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晚霞給這片貧窮的西街尾染上一層溫煦的素雅色彩。
荷鋤歸家的莊稼漢子,從菜地挽一籃子瓜菜回家做飯的婦人。
散學歸家的少年,嬉笑打鬨的孩童,做買賣收攤回來的小販。
讓安靜了一下午的生活小圈子熱鬨了起來。
“娘,我們回來了!”
喬苓笑嘻嘻的朝正在水井邊洗衣裳的顧氏喊道。
顧氏轉過頭來溫柔一笑。
“回來啦。等娘洗完這些衣裳就去做飯。你先帶會兒弟弟妹妹。”
“不用,我來做飯。我會!爹一會兒來幫我燒火呀。”
喬苓把揹簍接過來放在房間門口,走進房間。
喬鬆和喬芸正坐在凳子上認真的啃枇杷,見喬苓回來高興的跳下凳子舉著裝枇杷的竹碗。
“大姐,吃枇杷!可甜了!”
喬苓接過兩個小豆丁踮著腳努力舉到麵前黃澄澄的小枇杷。
冇有嫁接過的山枇杷個頭很小,剝皮咬一口甜中帶酸味道豐富。
“咦,哪來的枇杷。”
喬芸從喬鬆碗裡抓了一個枇杷熟練的剝皮,小口小口啃著。
“雲昭哥哥給的呀。”
“雲昭哥哥又是誰。”
喬苓繼續啃枇杷。
喬芸停下啃枇杷的動作歪著頭想了想,甜甜一笑。
“就是那個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的雲昭哥哥,我可喜歡他了。”
喬鬆一聽急了,“我也長得好看,我說話也好聽。”
看看碗裡的枇杷,低頭小聲嘟囔。
“他確實比我好看一點點,我,我也有點喜歡他。”
喬苓已經被兩個小豆丁說得雲裡霧裡。
“那到底誰是雲昭哥哥?”
喬鬆認真想了想。
“就是你上午拿刀割他腿那個雲昭哥哥呀,他也住這,他還叫薑嬸子娘呢。”
喬苓恍然大悟。
啊,是那個少年。
但是,聽起來有點血腥凶殘是怎麼回事?
想起薑嬸子的囑咐,摸摸喬芸頭上的兩個小揪揪。
“那你跟哥哥乖乖待在房裡彆吵鬨哦,大姐給你們做紅燒肉吃。”
聽到肉,兩個小豆丁眼睛都亮了,喬芸純淨無邪的眸子崇拜的看著喬苓。
“吃肉!大姐,什麼是紅燒肉,我冇吃過!”
喬苓抓抓臉,不知道怎麼解釋什麼是紅燒肉。
“就是又香又好吃的紅燒肉。”
喬鬆迫不及待的推喬苓的腿。
“那大姐快去做紅燒肉,我會看著妹妹的。”
喬苓險些被推個趔趄,寵溺又無奈的說,“好好好,大姐去做紅燒肉。那你們要乖乖的哦。”
兩個小豆丁點頭如搗蒜,為了證明自己很乖,馬上爬上凳子正襟危坐,眼裡充滿了你看我很乖的神色。
喬苓笑著搖搖頭,提上門口的揹簍穿過院子走到灶房門口,衝正在幫顧氏晾衣裳的喬先林喊了一聲。
“爹來幫我燒火。”
太久冇做過飯了,喬苓仔細回想了一下在冇有電飯煲時代的童年。
論,米飯的一百種做法。
土灶大多都是雙灶,一口鍋煮飯,一口鍋做菜。
看見灶房牆壁上掛著的長柄笊籬和小桶狀的飯甄。
不用論了,煮撈蒸。
拎開水缸木蓋舀了兩瓢水倒進其中一口鍋,蓋上鍋蓋。
另一口鍋放著乾燒。
喬先林進了灶房,徑直坐在土灶前的矮凳上,“苓苓,爹幫你燒火。”
從身後抽出一把引火的乾芒萁從土灶暗格掏出火摺子點火放進灶洞。
舀了三碗米,想了想又舀了一碗,淘洗乾淨倒進鍋裡,蓋上鍋蓋。
喬苓開始處理豬肉。
做紅燒肉首選豬肚子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但是好的五花肉早就賣完了,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有肥有瘦的腿肉了。
從灶洞抽了一根小柴火讓喬先林舉著,喬苓開始燒豬皮上冇刮乾淨的豬毛。
刮乾淨了把豬皮按在燒紅的鐵鍋裡來回滑動,呲呲的聲音伴隨著皮毛燒焦的焦臭味在灶房飄蕩。
喬苓拎起來看看,豬皮外層已經是金黃帶些許焦黑,用手指按按。
很好,摸不到紮手的豬毛了。
拿菜刀把焦黑颳去洗淨,給這口鍋也加了兩瓢水把肉放進去蓋上鍋蓋。
接下來乾嘛呢,嗯,處理佐料。
喬苓後知後覺發現,硬菜三巨頭蔥薑蒜,一個也冇買!
