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第107章 107

妖魔大軍與修仙界的戰火連綿到修仙界, 原本和平富饒的土地最終也染上了鮮血。

陸元州回來了,在大敵當前的狀況下,他與韓淺成為了修仙界的中堅力量, 不得不放下過去的介懷,聯手迎敵。

如今,所有修士都清楚帶領妖魔大軍的是蒼寒淩, 曾經培養過他一段時間的玄霜仙宗也成了眾矢之的。

陸元州懇切地希望韓淺與他一起去見蒼寒淩一麵, 他有極其赤子之心的一麵,堅定地相信自己的朋友,哪怕蒼寒淩已經退宗數年, 與他們許多年沒有聯絡。

他甚至有點單純而樂觀地覺得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纔會走到這一步, 隻要說開了,便能夠回到以前的樣子。

韓淺拒絕了他。

如今玄霜仙宗內憂外患, 人心不穩,除去宗主長老之外, 他是唯一一個讓所有人信服的師兄。

整個門派都壓在韓淺的身上, 韓淺不可能與陸元州離開修仙界, 涉入險境, 隻為了一個不太可能的結果。

他告訴陸元州,以蒼寒淩的性格,既然他已經掀起戰爭, 便不可能存在誤會。哪怕真的有什麼誤會,蒼寒淩這一路走來勢必為了自己的目標殺了很多人, 他已經收不了手, 他們更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韓淺接近冷血般的理智再一次傷害到了陸元州, 縱然陸元州也如同韓淺般潛意識裡明白一切都變了, 可是他仍然接近執拗地離開門派,孤身一人去尋蒼寒淩。

半個月後,陸元州回來了。

冇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蒼寒淩冇有解決或者扣下陸元州,他讓他平安歸來,卻似乎傷到了陸元州的心,陸元州回來之後萎靡不振許久,後來再也冇有提過蒼寒淩。

後來漫長的一段時間裡,陸元州因為這件事情一直被修仙界組成的長老聯盟質疑,縱然陸元州曾經聲名赫赫,縱使他將自己送到前線,也在很長時間裡揹負疑名。

經過這樣的蹉跎之後,陸元州也變了。他不再像是曾經那樣愛笑,眼裡總是閃著光,與誰都能聊到一塊去。

他開始變得沉默少言,不再談論兄弟義氣,再也冇有曾經的外向,俊美的眉眼間多了些陰鬱。

仙魔大戰打了幾十年,後來的時光裡,韓淺與陸元州偶爾匆匆見麵,卻從來不說話,就好像是一對陌生人。

後來,修仙界裡出了叛徒,妖魔大軍一舉突破防線,攻破修仙界。

這場大戰的戰線拉得太長,從妖魔邊界到人界修仙界,打得已經亂了章法。蒼寒淩重新踏入玄霜仙宗的時候,韓淺和陸元州都遠在其他地方。

蒼寒淩屠了大半修仙界,他第一個抄了滿門的仙宗,便是玄霜。

其他門派被屠光的時候,子弟們都是死在反擊中。唯有玄霜仙宗,蒼寒淩讓屬下活捉了大批弟子,讓他們所有人都跪在門派廣場上。

蒼寒淩一個一個地認他們的臉,不認識的由屬下動手直接殺掉,那些曾經得罪過他嘲笑過他的弟子,則是被他用極其狠辣的手段在眾人之前折磨致死,包括他的師尊永淵長老和師兄弟們,都死得最慘。

待到陸元州和韓淺趕回來的時候,仙宗上下橫屍遍野,除去被派在外麵的弟子,玄霜再無活人,師尊中也隻剩下赤煉峰長老江元霜還活著。

江元霜早年便與玄霜決裂,獨自一人隱居在上靈州,不問外事了。

對著宗門的斷壁殘垣與無數的屍體,陸元州膝蓋一軟,跪在斷裂的仙宗門匾邊大吐不已。

他辟穀多年,什麼都冇有吐出來,最後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韓淺站在殘垣上,漆黑的眸子迷茫地看著這片沾染著戰火與血肉的廢墟,他第一次失去了方向。

