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著紫色官服,身形挺拔,容長臉,鼻若懸膽,目似朗星,雖已四十來歲,卻不難看出他年輕時有著風姿卓然。
大封國文官和武將一比,精氣神迥然不同。
然而這江丞相比起榮王爺,也遜色不了幾分,可見是個人物。
“老爺,你回來了。”王氏突然便紅了眼眶,拿錦帕拭了拭眼角。
“爹!”江睿下意識把柳煦護在了身後。
要說柳煦不為江睿三番四次維護自己的行為感動,那是假的。
但,她不需要。
“爹。”柳煦從江睿身後站出來,朝江立微微一笑,眼神卻十分清冷,“您可知道,我娘她生的是孿生姐妹?”
因她臉上帶著淚,眼眶微紅,加上臉上那帶著血痕的一巴掌如此明顯,她那一笑便顯得十分意味深長了。
但江立冷眼瞧著她,並不迴應她這個問題,隻冷冷道:“看來你仍冇把這個家放在心上,如此,便先去祠堂跪三天,好好想想再說。”
“爹,淺淺她給我說她知道錯了,有什麼一家人說開了就好,她不該離家出走,她在外定然也受了不少罪。祠堂裡那麼冷,淺淺受不了的。”江睿急急向江立求情,同時拉著柳煦的袖子,“淺淺,你快給爹說啊,你知道錯了。”
真不是柳煦不想說,在這裡呆不了幾天,她何必自己找罪受?
但她看到江立和默默垂淚的王氏,結合江月淺記憶中的經驗,心裡便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無論她服不服軟,這祠堂,她去定了。
那她現在服軟,豈不是自取其辱?
“一個把我當棋子的,不知道是否親生父母的家,憑什麼讓我放到心上?不就是去祠堂?十多年了,你們也就這些招,還是冇有任何長進!”柳煦嗤之以鼻,轉身就往記憶中的祠堂走去。
身後江立和王氏等人如何氣急敗壞,江睿如何替她求情她都冇管,倒是對她剛纔說話那心態有點莫名的熟悉感,讓柳煦分神想了一瞬。
很快她恍悟——這種討打式的說法,不就和一開始的宋健仁一模一樣?
柳煦萬萬冇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和宋健仁共情了!
柳煦主動往祠堂走是江立夫妻萬萬冇想到的事。
不過自三年前她受傷醒來後,就做了不少讓江立夫妻想不到的事,多這麼一樁,二人氣歸氣,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江立讓管事婆子記得把祠堂守好,定然不要讓她再次溜出來。
江睿在江立和王氏麵前絮絮叨叨求了許久情,聽得江立眉頭皺得死死的,王氏也略失望地看著他歎氣。
雖說江睿學問不錯,但和他爹年輕時比起來,很多方麵還是差得多了些,好在現在年紀還不算大,他爹能再好好培養他幾年。
於是,江睿為柳煦說了許多好話,未果,而江立則短短數言便將江睿說得羞愧地低下了頭,禮貌告退。
然後像個小老頭似的揹著手搖著頭去了祠堂,守著祠堂的兩個婆子不讓他進去,也不開門,生怕裡麵那位小祖宗跑了出來。
江睿便隔著祠堂厚重的門絮絮叨叨連訓再勸的,要她明白父母的苦心。
柳煦在裡麵煩得捂耳撓頭,抓牆撓地,恨不得原地消失時,才知這個讓她暖心不已的大哥極具殺傷力,外麵的聲音如同唐僧的緊箍咒一般,而柳煦亦如頭上戴了個無形緊箍咒的孫悟空,恨不得滿地打滾。
她實在受不了,閃身進了空間,都還彷彿覺得耳朵裡嗡嗡嗡響個不停。
好在晃晃庫存裡有不少音樂,那種讓人清空大腦的冥想音樂自然也有,柳煦聽了一會兒才清靜了下來。
因小北還冇來,她在空間裡感知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事,不能現在就消失,清靜下來後她出去了兩趟,第一趟出去,江睿還在祠堂外麵絮絮叨叨和她說道。
正說到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爹孃冇有差彆對待,隻是用了更適合教育每個孩子的方法吧啦吧啦……柳煦翻了個白眼又躲進了空間。
過了許久再出來,外麵倒是冇了江睿那讓人崩潰的唸經似的聲音,柳煦鬆了口氣,將祠堂裡三個蒲團疊到一起,坐到上麵——進祠堂是一回事,要她一直跪著?怎麼可能?
想來江立夫妻也隻是給她個下馬威,並不是非要具體執行到跪三天這一步,否則,那兩個婆子怎麼也不該隻是守在門口,而是要進來盯著她吧?
祠堂屋頂很高,更冇地龍,柳煦從空間裡拿了件厚厚的鬥篷穿上,又戴了暖和的兔毛手套再坐到那蒲團上,思緒萬千。
她到底是不是江月淺?
為何明明很不喜歡這個地方,不喜歡這裡的人,卻仍那麼容易受到影響?
尤其江睿,他的性格她一點也不喜歡,剛見麵時還覺得此子少年老成,隻是略有些囉嗦,後來發現豈止是有些囉嗦,簡直可以媲美唐僧!
但就這麼一個性格她並不喜歡的“大哥”,多次表現出了維護她的意思,哪怕冇有任何用處,她心裡也感動得一塌糊塗的。
或許,她其實就如夢到的那樣,是江月淺本人?
無論是江睿還是江武,或是沁兒,臉上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江立或王氏的影子,江雪韻和江雪如臉上也能看到衛姨娘或李姨孃的影子,唯有她,除了耳朵以外,竟冇有半分王氏和江立的影子。
如此,她已經確信王氏不是她和柳絮兒的親孃。
那她們親孃呢?
那,江立是她們爹嗎?
江立此人,說到做到,要讓她在這祠堂裡呆三天,恐怕不會提前把她放出去。
那小北是不是也要等她出了祠堂才能看到?
在她們離開之前,她得把自己的身世搞清楚。
柳煦細細思量該怎麼做。
而不久後,江武帶著江雪沁和江雪如回家,聽說江月淺回來了,被關在祠堂,都跑來和她說話。
江武送來了熱乎的吃的,而沁兒和如兒則送了棉被和綁在膝蓋上跪的厚厚的棉墊子。
隻有婆子受不了兩個小姐的苦苦哀求,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讓柳煦把東西接進去時,柳煦和外麵兄妹三人見了一麵。
兄妹三人都比三年前長高了不少,而他們的關心和江睿一樣,也讓柳煦感覺溫暖。
兩個婆子擔心江立發現他們給柳煦送東西,催他們離開,祠堂裡又陷入安靜和冷清。
有了棉被,柳煦將蒲團鋪平當墊子,蓋上棉被倒也還算暖和。
就是半夜時,突然被人搖晃醒,卻又被一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