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陸韻茜又閒過了一日,榴花第二天起來後整理思緒,做好了麵聖的準備。
何侍郎從宮中回來遣人知會榴花,午飯後隨他一起入宮覲見。
“妹妹,麵聖時應對千萬要小心,可彆惹惱了皇上。”陸韻茜幫著榴花換好縣主的朝服,在梳妝時謹慎叮嚀。
“陸姐姐放心,我會的。”榴花神色寧靜,內心卻是緊張萬分。
當今聖上開疆擴土,四處征伐,手腕鐵血,其性情必然十分冷酷。
覲見時一個不小心,觸怒龍顏,殺頭事小,株連他人可就罪孽深重了。
陸韻茜幫榴花裝扮整齊,二人自去吃午飯。
才吃罷,何侍郎的人就來請了。
陸韻茜不放心,送榴花到府門外又是叮囑一番。
榴花登上馬車,跟隨何侍郎直奔宮城的方向而去。
路上,榴花再度放空心神,隻想接下來麵聖的事。
宮城巍巍,莊嚴大氣。
榴花在宮門前下了車,打量磅礴肅穆的建築群,隻覺一股屬於皇家獨有的威嚴浩蕩之氣直衝雲霄。
因有何侍郎領路,順利通過各處盤查,很快就到了安慶帝日常處理政事的崇明殿。
何侍郎向殿外的公公表明來意,公公便入內通報去了。
榴花與何侍郎在殿外等候。
稍頃,公公出來宣二人進殿。
榴花走在後頭,踏進殿內就謹慎地低下頭,眼睛不敢往四周瞄。
崇明殿不大,榴花跟何侍郎走到龍案前半丈遠的地方立住,然後依製行禮參拜。
安慶帝正在埋首批閱奏摺,待三呼萬歲的聲音過後,依然未有抬頭,隻語調十分平寧的說了聲:“平身吧!”
“臣(女)謝過皇上!”何侍郎跟榴花先後起身,垂首而立。
安慶帝批閱完手中的奏摺,抬頭看了看案前站立的二人,然後將目光定在榴花身上,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就是那個懂得堪礦的茶縣縣主?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臣女遵旨。”榴花不敢違抗,緩緩抬頭,不由楞了一下,心裡嘀咕:原來皇上不是糟老頭子呀!
端坐龍案後的安慶帝麵貌英武,說不上俊朗,但身上那股帝王之威不言而喻。
安慶帝看清榴花的長相,不禁有點意興闌珊,身邊宮女的姿色都比麵前的女子要強。
他本以精通堪礦之術的女子,定然是超脫世俗,姿色不凡,未曾想竟是這般平平無奇。
“你千裡迢迢,不懼旅途風霜來見朕,到底所謂何事?”安慶帝口氣平淡,隻想問清楚榴花來做什麼,然後快點打發走。
“皇上,臣女此番麵聖,是為衡州礦山的工人請命。”榴花語調乾脆,話落毅然跪了下去。
安慶帝微微皺眉,略思索了下,問道:“衡州礦山的工人皆是囚徒,罪行磊磊之人,有何命可請?”
榴花目視安慶帝,語調平穩地回道:“臣女回皇上。囚徒雖是帶罪之身,可刑期結束後依然皇上的子民。服刑期間,他們已為過去放下的錯付出代價,若刑滿後攜一身無法治癒的疾病歸鄉,未免有失人道。”
“糟糕。”一旁的何侍郎心中大驚,側頭瞪了榴花一眼,意思是:你怎麼敢這樣對皇上說話,不要命了嗎?
果然。
“人道?”安慶帝重複了一遍榴花的最後兩個字眼,隨即眸色一凝,緩緩道:“你到底為何事而來,說清楚。”
語氣中已是大為不悅。
何侍郎急得額頭冒汗,想阻止榴花再說下去卻又不便開口。
因他一出聲,就表明事先是知道榴花麵聖是為了什麼。
榴花看著安慶帝微露寒意的眼睛,不由有些猶豫,但事已至此,已無退路。
她輕輕咬牙,挺直腰背,儘量放緩語氣道:“稟皇上。采礦區終日灰塵飛揚,人長期置身其中,細塵由鼻咽吸入肺部,會形成塵肺病。此病無法治癒,隻能依靠藥物緩解痛苦,當病入膏肓,患病的人便會因呼吸困難而死。整個過程,病人飽受折磨,生不如死。”說到此處打住,觀察安慶帝的臉色。
安慶帝微微凝眉,線條平硬的唇角抿了一下,道:“說下去。”
“是。”榴花伏身下去叩了個頭,直身後接著說道:“臣女的礦上,工人在采礦時都會戴上口罩。口罩是由棉紗所製,用來掩住口鼻,隔絕細塵侵入體內。”
安慶帝靜靜看著榴花,過了半響才緩緩道:“所以,你不辭辛勞,大張旗鼓的請旨入京,就是為了說服朕恩準衡州礦山的囚徒在采礦時也用上口罩?”
榴花抬起雙眸,迎著安慶帝的目光,坦然地說道:“是。臣女求皇上恩準。”
“大膽。”安慶帝勃然大怒,猛力一拍龍案,斥道:“一群囚犯,死不足惜。你卻為了這些人的賤命,不惜來讓朕浪費財力,誰給你的膽子?”
何侍郎心驚肉跳,忙下跪喊道:“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