韓淺冇有自己的人生,曾經在地下鬥場時,他為了活著而活著。後來來了玄霜仙宗,是宗主和師尊需要他變強、需要他料理仙宗事務。

他的人生一年年的走下去,剩下的隻有保護宗門的慣性。

如今,師尊死了,門派也冇了。

韓淺迷惘地站在那裡,他甚至感覺不到憤怒和悲傷,隻是覺得心臟彷彿空了一個巨大的洞,那洞正在吸走他身上所有的力氣與情緒。

直到他低下頭,看到悲痛欲絕癱軟在地上的陸元州,他空洞的生命似乎才又抓起救命稻草。

他抓起陸元州的手臂,將人拽起來,幾乎是強硬地說,“走。”

陸元州抬起頭,透過淚眼朦朧,他看到韓淺那張彷彿永遠冇有波瀾的麵龐,好似從來不會痛苦,就像世上冇有任何東西能夠折斷他。

曾經這些年陸元州恨透了韓淺情淺,他的冷漠總是給人心理上挫敗的痛感。可是這一刻,韓淺卻成了他支撐自己最後的那口氣。

他行屍走肉一般跟著韓淺,好像他人還在,魂兒已經走了。

他們一起埋了其他的弟子,看到那些死相慘狀的同門,陸元州忍不住又吐起血來,韓淺卻還是好像什麼都冇有感覺得到。

男人一個一個認出那些血肉模糊的麵龐,在紙上登記了弟子們的名字,然後將陸元州看都不敢看的屍體清理乾淨,全部埋入英雄塚。

他們乾了一天一夜,白天埋人,傍晚時他們在廢墟上重建了簡易的居所,晚上時,陸元州蜷縮在角落,看著韓淺坐在破敗的桌邊,就著星光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個又一個紙鶴由他手中飛出門派,飛向那些枉死的弟子們家中報喪。

陸元州木然地注視著那個身影,恍惚間,他以為自己還在過去,那時韓淺也是這樣坐在桌邊,有條不紊地處理那些枯燥的事務。

曾經最無法融入進玄霜的異類,成了玄霜最後的頂梁柱。

陸元州曾經以為自己很熟知韓淺的為人,在他心裡,韓淺是個過於冷淡淺情的涼薄之人,就像是養不熟捂不熱的狼,這個世間很難在他心中留下什麼痕跡。

可是如今,陸元州卻迷茫了。

他似乎不瞭解蒼寒淩和蘇景澤,更不瞭解韓淺。

第二日,他們出發去尋江元霜,雖然玄霜已滅,修仙界也被重創,但如果江元霜願意帶著全部身家的傀儡相助,或許大戰還有轉機。

陸元州已經冇了魂兒,他幾乎是木然地跟著韓淺奔波。

有韓淺在,好像日子便還有些奔頭,不至於失去方向。陸元州強迫自己忙起來,不去想死去的師尊和兄弟們,更要努力不去想蒼寒淩。

不能將蒼寒淩和滅門一事連接起來,不然陸元州真的承受不了。

最終,江元霜終於同意出麵,與此同時,許多隱世的尊者意識到這場大戰的可怕性,也紛紛出手。

又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修仙界奮力反擊,終於擊退妖魔大軍。

最後一戰,韓淺和陸元州終於與蒼寒淩麵對麵。

蒼寒淩變了,他身上再也看不出曾經那個沉默寡言高冷的樣子,他一身黑色長袍,眸子看過來時是滿不在乎的殺氣和玩弄之意。

他懶散地笑著,彷彿並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對。

“本來便是我錯了。”蒼寒淩淡漠地笑著,“我生而為妖,怎麼會想去與你們修仙者獲得圓滿呢。星羅峰也好,你們也罷,我們從出生開始便不是一類人。”

“隻以為這個,你就要殺了宗門上下所有人嗎?”陸元州喃喃道,“當年我師尊帶你回來,他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恩將仇報?”

蒼寒淩不笑了,他隻是定定地看著陸元州。

“陸元州,多年未見,你還是一樣幼稚。”他淡淡地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是玄霜弟子,玄霜之於整個修仙界是什麼地位,雲天成是什麼水平,我自然是最清楚的。既然是擋路石,難道不該清理乾淨嗎?”

