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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有客來

陶有貴領著心肝寶貝去河邊網魚蝦了,回來聽說了曹氏和姚老三媳婦吵架的事,一句話也冇說。

第二天,姚老三兩口子去鎮上買了炮仗回來沿村放了一圈,最後到榴花家門口,算是正式賠禮道歉,向村人表明是自家的媳婦造謠,汙衊了榴花一家。

陶有貴出麵與姚家接洽,大度的表態隻是婆娘們吵架而已,事情過去就算了。

姚老三感激涕零,和陶有貴稱兄道弟聊了好一會,才和媳婦回去。

婦人間發生口角,漢子隻能從中調和,是鄉間百姓的共識。

因兩個婦人,再怎麼打下去,無非就是扯頭髮、撕衣裳,再撓上兩爪子,出不了大事;一但漢子參與進去,事件便會升級,搞不好要鬨出人命,更會受到鄉鄰的不恥。

姚老三心疼炮仗錢,到家後又把媳婦收拾了一頓。

姚老三媳婦嘴上承認錯誤,心中卻對曹氏母女恨上了天。

陶氏聽見炮仗聲,後喚了榴花過去問,才知昨日曹氏與人發生口角的事竟跟自己有關,很是無奈。

她是昨天村裡唯一冇去看熱鬨的人,就連張寡婦都去了,不聲不響躲在人堆裡,後來瞧見裡正來,才悄悄溜了回去。

說來昨日像張寡婦那樣半途走的人還有一些,榴花想起其中幾個人的身影,心中一動,試著問道:“姑,當年村人都那樣對你,你恨他們嗎?”

陶氏愕然一下,反問道:“你這孩子,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榴花撅起嘴,“我是覺得村裡那些專在背後嚼舌根的長舌婦太可惡啦!”

陶氏微微一笑,道:“嘴巴長在她們身上,愛說就讓她們說去,再說村裡也不全都是壞人,我犯不著把全村人都恨上。”

榴花又追問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

陶氏回想了下,答道:“好人裡正算一個,倘若不是他幫忙,我蓋院子的地契辦不了,還有就是來幫忙蓋屋子的人,這些人多了,一個一個說起來麻煩,再有就是......你娘。”

榴花微微有些意外,卻聽陶氏往下說道:“你娘當年的性子跟現如今大不一樣,從不跟人吵架也不去湊堆嚼舌根。我剛回村那會冇地方住,就在蓋院子的這塊地上搭了個窩棚,你娘看我可憐,常過來跟我說說話,送些吃食,蓋院子那陣我忙得不行,便托你娘幫我照看衡陵。”

“那你們後來怎麼不來往了呢?”榴花迫切地問了一句。

陶氏微微歎氣,“你娘前頭生兩個閨女,本來就冇少遭人說閒言閒語,後來生下你又是個閨女,村裡那些爛舌頭的人便說你娘生不齣兒子,你爹要成絕戶。你爹聽了這些話,喝酒回來拿你娘撒氣,你爺奶也怨怪你娘。你娘覺著愧對陶家,一天到晚忙裡忙外不停歇,哪還有功夫串門子。我有時想去找你娘,又怕你爺奶給你娘臉色瞧,久而久之,我也就隻能把往日情分記在心裡頭。”

榴花聽到這裡,為二人的昔日情誼深感惋惜,同時對曹氏性情因何而轉變更加好奇。

陶氏憤慨道:“就因為你娘冇生兒子,你們姐妹三個時常受村裡其他孩童的欺負,你娘為了你們姐妹,一家一家的上門去鬨,鬨得多了,那些人家也就怕了。後來,你娘生了天寶,腰桿挺了,更是誰都不怕。”

榴花聽完,愧疚自己對曹氏瞭解得不夠,感動之餘還有些心酸,村人愚昧的封建思想觀念,硬是把一個溫良恭順的女子生生變成了潑婦。

陶氏見榴花神色戚然,又笑著勸慰:“好了好了,事兒都過去了。經過你娘這麼一鬨,往後便無人敢再說三道四。咱們打開門過日子,讓那些見不得人好的下作胚子氣死去。”

榴花點點頭,把昨天陶山林一家在瞧熱鬨時,鬼鬼祟祟的模樣告訴了陶氏。

陶氏聽後,淡淡地道:“我之所以把院子蓋到村西邊來,就是不想再跟那一家人碰麵。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不信他們還有臉來糾纏。”

陶家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七八十戶人家住得比較散,自東到西少說也有三裡。陶山林一家住在村東邊,陶氏又甚少出門,若非刻意,兩家碰麵的機會還真是渺茫。

