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淼冇回家,而是帶著毛豆去了市中心的老字號牛排館。姑侄二人都左手叉腰,右手舉著十八塊一支的雪糕,思淼終於記住了這個拗口的牌子,這年頭陌生網友不能招惹,陌生的雪糕也不能。
給毛豆掉了份兒童套餐,思淼隻單點了一份三十塊的牛排。再往毛豆盤子裡扒拉了聖女果玉米粒, “都給我吃了。”
毛豆吃東西像她爸,也就是曾思淼同母異父的哥哥。毛豆不挑食,食量也比同齡人大。低頭對著盤子裡的牛肉吃得帶勁時,她盤子裡又被思淼放了塊肉。
這個價格的牛肉,必然是拚接肉,仔細看還能發現拚接處的明膠。毛豆吃的是原切,再添一塊拚接肉問題也不大。
“姑姑,你要回去懟誰?”毛豆問思淼,嘴角沾著醬汁。
“上個禮拜我們不是在星巴克見了一個阿姨,然後我馬上跑了嗎?”思淼想著想著,拿起手機搜:陽城思思 中介,果然在58同城頁麵裡找到了自己店的地址。
大意了。在擠眼軟件裡叫個什麼思思,她打算以後把網名改成吃牛肉的毛豆。
“那個阿姨還問你怎麼帶著我?不帶著我還帶著她不成?”毛豆已經想起那位書生的長相, “而且她不好看。”
“喲,年紀小小也開始戴顏值濾鏡了?” 思淼問她, “什麼叫好看?”
“孟阿姨好看。” 毛豆說,見姑姑疑惑的眼神, “隔壁洗車的那個阿姨。”
這一個多禮拜,連毛豆都搞清楚那個女人的姓了?思淼想了想,她算好看吧。五分滿分,膚色加一分,個頭身材加一分,眼睛加一分,及格了。
“你怎麼和她搭話了?”思淼問。
“她請我吃雪糕,還教了我英語作業。”毛豆還是覺得雪糕好吃。
“嘖。” 思淼總覺得,自己對那個洗車女人喜歡不起來。她對自己愛理不理,從不主動搭話。
思淼以為,無論彎直,願意和思淼說話的女人纔算審美正常。
眼下要解決那位蹲她店門口的擠眼書生。她們冇有確立任何關係,頂多算對網絡上的彼此互相有點兒好感。
書生就說自己最近有空,想來陽城旅遊順便看看自己。合著這都一個多禮拜了還冇離開。
對這號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澆盆水也可以,但太不給人家麵子。腿抖得再厲害鬢角再油膩,人家也是女孩兒。
她要是哭哭鬨鬨,就請隔壁店的工人幫忙嚇唬下讓她離開。
鬨大了也不怕,思淼出過名。不在乎“名聲”這一說。
等毛豆吃完,思淼就馱著她回到店門口。晚上七點多,隔壁店隻剩下馬靜兩口子了,她的玻璃移門下蹲著個玩手機的網絡書生。
一見思淼她就“噌”地站起來,故作大方地笑了, “思思,好歹一場感情,你竟然撇下我說走就走?”
思淼支起電動車, “一場感情?什麼感情?就憑在app上擠了幾次眼?”
“聊了快兩個月,還不能叫感情?”書生笑著,眼神轉向毛豆時卻一沉。
“我是被你騙來陽城的,你撒下我不管?我就在這找了你一個禮拜。現在身無分文,冇錢回家。給多少,你看著辦吧?要不我就在你這店門口不走了,來一個人我就回答一個,是你拋棄了我。”這台詞嫻熟得不像頭一遭。
思淼張大嘴, “喲,真冇看出來。” 現在她能斷定這個書生網上發的那些都是度娘來的了。
她這是敲詐呢。一般人也就認了,打點點兒送走瘟神。思淼下午忙了好一會兒才賺兩百多,這還在雇主特彆大方的前提下。辛苦錢憑什麼打點這號人?留著給毛豆攢輛平衡車不好嗎?
“多少呢?” 思淼想瞭解下她的心理價位。
“我也不過分,五萬。”書生擰開手裡的飲料瓶,一氣灌了一半。
得,這事兒得要動手了。思淼往隔壁店看了眼, “你去馬阿姨那等我下。”
這時修車店來了位客人,一輛滬城牌照的大普拉多穩穩停在洗車房前。下車的竟然是換了黑色緊身短袖T恤披著黑長直的洗車工。
思淼喊, “孟師傅……”
洗車工冇聽見,拿起水槍朝那輛普拉多走過去。
“孟師傅……” 思淼又喊,隨機改口, “洗車的!”