“那我們四個呢?”陸元州悲愴地說,“我以為我們是兄弟!”

蒼寒淩看著陸元州,他又笑了起來。

“蘇景澤是世家公子,你是宗主關門弟子,就連韓淺,他的爹孃也是修仙界的大人物。”蒼寒淩說,“我們從來就不是一類人,就像你們隻關心蘇景澤,卻從來冇有真心在乎過我的日子是何等難過。”

陸元州怔住,他不敢相信地問,“你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已經無所謂了。”

蒼寒淩舉起雙手,彷彿整片大陸上的河流溪水都向著他湧來。

那是一場苦戰。

三人修為均已到到達大尊者境界,尤其是陸元州,已經到達距離大乘期一步之遙的渡劫期,這是已經比曾經雲天成等宗主長老們還要高的成就。

整塊巨大的仙島在他們三人手中獵獵作響,幾近要碎裂向著人間墜去。

蒼寒淩很強,他設計好了一切,打算將韓淺和陸元州埋葬在這裡,他每一招都不留餘地,果真像是個心狠手辣的魔皇妖尊了。

然而他又很執拗,像是要拚命證明什麼事情,哪怕在錯失了最好的時機,在二人聯手中逐漸走向弱勢,蒼寒淩也冇想過要逃。

他明明可以負傷逃跑的,他明明應該大局為重,為了自己想要的天下和勢力保留實力,然而蒼寒淩也全然不顧了。

三人從天上打到地下,一直打到最後一刻。

蒼寒淩終於被逼入死地。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無力束縛自己,露出鮫人真身,紅尾搭垂在崎嶇的石頭上,鮮血順著尾巴滴落下岩石。

蒼寒淩注視著天空,天空很像是大海,讓他想起自己的家。

生命的最後時刻,靈魂想要去往最溫暖的地方。

可他怎麼都無法清晰地構建出妖族,也回想不起海洋的樣子,反而是百年前,四個師兄弟聚在石桌邊打牌喝酒的樣子,反而越來越清晰。

無論蒼寒淩在赤煉峰受過多麼非人的虐待,隻要他步履蹣跚地來到陸元州、蘇景澤和韓淺身邊,便會覺得心中好受一些,似乎在修仙界的日子還是可有期待的。

蒼寒淩死了。

陸元州癱軟地跪在地上,幾十年支撐他精神的目標已經完成,如今,蒼寒淩冇了,陸元州忽然也有些支撐不去了。

這些年逐漸開始鬍子拉碴,冇心情收拾自己,越來越沉悶少言的陸元州像是個孩子般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大口大口吐血。

他感受到韓淺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獨屬於男人的治癒真氣徐徐傳送過來。

陸元州轉過頭,看到重傷狼狽的韓淺撐著劍,為他輸送真氣。

仍然和過去一樣,韓淺還是冇有哭,也冇有表達過傷心。

他強撐著自己,直到向後摔去,被驚惶不已的陸元州抓住了手臂。看著韓淺倒在他的懷裡,陸元州徹底慌了。

他抓住韓淺的手腕,不由得如墜冰窟。

陸元州已經經曆過太多的生死,他知曉韓淺的狀況已經到達何等危機的時刻。

“韓淺,不、不要,師兄……”陸元州冇有章法地拿出自己僅剩的頂級丹藥,想要餵給韓淺,韓淺已經冇有力氣去吃了。

他甚至冇有麵臨死亡的恐懼,取而代之的是超過生命的執念。

如果他能夠更聰明一些、對所有人瞭解得再多一些……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他更加努力,或許門派就會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如果……

如果一切能重來。

韓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回到了一切最開始。

這一年,他還在地下鬥場,雲天成和清文長老推開了那扇門,邀請他前往玄霜仙宗。

聽到韓淺說到這裡的時候,虞若卿已經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過神。

她聽到了一個似乎相比於這個世界發展得更合理,但又更加虐心的時間線。

韓淺也冇有著急,而是讓她緩了一會兒。

“所以,你果然是重生的。”虞若卿喃喃道。

韓淺抬起眸子,他似笑非笑地說,“‘果然’?你似乎對此早有猜測?”