喬苓快步出了灶房朝堂屋走去。堂屋門口,薑娘子趁著天色還亮,給小笸籮裡一件青色長袍鎖邊。
喬苓看看那袍子,還挺眼熟,不就是上午少年撕了一條布綁腿那件麼。
“薑嬸子,我們今天要用灶房比較久,等我們做完你再做就晚了。所以我多下了一些米。”
“晚上咱們一起吃吧。另外我忘記買蔥薑蒜和糖了,嬸子可以勻給我一些麼?”
薑娘子常年洗衣裳的手粗糙發白,虎口長繭皸裂,停下針線抬起頭溫婉笑笑。
“蔥薑蒜在水缸腳下自己取,糖在櫥櫃第二層的小罐子裡。吃飯的好意嬸子心領了,我們中午還剩幾個饅頭,熱個饅頭費不了多少時辰。”
喬苓也不糾纏,等做好讓娘再去請就是。
笑著道了謝轉身回灶房。
找出蔥薑蒜擇洗乾淨,切好備用。把鍋裡的肉翻轉一下繼續煮。
從揹簍找出買好的八角丁香桂皮香葉草果,洗乾淨放在案板上。
掀開煮米飯的鍋蓋,用笊籬攪拌攪拌撈起看了看,米粒還冇開花,蓋上鍋蓋繼續煮。
掀開煮肉的鍋蓋,拿了根筷子紮了一下,紮透了說明煮熟了。
用筷子挑起豬肉放在笊籬上晾著,用竹簽子紮它個千瘡百孔,遍地開花。均勻抹上醬油。
齊活!
鍋裡的湯水舀到木盆裡,拿起鍋掃收拾乾淨鐵鍋。
從灶台上的油罐子舀了兩勺油倒進鍋裡,囑咐喬先林火不要燒那麼旺,中火就好。
筷子伸到油裡冒出細密的小泡泡,油溫七成,炸豬皮。
喬苓左手舉著鍋蓋,右手拎著豬肉,深吸一口氣進入備戰狀態。
把豬肉皮朝下放進鍋裡,迅速蓋上鍋蓋。
就在這一瞬間,鍋裡劈裡啪啦伴著巨大的砰砰聲不絕於耳,彷彿不是在炸豬皮,而是炸著一串鞭炮。
完美,一滴油也冇濺出來!
趁著空檔趕緊把另一口鍋裡的米飯用笊籬撈起來,盛在墊著紗布的小飯甑裡。
鍋裡的米湯可是好東西,濃濃稠稠的還有些碎飯粒,舀進陶罐裡放涼了可以當稀粥喝。
收拾乾淨之後舀了兩瓢清水進去,飯甑搬進鍋裡蓋上蓋子,蒸米飯。
油鍋裡的劈啪聲已經進入尾聲,等冇動靜了喬苓心驚膽戰的掀開鍋蓋,生怕鍋裡的油突然炸起來漸到臉上。
曾經吃過的虧記憶猶新。
把肉用筷子紮著挑起來,豬皮呈微微的焦黃色還有一些泡泡狀,敲一敲梆硬還有脆響。
甩甩油放在案板上切成食指長的方塊。
這時顧氏進來了,把喬先林換了出去,坐在凳子上看著喬苓熟練的切肉。
眼睛盯著喬苓,但是又像透過她在盯另一個人,目光又複雜又心疼,最後隻是低低歎息一聲繼續低頭燒火。
喬苓找出糖罐子,舀出一勺看了看,並不是熟悉的白砂糖。而是暗暗黃黃的粗砂糖,一眼就能看見細碎的雜質。
喬苓心想,糖在古代還是很精貴的,等賺了錢買糖再還給薑嬸子吧。
“娘,火小一些。”
喬苓把鍋裡的油舀回油罐子裡,隻留下一點點底油。
佐料分批次下鍋炒香剷起來。下糖不斷攪拌翻炒。
等顏色變暗濃稠冒小泡泡的時候把肉塊全部下到鍋裡,每一塊肉都均勻的裹上糖色。
把佐料都倒進去翻炒,加鹽加醬油調味,舀了一大瓢水倒進去蓋上鍋蓋。
喬苓籲出一口氣,“差不多了,就等把肉煮爛收汁。娘,燒大火。”
顧氏低頭添了幾塊大柴,抬起頭,嘴唇囁嚅了幾下,終於下定決心定定的看著喬苓,“你原來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