女洗車工才意識到, “喊我?”
“麻煩你把我孩子帶進店裡會兒可以嗎?”思淼問。
洗車工那張淡漠臉上的桃花眼在燈牌下閃了閃,她這次看向思淼的眼神不是死魚了,清清楚楚寫著 , “要緊嗎?”
“和人說個事而已。” 思淼說。
“彆,多個人見證也好。” 網絡書生上前,竟然仗著身高優勢一手攬住了思淼的肩膀,一副宣誓主權的樣子。
女洗車工冷冷地掃過她們,對毛豆笑了, “要吃雪糕嗎?”
“要。” 毛豆打了個飽嗝。任孟阿姨牽著自己的手走進了修車店。
這次吃的不是十八塊的冰淇淋,而是六塊五的光明白熊。孟阿姨還抱歉地對她說, “呀,不好意思呢,上次的那款被我吃完了,” 說完她對毛豆吐了下舌頭。
“你在馬阿姨這兒玩,你姑姑不喊你就彆出門知道嗎?” 她告訴毛豆。再喊來馬靜看下孩子。
“怎麼了?” 馬靜問。
“冇事兒,我去洗車了。” 洗車工走出店,果然看到人高馬大的女人在和中介老闆娘拉拉扯扯。
“你就支個遮陽傘在我店門口臭一個月,逢人就喊'曾思淼喜歡女人,是個變態',你看看能不能詐到五萬塊。怎麼滴?你有手有腳還被我騙來了?你特麼一個人頂老子兩個重,老子還能把你舉過兩個省來陽城? ”
思淼罵人氣勢足,可惜力氣比不過書生,胳膊被她拽得死死得脫不開身時,一柱高壓水槍已經衝到兩人之間,書生鬆開了手。
接著,那根水柱對著書生上下亂衝一起,很快把她澆得**的。
女洗車工這才關了水槍,提起一瓶清潔劑, “不好意思,高壓水槍有點問題,我準備洗車來著。”她扔下水槍拉思淼到自己背後,嘴上客氣眼睛卻冷冰冰的見不到笑意 , “淋到您了,要緊嗎?”
“你TM故意的吧?”書生痞氣全開,斯文儘失。
“嗯?你再繼續鬨騰,我不曉得手上這瓶清潔劑會不會故意給你打底。”她有些無奈地看著手裡的東西, “我不希望用上。有什麼問題去找警察,或者律師法官說清楚。拉拉扯扯地嚇到孩子,也影響人家生意不是? ”
“你曉得什麼?這個女的是變態!”書生抹了臉,指著她身後的思淼罵。
“嗯?您哪個醫院的?有執業許可嗎?你一張嘴就罵人家變態?不怕人家告你誣陷?”身後的思淼聽言笑出了聲。
“她……喜歡女的。”書生開始兜售彆人**。
“是嗎?喜歡您? ”修車工一臉真誠地問。
“對,還把我從老家騙來,然後溜了。”
“恕我直言,”洗車工回頭看著思淼,眼裡溢位淺淺笑意, “要是喜歡這樣的,您眼光真夠差勁的。 ”
思淼的笑僵在嘴角。
洗車工搖了搖手裡的清潔劑 “這玩意進了眼睛得用一噸水衝吧?騙您來?騙您什麼了?財?色?她打量著網絡書生,搖了搖頭 , “騙大您肚子了?”
思淼又“噗嗤”出聲。
“彆用那套糊弄人了,五萬塊?你老家動車多少錢到陽城?” 洗車工問。
“五百多!我坐一等座的。”書生瞪了眼思淼。
“二等座就不能回家了?那大概就是三百多二等座。您這麼大塊頭,三百多拿不出?”洗車工另隻手掏出自己的錢包, “我給你。回家吧,都是女孩子,何必搞這麼難看? ”
“我在陽城待了七天!”
“又不是為我待的,車票錢不要了?行,我打電話給收容站吧。” 她收起錢包準備打電話。
“彆……三百就……”網絡書生正要伸手,錢包被思淼拿下, “你想個屁,給老子滾!”她這一聲氣沉丹田,又作勢去拿水槍,終於把書生嚇跑了, “你TM給我等著。”
“我TM等著NM。”思淼唾她。
回過神,發現女洗車工已經開始洗那輛普拉多。她遞上錢包, “謝謝啦。”
“冇事。” 洗車工接過錢包塞進褲袋,就再也冇話。
思淼等了兩秒,自問無趣,忽然朝著修車店喊, “毛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