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雖如常，語調也極稀鬆平常，問出的話卻有如驚雷。
屁股剛挨著椅子不久的柳煦立馬又站了起來：“皇上，這不是臣女能妄想妄議之事。”
“那你現在想想，告訴朕答案。”皇帝仍是那稀鬆平常的語氣，好像說今天天氣還不錯之類的，卻執意要聽柳煦的答案。
柳煦憑什麼要在皇帝麵前回答這麼危險的話題？
自然是能避過就避了。
“皇上覺得誰合適，誰就合適！”柳煦回答得斬釘截鐵。
“你是大封國人，雖然你日後可能會到東秦去生活，但你爹孃兄長妹妹們將來也都在大封國生活，他們的子子孫孫也會在大封國生活。未來的皇帝可能直接影響到他們以及全大封國百姓的生活。你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告訴朕，太子和祁郡王誰當皇帝更好？”皇帝堅持要從柳煦嘴裡聽到答案，“朕赦你無罪！”
柳煦沉默了。
和皇帝說話簡直要人命！
難怪江立年紀輕輕的，兩鬢已經有了些許的白髮。
和彆人說話，不想回答了閉嘴便是，但在皇帝麵前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權威？
“那皇上可否先回答臣女，您是如何確認彩霞放火將臣女二人困在冷宮是李貴妃主使的？”
柳煦問這話自然不是因為她好奇，當然，她也確實好奇為何皇帝會斬釘截鐵地說他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此事與皇後無關，但此時她問這個問題隻是想要求證皇上是否並無真憑實據，隻憑主觀臆斷“詐”了李貴妃。
就像當初董子純他爹辦案時詐了胡鞏和衛姨娘一樣。
目的當然是為了保住皇後及太子。
簡言之，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如果事實並不是李貴妃設計，李貴妃也冇承認，這件事的結果仍會和現在一樣麼？那傳說中對李貴妃寵了二十幾年算什麼？
“宮裡有什麼事能瞞過朕？”誰說柳煦問出這話之後，皇上卻簡簡單單給出了這個答案，柳煦並冇從這個答案中得到任何有用的資訊，是否“詐”李貴妃仍是一個問號。
柳煦一時又沉默了。
畢竟可能皇帝就隻是因為太子一時落了下風，皇帝怕事態擴大，憑著直覺或是要保皇後和太子，也可能皇帝眼線確實遍佈整個皇宮，他確實掌握了李貴妃犯事的動向。
不對，等等！
柳煦突然笑了，聲音也有些不可思議：“所以皇上是說您早就知道李貴妃要殺臣女，而未施以援手？雖彩霞放了些水到冷宮，但若非臣女二人無意中發現了秘道，恐怕早已葬身火海。而秘道之事，皇上事先並不知情。那麼，看起來皇上對東秦翼王也不是那麼友好啊！或者說，皇上剛剛心疼盛世公主從小冇什麼朋友也隻是浮於表麵，畢竟您知道她的朋友生命受到威脅而無任何搭救之意。”
皇帝剛說宮裡冇有什麼事能瞞過他，然而秘道之事，他確實不知情，他還當著柳煦的麵吩咐福公公派人去檢視，這便駁了他麵子了。
再用他之矛攻他的盾，說他知情卻不救她，還扯出東秦國和大封國的事……
皇帝原本帶著些微的笑意，聞言微微有些凝滯，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丫頭不簡單，竟然敢反將朕一軍！難怪榮王總誇你，而祁郡王也非你不娶。”
榮王總誇她，她認。
祁郡王非她不娶是個什麼鬼？
“還請皇上慎言。臣女是有婚約之人，與祁郡王冇有任何關係。”柳煦正色道，且麵對君王的那種敬畏明顯少了許多，更多了不可侵犯的正義與神聖，“那麼皇上能告訴臣女，您是詐李貴妃還是真有證據了嗎？”
“噝——你這丫頭為何總揪著這事不放？”皇帝皺眉，“你就不怕朕一氣之下要了你的命？”
“臣女自然是怕的。”柳煦實話實說，“但從皇上選儲君的出發點亦是從百姓的角度來考慮，臣女斷定皇上是明君。既然皇上是明君，必不會濫殺無辜。現在李貴妃罪名已定，木已成舟，但若此事非她所為，那太子便極有可能事先知情，若他罔顧臣女和小北二人之性命，將來大封國國土上受災的黎民百姓他也極有可能漠視。若是這樣，太子不適宜為帝。”
“唔，有一定的道理。”皇帝點頭，卻又搖頭，“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並非一味仁慈便可當君王，手段也是必須要有的。必要的時候，就因有所犧牲，有所取捨，該狠下心來便要狠下心來。”
“不過，太子便是缺乏這份果敢，倒是祁郡王在這方麵做得比較好。”
“那您便是憑太子殿下的性格判斷他不知情？”柳煦試探，她暫且忽略關於皇帝對祁郡王的評價。
“並非如此。”皇帝似是不太想說，頓了頓，“皇後的玉佩並不在皇後那裡，而在朕這裡。”
“那麼彩霞拿出來的那塊玉佩是假的？”柳煦聽到皇帝這繞口令似的說辭，恍然大悟。
“本是朕問你話，這倒好，成了朕回答你的問題了。那你說，他們倆誰當皇帝更好？”
柳煦剛纔在假設的情況下已經說過太子不適合，但此時又要從頭回答，柳煦略作思考便道：“臣女其實並不瞭解太子殿下，亦不瞭解祁郡王。但就僅有的數次見麵，臣女認為太子殿下是個正直仁義之人，而祁郡王雖個性張揚，但他營造的形象深得人心，年紀輕輕產業遍佈大封，亦是難得的人才。”
“太子殿下或許冇有祁郡王殺伐果決，但正是他那樣的性格，更容易集思廣議，想必對良好的君臣關係有所助益。”柳煦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微笑，不再往下說。
皇帝似是有些意外柳煦的回答。
“你不會是因祁郡王和你的私人恩怨而否決他吧？”
柳煦搖頭：“不摻雜私人因素。”
這話當然是假的，若真讓祁郡王當了皇帝，她和肖七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就不說她和肖七，就以謝禹森那讓人捉摸不定，視規矩如無物的性子，他若為帝，對這大封國百姓未必是好事。
“朕有意讓禹森接位。”皇帝笑眯眯看著柳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