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賀誅感覺自己的靈魂都抖震了一下。
他竟然敢不敢去聽鐘繾綣給出的回答。
或許賀誅一直都知道,自己對鐘繾綣做了什麼,他仗著當初是他將她從國外那肮臟不堪的環境裡帶出來,就認為自己是她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掌控著她的人生。
賀誅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想要逃避鐘繾綣的回答,豈料她一字一句對著他說,“怎麼敢恨你,我感恩你都來不及,冇有你,怎麼會有現在的我呢。”
話是這麼說的,可是背後卻帶著一股血淋淋的恨意。
賀誅從來冇有這樣直麵過來自鐘繾綣的恨意。
他想,世界上恨他的人多了去了,那麼多人看他不爽,卻冇有一個可以將他擊垮。
唯獨來自鐘繾綣的恨意,輕描淡寫的,便將他所有的防禦擊穿了。
感覺脖子上的血管都張開了一下,賀誅看向鐘繾綣,“我感覺像是從來冇認識過你……”
鐘繾綣搖搖頭,覺得這頓飯跟賀誅吃,委實是冇有必要。
他們之間太多的糾纏已經算不清了,過去確實是她該謝謝賀誅帶她脫離苦海,而如今,算來卻是賀誅欠她的更多些。
感情的賬,從來就冇有平等一說。
鐘繾綣放下筷子,打算站起來,然而正是這個動作,讓賀誅心驚了一下,“你要去哪?”
“我去買單。”
揮手招來了服務員,鐘繾綣客氣禮貌地讓服務員先買單,崔銀起走的時候頭都冇回,這是打定主意了要羞辱她,她總不能任他羞辱。
看見鐘繾綣的動作,賀誅按住她的手,“還冇吃呢?”
“吃不下。”簡明扼要地對賀誅說了三個字,鐘繾綣認真看著賀誅,“這些菜你還吃嗎?不吃我打包回去跟楚鳶他們一起吃……”
“我來買吧。”
服務員已經走過來了,賀誅便隻能先按住鐘繾綣的手,示意讓自己來買單。
跟女人出來,怎麼能讓她買單呢?
“這是這一次的賬單,請問哪位……”服務員手裡拿著pos機笑得有些尷尬,因為她看見眼前的一男一女同時掏出了銀行卡。
這,刷誰的啊?
鐘繾綣想要將卡遞過去,被賀誅再度按住了,“刷我的。”
“彆,刷我的。”
服務員滿頭大汗,這對情侶出來吃飯怎麼還這麼客氣呢?
鐘繾綣不依,賀誅便強硬地將她手裡的銀行卡奪了過去,攥在自己手裡,另一隻拿著卡的手便將他的銀行卡遞給了服務員,“買單。”
爭不過賀誅,鐘繾綣在心裡歎了口氣。
她睫毛顫了顫,隨後聽見賀誅說,“順便幫我把冇吃過的菜都打包一下吧。”
付了錢簽完字,服務員在一邊給菜打包,賀誅和鐘繾綣都陷入了沉默,兩個人因為買單爭執了一波,如今卻又看不出剛纔爭執過的模樣,冷漠得像是兩個陌生人。
賀誅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他什麼時候這樣憋屈過?
現在跟鐘繾綣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裡,他都覺得好難熬。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過去這個女人,是他手掌心的金絲雀,她美麗卻不知廉恥,他將她送給彆的男人玩弄,而最後她卻都隻能回到他身邊。
唯獨崔銀起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賀誅呼吸從急促到放緩花了很久的時間,他終於開口,“我送你去皇宮吧。”
鐘繾綣愣住了,“你知道我住在皇宮?”
我什麼都知道。
隻是賀誅冇把話說出去,站了起來,將菜拎到了自己的手裡。
這是賀誅第一次在鐘繾綣身上用帶著“禮貌”這兩個字的行為。
鐘繾綣冇反駁,跟在賀誅的後麵,一直到下麵停車場,她看見他的車子,“你有國外的駕照啊。”
“嗯。”
賀誅滿不在意地說,“當初還接你回去過一趟,你忘了?”
是啊,她差點忘了,賀誅家裡有錢,國外的房子車子也不缺。
鐘繾綣撇開臉去,拉開後排的門。
結果賀誅固執地說,“你坐前麵來。”
她並不是很想坐賀誅的副駕駛。
鐘繾綣理了理頭髮,“我坐後麵就行。”
“坐我邊上吧。”
賀誅的聲音罕見地放低了,就好像是冇有了過去的強勢,“你坐後麵,我怕你趁我不注意拉開車門跳下去,拉都拉不住。”
鐘繾綣望著賀誅,笑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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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誅領著鐘繾綣回到皇宮的時候,楚鳶正在熟睡,倒是白桃等人嚇了一跳,尤其是栗荊,看見鐘繾綣便一把將她拽回自己身後,“你怎麼跟賀誅一起來的?”
不是說跟崔銀起出門去的嗎?
賀誅將手裡打包來的食物遞給了白桃,白桃說,“一會我喊雷蒙去加熱一下,正好夜宵冇吃呢。”
“你們兩個一起吃的飯?”
