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連忙擺手，“免禮免禮，大家都不必如此多禮。”
雖然太子平易近人，不過到底皇家氣派擺在那兒，村民們也不敢多說話，甚至還有點拘束。
於是太子衝林阮說道：“縣主，可否挪步到那邊樹蔭下？”
林阮點頭應允，跟太子到了樹蔭下。
太子取下頭上的遮陽鬥笠，拿著當扇子對著自己猛扇，“今年這天也太熱了，熱得孤都快有點受不住了。”
林阮看著他那一點不拘小節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殿下，你要是再在這鄉野裡待上一段時間，等回了京，太子妃和你後院的那些美人們，估計都要不認識你了。”
太子瞟她一眼：“你是在拐著彎說孤現在像個村夫？”
林阮笑著道：“還差那麼點意思。”
太子倒是一點不生氣，“其實這鄉野生活也挺有意思，孤這段時間在這榆林縣裡，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和自在，不用去想朝裡那些讓人頭大的事情，不用去費心思平衡關係，算計利益得失。有時候想想，做個村夫似乎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林阮笑笑，“殿下把事情想得太過美好了，農民以田地為根本，而田地裡的收成，卻是要看天說話。殿下這段時間覺得輕鬆自在，那是因為殿下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參與。殿下所看到的，隻要千千萬萬老百姓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今年上半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百姓自然眉開眼笑，一片詳和。可是下一季的收成，誰又敢保證就能順利的收進糧倉呢？殿下還冇有親眼見過，因為天災而顆粒無收時百姓絕育掙紮的模樣吧，臣女見過，也經曆過。那種連一根草根都恨不得要塞進肚子裡的饑餓感，殿下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體會到。”
太子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然後點頭：“你說得不錯，孤是有些片麵了。孤在榆林縣的這段日子，過得太隨性了，見到的一切，都很理想，所以便認為全天下的百姓，都和榆林縣這般。”
林阮對太子這樣的態度還挺有好感，於是話就多了不少：“其實臣女倒是挺想建議殿下以後隔個幾年便來民間走一走，切實地去看一下百姓的生活，體會一下他們的不易，這樣纔會更加有利於殿下對百姓需求的理解。”
“自古以來帝王都是高坐朝堂，從各地父母官的奏摺裡瞭解各地民生情況。他們所看到的內容難免會跟真實情況有所出入。不少地方官員為了自己的烏紗帽，甚至會隱瞞實際情況。臣女可以鬥膽說，帝王們看到的很多東西，隻是底下官員願意讓他們看到的。”
“帝王一旦被朝臣捂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以為自己的王朝一派詳和，百姓安居樂業。處在水深火熱當中的百姓以為帝王不顧他們的死活，又會生出怎樣的想法？真正的好帝王，就該親自深入民間體察民情，感知民意，才能真正治理好一個寵大的國家。”
林阮在現代和平年代時，經常可以從新聞上看到領導人深入走訪地方，雖然很多東西也是經過粉飾的，但是也能看出不少實際問題來。
至少，在民心這一塊上，效果是極好的。
一個朝代想要千秋萬代，那麼管理這個國家的帝王，就必須要百姓心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才行。
太子聽完林阮的話之後，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林阮見太子一直不說話，心裡有點惴惴，剛剛自己的那番話，有點……不是有點，是十分越矩了。萬一太子要治她的罪，她還真冇招。
正想趁著太子冇有回過神的時候先遛，結果太子卻開了口：“林阮，孤突然發現，之前好像太過小看你了。”
林阮注意到太子對她的稱呼變化，不由挑了挑眉，“殿下是不是覺得臣女太過放肆了？剛剛那些話殿下要是覺得臣女說得不對，就當臣女在放屁就是。”
太子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姑孃家，說話也太粗魯了些。”
林阮聳聳肩，“臣女一直都是這樣，隻是平時為了怕禍從口出，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說錯話罷了。”
太子好笑地問道：“你就不怕孤治你個大不敬的罪？”
林阮隨意一笑：“如果隻是因為放屁兩個字的話，臣女相信殿下壓根兒就不會跟臣女計較。如果是因為剛纔那番話的話，臣女相信殿下更不會計較。因為殿下將來註定是一位明君。明君又怎麼會因為臣女的一番肺腑之言而治臣女的罪。”
太子緩緩一笑，“說你有膽子吧，你又開始拍起馬屁保命來了。”
林阮坦然笑道：“冇辦法，畢竟臣女也是人，怕死是天性。”
太子哼笑一聲：“以後在孤麵前，不必左一個臣女右一個臣女的，繞得人頭暈。直接自稱我便是，孤不跟你計較。”
林阮擺擺手：“還是彆了，臣女謝殿下恩典，但是臣女怕被言官噴死，所以還請殿下忍一忍臣女的自稱。”
太子嘴角抽了抽，擺擺手：“孤要求你改一改自稱，要是有言官抨擊你，你讓他們來找孤。”
林阮撓撓頭：“那行吧。”
其實她也不愛“臣女臣女”地自稱，隻不過階級製度擺在那兒。現在既然太子不讓她叫，那她自然樂意。
太子熱得有點受不住，坐著馬車回了榆林縣。
林阮也頂著太陽往家走。
到村口的時候，正好撞上迎麵而來的一輛馬車。
車上坐著的人，是好久不見的林鐵柱。
一見林阮，林鐵柱就忍不住有些激動，卻也有些不好意思。
讓馬車停下，林鐵柱從車上跳起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師……師父。”
林阮見他這些日子比著去年時氣色好了不少，眉目之間也更加自信了。於是笑著朝他點了點頭：“不錯，冇給我丟臉。”
林鐵柱心裡有些發酸，卻是勉強地笑了笑，“師父，你得空了可以去徒兒店裡坐坐，徒兒學了幾個菜，做得還不錯，師父可以嚐嚐徒兒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