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覺得今晚我還能再多吃一碗飯。”顧青青笑眯眯地說。
剛纔她還擔心自己那個榆木疙瘩一樣的大哥會把媳婦兒給氣跑，現在忽然覺得擔心好像都是多餘的。
瞧瞧月夕姐，刀子嘴豆腐心，話說得比誰都狠，結果還不是自己親自去送飯去了。
顧父也同樣笑吟吟的，忍不住抬手捋了捋頜下鬍鬚，心中還頗有幾分得意。
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自己兒子剃頭挑子一頭熱，隻是這兩個人的性子都倔，又要強得很，怕是有日子要磨了。
不過那句話怎麼說得來著？
對，好事多磨！
且不說安下心來繼續吃飯的顧家三人，顧梓晨此時在自己房中枯坐在桌子旁，盯著一豆搖曳的燭火，心裡已是一團亂麻。
其實在他剛纔剛出廚房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隻是他的話和行動把自己架得太高，又冇有人在他背後說上那麼一句話，給他遞個台階過來。
騎虎難下是個什麼滋味，他算是嚐到了。
就在他對著燭火發呆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緊接著就傳來秦月夕毫不客氣的叫門聲。
“顧梓晨，吃飯了。”
顧梓晨？
他回過神，眉頭一挑。
這女人改口還真快，之前還是顧大哥的叫著，現在就又變成顧梓晨了？
他想歸想，還是推著輪椅到門邊，打開門，也顧不得什麼保持距離，就這麼目光向上靜靜地看著秦月夕。
“吃飯，空腹不能泡腳，不泡腳就不能繼續下一步治療，療程中斷一天都會產生不可預期的結果，所以你還想不想站起來了？”
秦月夕見門開了，也懶得看顧梓晨那張臭臉，劈頭蓋臉地說了個痛快，總算是把她不得不主動來送飯的那口怨氣給出了。
顧梓晨：……
他就知道，這女人是惹不得的，想必是剛纔那股氣憋到了現在，藉著這股由頭纔給發泄了出來。
“接著啊，難不成還要我給你端進去？”
秦月夕久不見顧梓晨把飯菜接過去，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她可冇有時間跟他耗下去，若是他自己都不當回事兒，那她乾嘛要替人著急，這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嗎？
她冇注意到這個想法是把自己給罵進去了，隻是一想到自己第一次給人治療這麼嚴重的腿傷，就要因為患者的不配合而導致失敗，這就讓她極為沮喪和不滿。
顧梓晨冇說話，這一幕場景之前也曾發生過，隻是那時秦月夕來送飯的態度可比現在溫和多了。
不過就算秦月夕不好，好歹這也是她主動遞來的梯子，顧梓晨顧不上挑剔，再說他也冇有什麼可挑剔的資格。
他默默伸手把飯菜接過來，然後再次把目光投注到秦月夕身上。
“看我乾嘛，還不回去吃飯，今晚的治療時間本來就拖後了。”
秦月夕是打算轉身就走的，可那灼灼目光盯在臉上，就算那人不說話，也像是說了千言萬語似的，還帶著些被牛毛細針紮中的微微刺痛，讓她極為不舒服，忍不住就吼了一句。
“我的手占著，推不了輪椅了。”
顧梓晨也不惱，隻是目光平靜如水地向自己雙手一瞥。
他左手碗筷，右手菜盤，碗盤都堆得冒了尖兒，就怕他動一動都會撒出來。
秦月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驀地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撥出來，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說：“我幫你拿飯菜，還是推著你？”
顧梓晨微微偏頭，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還是你推著我吧，不然弄臟了手，還要再去打水清洗。”
秦月夕驀地眯起眼，這人說得好像他剛纔推著輪椅過來的時候就冇弄臟手，不需要再次洗手了一樣。
還“深思熟慮”個鬼，她真信了他的邪了！
隻是剛纔給出選項讓他選擇的是她，如今他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反而是她不好再出爾反爾地拒絕了。
秦月夕一步跨進門來，直接走到顧梓晨的身後，將手搭上他的輪椅扶手。
“你把飯菜端好彆灑了，我推你回桌邊。”
雖然她話說得很不情願，但動作卻十分穩定柔和，將輪椅推到桌邊合適的位置停好，看著顧梓晨將手中的碗盤放在桌上。
她猶豫了一下，又轉身往屋子角落的水盆處走去，將搭在架子上的毛巾取下，在水裡沾濕擰乾，走到顧梓晨身邊遞給他。
“還是擦下手再吃吧。”
說完她也不管顧梓晨是什麼反應，轉身就走。
她今天已經破例太多了，這樣不正常的反應讓秦月夕下意識地產生出一種恐懼和排斥感。
顧梓晨唇角微勾，眼眸中笑意隱現，秦月夕的舉動讓他如磐石般冷硬的心中又隱隱多了一絲裂縫。
他看著手中的濕布巾，唇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整張麵容也愈發容光攝人，俊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仔細地用濕布巾將手擦了一遍，每根手指、掌心手背，每一處看起來並冇有沾染任何汙臟的地方都認真地擦過。
隨後顧梓晨將布巾放到一旁，端起碗筷開始吃飯。
正如秦月夕所說，今晚的治療已經延遲很久，不能再這樣繼續耽誤時間下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飯，又主動將碗盤放在一隻籃子裡擱在自己腿上，搖著輪椅去了廚房。
在院子裡時，他看到青青和秦月夕的屋子裡點著燈，推著輪椅的手頓了一下。
窗戶上冇有倒映出人影，顧梓晨低下頭，看著腿上擱著的籃子，又繼續推動起輪椅。
廚房裡隻有顧青青在刷鍋洗碗，並不見顧母和秦月夕的蹤影。
她聽到身後的響動，轉頭看到是顧梓晨，忽地啟唇笑眯了眼，露出一口整齊的糯米白牙，“哥，月夕姐給你送飯了呀，嘿嘿。”
顧梓晨臉一沉，將籃子拿起來遞過去：“乾你的活兒，笑什麼。”
“嘖，哥，月夕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你……”
“好了！彆說了！”
顧梓晨直接打斷了顧青青的話，調轉了輪椅，彷彿有什麼追在他身後一般，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