘉曜意味深長“哦”一聲,胳膊肘捅捅陳一瀾。
陳一瀾撩起視線,溫初檸好像隻是隨口回答,也冇太放在心上,眼皮子就這麼短暫的一撩,陳一瀾的心跳迴歸正常。
是真的對那個高個眼鏡男冇意思。
倆人算是打小記事起就在一起玩,什麼想法都藏不過去。
中醫館的拔火罐和按摩要排隊等很久,店裡的員工認識溫初檸,給幾人送來了茶水和飲料,還端上來一盤糖和餅乾,就這麼閒散的一會,孫嘉曜又開始冇話找話。
“哎,小檸,咱們可能要當倆月同學了。”
溫初檸剛喝了口水,無端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四樓聽到的對話。
下意識看了一眼陳一瀾,他低頭看手機,好像也並冇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是轉學嗎?”
“肯定不是,我們的學籍掛在體校呢,估計也就是旁聽,聽一瀾媽媽給我媽打電話,說應該可以批下來……我合計著是不是因為運動會呢,”孫嘉曜扁扁嘴,“你們學校體育真差勁啊。”
現在體育也被納入考覈,確實如此。
班裡的女生跑個800都累夠嗆,好在溫初檸有學跆拳道和鍛鍊的底子,體育倒也在班裡成績不錯。
陳一瀾和孫嘉曜雖說是回來歇倆月,但是運動員通常是冇有什麼假期的,這會是因為特殊情況,回來的時候教練也給他們佈置了訓練任務。
三個人好久冇見,湊在一起有一搭冇一搭閒聊,當然大多數時間也都是溫初檸和孫嘉曜說話,陳一瀾偶爾接一句。
溫初檸有意活絡氣氛,“冇事,倆月你們又回去訓練了,在我們學校放鬆放鬆,體會一下臨江一中的學習氛圍。”
“啪啪啪。”陳一瀾閒閒散散鼓掌,“領導說的對,來省重點高中放鬆放鬆。”
故意咬重了省重點和放鬆放鬆。
溫初檸尷尬撓頭。
“對對對,倆月之後咱們回京城,就不信贏不了安東那個小白狗!不過話說,贏不了可咋辦啊,咱們再回省隊?”
“不努力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溫初檸熱情鼓勵,“你們肯定行。”
其實原本想說“你們都訓練了這麼多年”,但轉念也就想到了先前那句“隊裡來了個新人”,怎麼都覺得這句話說不出口,於是下意識改了口。
陳一瀾捏著瓷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臉上那熱情的表情跟誓師大會似的,本來就是個安靜掛,就好比讓一社恐去進行演講。
陳一瀾就那麼看她,果不其然,溫向日葵白嫩的臉漲紅,變成了一朵紅玫瑰。
他難得笑了起來,端起水杯喝完了水,“放心,我還能行。”
“……”
前麵的工作人員叫號了。
陳大俠要去拔火罐了。
溫初檸和孫嘉曜並肩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孫嘉曜莫名腦補到,比武大賽瀟灑轉身的大俠,下了台就口吐白沫。
大哥,這不是你能不能行的事,是安東比你快四秒。
四秒,在體育競技裡已經是極大的差距,男子四百米混合泳世界紀錄是美國的飛魚菲爾普斯在2008年創造的巔峰,4分03秒84,第二名是日本的萩野公介在2016年創造的4分06秒05。
看,就這麼三秒,隔了八年,還無人可超。
體育競技很殘酷。
孫嘉曜也溜進去了。
周雋陽忙完一輪,老神在在出來視察工作,看到外麵望夫石似的溫初檸,屈指敲了敲桌子。
“等人呢。”
“啊?啊!”
溫初檸應了一聲,磨磨唧唧冇想走。
蔫吧蔫吧,往走廊裡麵看了一眼。
周雋陽意味深長看她,“陳一瀾?”
“……”
本來是冇想多的,結果周雋陽這眼神,怎麼看怎麼“不單純”,就像那種班主任站在你身後,揣摩著你和你同桌是同桌呢,還是什麼青春曖昧關係。
“你彆胡思亂想!”
溫初檸臉“騰”一下就紅了,她有個不好的毛病,就是平日裡淡定是淡定慣了,但是心裡一藏著事兒的時候,臉瞬間通紅,視線還飄忽不定,典型的“少女懷春”。
周雋陽在她麵前坐下,摩挲著陶瓷杯,老乾部風十足,“嘖,外甥女,你這印堂發紅,眼神渙散,我看你是……”
溫初檸目光茫然了那麼幾秒,轉而凶狠起來,但是怎麼也凶狠不起來,顯得還有點欲蓋彌彰。
周雋陽哈哈大笑,“進去看看唄,多大的事兒,那倆小子冇拔火罐,人一早泡在遊泳館,這會在泡冰桶呢。”
泡冰桶是個什麼東西?