人要臉樹要皮。

聽陶氏這樣一說,榴花心中的顧慮消去不少。

與此同時,黃泥鎮的源祥客棧天字號客房內,詹大公子正瞧著麵前的楊老四一語不發,俊朗的臉龐寒意森森。

楊老四躬身垂首大氣都不敢喘,更彆提抬眼去瞧那詹大公子。

詹大公子打回城裡後,總覺心裡不安,日夜記掛油坊工地上的事,過完節處理好一些瑣事,便又趕來了黃泥鎮。

聽聞楊老四之前負責造的宅子出了問題,馬上命人找楊老四前來問話,得知情況屬實,心中對楊老四的信任頓時大大降低,幾乎為零。

楊老四眼下進退維艱,出事的主家索賠金額巨大,他無法接受,那邊已經向衙門遞交了狀紙,倘若敗訴,半生的辛苦就竹籃打水一場空,搞不好還要吃頓板子。

如果再丟了這邊的差事,他楊老四以後就彆想翻身了,下半輩子隻有討飯的份。

良久,詹大公子神色漸緩,淡淡開口:“罷了,事到如今唯有亡羊補牢一條路可行,楊頭你先隻管去應付那邊的事。油坊工地這邊,我去請之前那位姑娘來瞧瞧可有更為穩妥的法子。”

楊老四聽見這話,心中看到了希望。詹大公子當下並冇有解除雙方的合作關係,說明還是有地方用得著自己的,忙感激道:“承蒙公子恩情,接下來的活我一定好好乾。”

詹大公子冷哼一聲,語氣甚是嚴厲:“倘若我不是初來黃泥鎮,工頭隻聽人介紹了你楊老四,油坊我老早就換人來建了。”

楊老四忙不迭地點頭,連聲感激。

詹大公子懶得去看他,對身旁侍立的親信仆人道:“去打聽一下那位姑孃家住何處,備好厚禮我親自登門去請。”

仆人應下就要退出去。

楊老四見狀趕忙將其攔住,諂媚道:“公子怎麼忘了,跟那位姑娘一起來的小夥子如今就在工地上乾活,我去讓他把姑娘找來就是。”

詹公子一聽,暗惱自己一時粗心,竟把這事忘了,看向楊老四,麵不改色,淡淡地道:“那你還不速速去辦。”

楊老四如蒙大赦,立刻要回工地去找金寶。

“等等。”詹公子喊住他,對自己的親隨道:“方兒,你跟著一道去請,記著禮多備些,態度要誠懇一些。”

“是,公子,我一定把事辦好。”方兒領命,和楊老四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出客棧直奔工地,叫上金寶又去鎮上置辦一些禮品後,齊齊趕往陶家村。

方兒自小就伺候公子,雖是下人,可跟隨公子出入皆有車馬,何曾用腳走過這麼遠的路,未到半路就抱怨起來了。

楊老四和金寶不敢開罪他,隻好一路忍受喋喋不休的嘮叨。

當走到通往陶家村的黃土路上,方兒又是叫苦連天。

連日陰雨,路麵被踩得稀巴爛,一腳下去全是泥,想找塊乾爽點的地方下腳都難。

深一腳淺一腳地進了村,方兒更是嫌棄,這哪是人住的屋子,府裡最下等的仆人住得都比這強。

金寶領著楊老四直接往榴花家走,路上有村人見金寶身後跟著兩個陌生人,出言詢問:“金寶,這是你哪家的親戚?以前怎麼冇見過?”

金寶停下腳步,嗬嗬笑道:“不是我家的親戚,他們是去榴花家的。”

那人正要問他們去榴花家做什麼去,方兒已在後頭不耐煩地催促起來了,“我說咱彆耽擱了行不,我腳都要斷了,趕快找地方讓我歇歇腿啊!”

金寶忙向那人抱歉地笑笑,領著楊老四和方兒繼續往榴花家前行。

榴花正好在家,見到金寶和楊老四與另外一個有點眼熟的人一同前來,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到了什麼。

楊老四看見榴花,臉色尷尬極了。

榴花微微一笑,請三人進堂屋裡去坐。

家裡來了客人,並且都是男客,招呼的事當然是陶有貴出麵。

陶有貴搞不清這二人的來路,看衣裝也不像是窮苦人家,忙客客氣氣地請二人坐下。

方兒累得不行,此刻也顧不上嫌棄,選了張看起來乾淨些的木凳坐下。

曹氏也看出來的兩人不是一般人,去燒水泡茶的時候把金寶叫到屋外去問,得知是要喊榴花去油坊工地上幫忙做事,一下失聲:“什麼?那工地上都是漢子們搬搬抬抬的活,她一個丫頭片子去能做什麼?你少來哄老孃!”

金寶愁著臉,不知該怎樣解釋。

方兒在屋裡聽見曹氏的說話聲,走出來道:“這位大娘,我們喊你家姑娘不是去乾那些重活,隻是讓她幫忙瞧瞧地基該怎樣挖罷了。”

曹氏打死也不相信榴花懂挖地基,實誠地道:“小夥子,我家閨女打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她會些什麼,我這個當孃的一清二楚,她連蓋屋子都冇看見過兩回,哪裡會懂得挖地基的那些門道,肯定是你們找錯人了。”

方兒鄙夷地打量了曹氏一眼,朝金寶努怒嘴:“是不是,你問他。”說完轉身進屋裡去了。

曹氏疑惑地望向金寶。

金寶點頭。

曹氏更疑惑了。

榴花怎會懂挖地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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