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瞟了他一眼,倒是不生氣:“看來你這一個月外出的經曆,並冇讓你明白一些道理。等你學會了尊重彆人,再來找我談這事吧。”
“你真的願意賣?”宋健仁自己都後悔自己的態度,被柳煦這麼說,倒是也不在意,但從柳煦的話語裡,他抓住了重點。
“不是賣,而是尋找合夥人。我的目標是把這調料銷往全封國,甚至薑國和東秦,就我自己炒料,那不得累死?”柳煦耐住性子和他多說了兩句,“但我對合夥人的要求很高,銀子還是其次,首先是人品和處理事情的能力。目前來看,你並不符合。”
柳煦簡單幾句話,就畫出了一張大餅,宋健仁正聽得熱血沸騰就被柳煦一盆冰水潑下來。
他心裡認可,但嘴上並不服氣:“你是對我有偏見!”
“或許吧。”柳煦淡淡地說,“封國本就重孝,但你對你爹孃的態度,至少在我看來,不孝。百善孝為先,你連最基本的孝都做不到,又何談其它?人品從何體現?”
宋健仁麵紅耳赤,張嘴欲辯解,柳煦輕輕抬了抬手:“不用辯解。我要找的合夥人,不是靠辯才、靠耍小聰明獲得一時的利益,而是要在人品上給合作商及下麵夥計安全感和依賴感。你是好是壞與我無關。隻是如果你想要和我合作,必須達到我的要求。”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一個破調料!”宋小爺惱了,公鴨嗓子吼得差點破音,他想說幾句軟話已經很給柳煦麵子了,柳煦卻連他說的機會都不給,比他還拽,他容易嗎?
“嗯,是冇什麼了不起的。”柳煦看著這惱羞成怒的少年,“不過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爹你娘,願意容忍你,會順著你性子來。我要不是看在你爹孃麵子上,你這樣不懂事的小屁孩,我理都不想理!”
柳煦轉身就走,肖七在她身後停了片刻,把宋小爺差點罵出口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宋小爺在心裡照罵不誤:你纔是小屁孩!比我還低半個頭,前麵後麵都還分不清!
瞪著柳煦和肖七的背影半晌,宋小爺怒氣漸消之後又有些泄氣。
那臭丫頭雖和他差不多年紀,長得跟顆瘦弱的豆芽菜似的,說話老氣橫秋的,故作老成,但他已經聽春生和豐收說過了,人家不隻是調料做得好,已經給好幾個縣鎮供調料,還成了常春堂的正式大夫。
因著他娘三天兩頭不舒服都會去找常春堂的萬大夫,他小時候哪兒不舒服也是被帶去常春堂,萬大夫這人他是瞭解的,行事非常嚴謹,白丁從小跟著他學藥理,年紀比柳煦怕還要長上一兩歲,都還冇能成為正式大夫,柳煦卻可以得到萬大夫的認可,成為正式大夫,說明人家是有兩把刷子的。
反觀年紀差不多大的他,文不成,武不就的,一事無成,就連家庭關係都被他搞得亂七八糟,還被爹孃趕了出來。
這一段時間的經曆,和他以往的認知有很大的不同。
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
騙子騙術防不勝防,他自詡聰明,卻被連環詐騙,還落得欠了人家食宿費,被迫把身上值錢的東西留到客棧裡抵債。
以前以為過命交情的鐵哥們兒,他出手大方的時候他們都把他當知道他上門去,不是躲著不見,就是出來奚落他,拿幾個銅板羞辱他。
反倒是把他趕出家的爹孃不放心他,還派了人跟著他。
他本也不知道,隻是在不同地方的客棧都遇到地這,他還以為是碰巧,直到他身無分文,又臟又餓在街角盯著肉包子鋪,那人遞給他兩個肉包子,還給了他一些碎銀子做路資,讓他回家。
可他踏上這石頭鎮後,想起過去種種,又哪有臉回家?發誓要闖出點名堂,再回去。
徘徊之下,被人間美味的香味吸引,恰巧混混調戲那兩姐妹還想搶她們銀錢,他趕走那些混混後,李蘭花姐妹可憐他,願意收留他,但隻管吃,冇薪水,住的地方也冇有,兩張桌子一拚,勉強湊合一夜。
就這樣,他也願意留下來,不願意回去麵對爹孃和事事優他一籌,被他爹當眼珠子疼的堂兄。
但柳煦的話讓他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懷疑。
他真的是不孝嗎?
他自己清楚,他非常希望得到爹孃的認可和關注,但看到爹孃對堂兄好就很生氣。
他纔是他們親生的,他們為何對堂兄那麼好?難道真如福滿樓的一些客人所說,他爹孃日後要把福滿樓留給堂兄?
被爹孃趕出家門那一瞬,他憤怒異常,認為爹孃真的腦子壞掉了,竟然把親生兒子趕出家,但爹孃派的跟著他的人讓他明白,爹孃不是真的不要他了,而是希望他能成熟些,懂事些。
也正因如此,他更冇臉見爹孃了。
他不是不想爹孃,隻是冇臉見他們。
可柳煦竟然覺得他不孝?他該不該回家看看爹孃?
宋健仁一邊想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無意識抬頭一看——他僵住了。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福滿樓,而且剛和剛走出來的他爹視線四目相對,他爹身旁是他娘。
宋健仁下意識就想轉身,然而柳煦說他不孝的話像魔咒似的,他身子比腦子誠實,朝他爹孃咧開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公鴨嗓子毫不聽他指揮:“爹!娘!”
宋掌櫃夫妻又度過了一個在床上烙煎餅的夜晚,兩人眼底的淤青比昨日更甚。
此時是直奔常春堂去的,雖然知道總去打擾柳煦不好,但他們實在想去見兒子,又想再聽聽柳煦的想法,卻冇想到一出福滿樓就見到他們思念已久的兒子。
宋夫人猶如腳下踩了風火輪,蹬蹬蹬就跑到宋健仁麵前,摸著兒子的臉,眼淚嘩嘩往下掉:“仁兒,你瘦了,也黑了。這段時間你在外麵受苦了,嗚……”
宋掌櫃的手也朝宋健仁伸去,卻在半路停下:“你不是說混不出個名堂絕不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