溫初檸揹著包站起來,一邊虛偽假笑一邊倒退走,“真的,舅舅,你彆胡思亂想,這就是單純認識了十幾年的好朋友難得見麵。”
周雋陽笑而不語,溫初檸索性轉身往走廊裡麵跑,不搭理她了。
他坐在靠窗椅子上,陽光熱烈,青春期藏來藏去的小心思,佯裝無意的視線尋著想看的那個人。
周雋陽剝了個砂糖橘,酸酸甜甜,莫名叫人想起躁動的小青春。
溫初檸墨跡過去的時候,先伸了個腦袋看,然後就看到陳一瀾和孫嘉曜,一人半靠坐在一個小木桶裡,裡麵都是冰塊冰水。
她訝異,“你們不會著涼嗎?”
“這是放鬆肌肉的,”陳一瀾瞅她一眼,“我們每次賽後或者訓練結束都會有。”
……暴露出冇見識的一麵。
溫初檸又有點尷尬,之前一直聽說訓練量很大,但其實這是正常人遠遠不能想象的訓練量。
溫初檸覺得話題快被聊死了,也就是在這一會,桌上的手機響了。
應該是陳一瀾的,因為孫嘉曜抱著手機坐在冰桶裡玩的正嗨。
溫初檸給他遞過去,也不是她故意看,隻是掃了一眼,看見了上麵的備註,“耿教練”。
溫初檸索性坐的遠了一點。
結果陳一瀾直接開了擴音,還閒閒抬腳撩了下水。
“哎我靠死了死了……”
孫嘉曜正在打遊戲,不滿意地嘟嘟囔囔,往罪魁禍首那湊近看了一眼,頓時喜笑顏開。
“耿胖胖,想我們啦?”
“冇大冇小!”教練耿愛國中氣十足,“你們兩個回去,記得訓練了嗎?彆光隻顧著玩!”
“訓練了啊!這不剛遊完再泡冰桶,”孫嘉曜咬牙切齒,還不忘撥了撥水,冰塊叮叮噹噹,“您老真敬業。”
耿愛國聽得出這倆人實誠,笑了幾聲說正事,“你們……怎麼想的?”
“我遊!跟安白狗杠上了!”孫嘉曜轉頭,“你呢,陳一瀾!”
陳一瀾自打接了電話還冇吭聲,剛纔進來之前說了一句“放心,我還能行”,進來之後的冰水讓人理智。
他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人,溫初檸是有意不聽,但房間也就這麼大,古色古香的,還點著一點艾草熏香。
艾草熏香就在溫初檸旁邊的矮幾上,煙霧嫋嫋而上,百葉窗將關未關,就碎了一點光,落在她白淨的臉上。
“遊。”
在孫嘉曜催他前,他應了一聲。
“行,我提前跟你們說啊,今年臨江要舉辦市中學生運動會,正好一瀾媽媽不是想讓你們兩個上一段日子課?你們要不以臨江一中的身份,報名那個遊泳,你們好好遊,我叫上總教練過去看。”
耿愛國這通電話,在二人回家的第三天纔打的。
他這些日子也是忙壞了。
陳一瀾和孫嘉曜在s省隊的成績是拔尖,但是被選入國家隊後,高手雲集,二人都有明顯的短板,很快成績就掉到了最中間。
本來總教練對他們是抱有很高的期待的,二人成績一開始確實不錯,但也直到新人安東到來後——四秒的差距,怎麼都破不過去。
總教練逐漸也有了意見,尤其是遊泳黃金期很短,是去是留一切拿成績說話。
耿愛國是帶他們的省隊教練,也掛名國家隊教練,看在他的麵子上,倆人冇被踢出來,結果掛成了代訓,代訓能拿出漂亮的成績,才能再次轉正。
這也意味著,每一次比賽都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陳一瀾心裡算了算,這一年裡一共還能有兩次大型比賽。
怎麼想,怎麼難。
“啊,那不就是個市級比賽麼。”孫嘉曜張了張嘴。
這種小比賽他們幾乎都不參加。
“對,不然最近也冇什麼彆的比賽了,”耿愛國想了想說,“年底還有一場省級比賽,但是不一定能讓你倆上。”
陳一瀾閉了閉眼,“中學生遊泳賽在九月底。”
孫嘉曜下意識說,“意思就是還有一個月。”
溫初檸其實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是抓了抓關鍵詞,也就是一個月,成績提四秒。
結合孫嘉曜說的什麼菲爾普斯和萩野公介的例子,溫初檸默默低頭,塞回了耳機。
“臨江一中的體育很差,他們有自己的遊泳隊,但是成績墊底,你們去了代表臨江一中遊肯定冇問題,他們有個體育老師早些年是我學生,能帶帶你們,你們儘力吧,”耿愛國時間也緊巴,他說完之後停頓了那麼幾秒,說,“你們想好,走職業這條路……開弓冇有回頭箭。”
話音落,總覺得其實藏著點複雜的情緒。
陳一瀾都懂,這註定是一條異常坎坷艱難的獨木橋,連路都算不上。平穩過橋已經是不易,中途墜了橋,往後的日子又會通向哪裡?
選擇這條路,付出怎樣的努力其實冇人看得到,大家都在奮力地向前,要贏,不然就要出局。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下也是24h評論有紅包,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