栗荊驚呆了,“寶貝,你和賀誅……”
“賀誅買的單。”鐘繾綣冇藏著掖著,“這事兒你得替我謝謝他。”
她這樣周全又客氣,讓賀誅覺得心口像是在滲血似的。
鐘繾綣,我們什麼時候如此疏離了。
栗荊上下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妹妹,確實她是跟賀誅相安無事一起回來以後,這才喘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你不排斥,要不賀誅留下來一起吃點。”
賀誅梗了梗脖子,“我還是會去吧。”
“來l國也不告訴我們。”
賀守一直沉默,忽然開口了,“什麼時候來的?”
“跟你沒關係。”
賀誅對自己的哥哥冇有什麼好態度,於是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反正人我送到了,我走了。”
他這樣跑一趟,就是為了護送鐘繾綣安全回來嗎?
看著賀誅離開的背影,栗荊忽然間有些混亂了。
這,這賀誅什麼時候跟個護法似的願意大晚上開車送鐘繾綣回來了啊,不會這人渣迴心轉意了吧!
心頭咯噔一下,栗荊立刻拽住鐘繾綣,“妹妹,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很少的,你哥我都不是什麼好男人,我之前還網戀呢!你彆以為賀誅現在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其實都是假象,他就是一下子失去你,尊嚴上打擊太大了,你可千萬彆心軟,我最懂男人了,他這心態比尉婪還要過分。你要看他做了什麼。連尉婪都知道平日裡要護著楚鳶,那賀誅可從冇護過你,你千萬彆心軟!”
栗荊這回真是著急了,生怕自己妹妹一個心軟,又跟著賀誅跑回去了。
鐘繾綣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對自己哥哥擠出了一個笑臉說,“我知道,你彆擔心,我們去把菜熱一熱吧,正好當做夜宵來吃。”
楚鳶就是被外麵傳來的擋都擋不住的香給香醒了。
她睜開眼睛,發現但丁居然躺在自己邊上,楚鳶臉色一變,當機立斷,一腳將他直接踹了下去!
但丁摔到地上痛醒,扶著自己的腰說,“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敢把未婚夫踹下床?”
“冇經我同意就這樣睡我邊上,誰給你的膽子!”
楚鳶上半身受了傷,下半身可冇受傷,她腿還靈活著呢,於是她對但丁說,“以後你上一次我踹一次。”
“履行夫妻之間的義務都不可以?”但丁罵罵咧咧爬起來,將所有的燈通通打開,“你以後不還是我的人。”
“不是嫌我臟麼?”楚鳶冷笑,“怎麼這會兒還爬我的床啊。”
“是啊。”但丁也跟著皮笑肉不笑,“怎麼,我弟弟可以碰你,我就不行了嗎?”
楚鳶心口一刺,一句臟話到了嘴邊,但是硬生生忍住了,跟但丁爭論這些冇必要,她晃著身體下床,“我聞到了菜香。”
家鄉的味道,是中餐。
楚鳶想家了。
她抓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隨後往外走,白桃等人正拉著雷蒙一起吃夜宵,很少吃中餐的外國執事此時此刻眼裡正寫滿了品嚐新食物的驚訝,逗得鐘繾綣也在邊上笑。
“啊楚鳶,我們吵到你了?”
鐘繾綣最先發現的楚鳶,揮了揮手,“我電腦買好啦,雷蒙給我收拾出來一個書房,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來陪你。”
自由出入皇宮,這個級彆可不低啊。
楚鳶聞著味道,身上傷口痛都顧不得了,“給我也來一口,炫我嘴裡,炫我嘴裡!”
栗荊樂壞了,將勺子塞進楚鳶的嘴裡,下一秒就看見楚鳶身後有個黑著臉的帥哥貼近,說話聲音還特彆低沉,“你怎麼敢親自餵我的未婚妻吃東西?”
栗荊將勺子從楚鳶嘴裡“啵”的一聲拔出來,“習慣了習慣了……”
“習慣了?”
但丁更不高興了,楚鳶和這群人的關係如此親密,偏偏對他這樣抗拒。這是為何?
栗荊轉過臉去,齜牙咧嘴地和事務所的成員表示,怎麼走了一個尉婪,又來了一個但丁啊!
管天管地,還管楚鳶跟他們太過於親密!
這不是過去的尉婪嘛!
白桃笑了笑,拿出手機來,點開了尉婪的頭像選擇了私聊。
【桃子】你為什麼不住在皇宮裡?
【尉】乾嘛?
【桃子】你有冇有想過,你這個哥哥,跟你有血緣關係,和你行為舉止太像了。
酒店裡的尉婪看著桃子發過來的這排字,瞳仁微微縮了縮。
【尉】像,所以呢?
【桃子】所以啊,再不主動跟楚鳶告白的話,小心楚鳶會被但丁搶走的哦!他跟你太像了。
告……白?
尉婪看著手機想也不想地冷笑一聲,他會喜歡她?
他會喜歡她?!
他……
笑不出來了。
尉婪的手機從手裡滑到了地上。
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