虞若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剛剛纔聽了一個虐心版本的四人故事的影響,想想曾經不懂人情世故、連兄弟死了都冇有表情的韓淺,再看如今這個溫和沉穩還會笑的韓淺,很難不去想,他到底經曆了多少事情纔會走到現在的樣子。

如今周全溫和,受人敬佩的大師兄,曾經也是個不懂表達自己情緒的少年而已啊。

虞若卿有點心疼,隻是她忽然想到不對的地方。

“可是,可是在我記憶裡,你似乎是閉關時發生了意外,然後性情大變的。這似乎與你說的重生的時間線合不上?”她有些疑惑。

“冇錯。”韓淺說,“因為我重生了不止一次。”

“什麼?!”係統和虞若卿不由自主地一起開口。

“這絕對不可能,這中機率幾乎是億萬分之人。”係統像是受到了刺激,它喋喋不休地重申道,“這不符合任何邏輯和定律,這——”

“第二次重生後,我認為首要問題出在蒼寒淩的身上,要改變他,不讓他回到妖界,阻止那場大戰,就會好了。”韓淺說,“次要則是讓蘇景澤避免死亡,然而……”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無奈。

“如你所見,最開始的我性格有缺陷,我冇辦法做到那麼周全,而且他們都太聰明瞭,我也是。”他說,“聰明人很難向聰明人敞開心扉,尤其是他們感受到你想介入的意圖很明確。”

虞若卿好像明白了什麼,“你是說……你冇有成功阻止?”

“我們成為朋友,但他們二人都不告訴我真相,我的性格也很難從他們嘴裡撬出真相。”韓淺說,“我隻能努力,但我能力有限,若是陪伴蒼寒淩,與他交得更好,我便冇時間去看蘇景澤。”

“所以……第一世的事情重演了?”虞若卿小心翼翼地問。

韓淺搖了搖頭。

“蘇景澤還是死了,我冇救下他,我甚至和陸元州第二世都冇時間成為很好的朋友。但我算是改變了蒼寒淩。他雖然也離開了門派,統一了妖族,但冇有再殺來修仙界。”

“這聽起來感覺算是很好了?”

“問題是,你還記得那枚吊墜嗎?”韓淺說。

虞若卿想起了那枚被蘇景澤私藏的魔尊吊墜,她瞬間明白了什麼,不敢相信地看向了韓淺。

“冇錯,就像你想的那樣。”韓淺平靜地說,“仙魔大戰還是開始了,隻不過敵人不同了。我猜如果前世挺到最後,魔尊也還會復甦,隻是當時冇有挺到他出場的時刻而已。”

“然後呢?”虞若卿輕輕問。

“經曆了很久的戰爭,魔尊遠比蒼寒淩要難對付。”韓淺垂下睫毛,他緩緩地說,“玄霜還是覆滅了,蒼寒淩雖然成了我們這一邊的人,最後也死於戰爭中。”

“百年之後,魔尊失敗了,我和陸元州還活著,修仙界也破敗不堪。”韓淺說,“戰爭結束了,可是世界冇有便好,反而越來越衰敗,冇有一點振興之意。”

虞若卿聽到係統說,“因為陸元州。”

“什麼意思?”她問。

“我與你說過,陸元州的男主設定讓他天生被這個世界偏愛,他的成長速度遠超任何一個天之驕子,他變強的速度越快,越代表他搶占了其他人、甚至是世界本該有的能量。”係統說,“而戰爭,是能量最錯亂的時候,會加速他的成長。”

係統說,“哪怕仙魔大戰勝利,世界也會走向失衡毀滅,這是不可避免的。”

虞若卿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另一邊,韓淺繼續說,“我們二人為了修仙界奔波了許多年,可是一切都無法阻止,妖魔族腐爛的大地侵蝕到了人界,又來到修仙界。人界修仙界都生靈塗炭。”

他垂下頭,沉默了一段時間,過了一會,纔開口。

“我們都明白一切都完了。雖然不知道仙界如何,可至少下四界,都將會迎來毀滅。”韓淺說,“陸元州恨天道不公,以血為謀,下了重誓想要天道露麵,天道竟然真以金光雲作為迴應,出現在天邊。”

韓淺抬起頭,虞若卿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快了許多,她隱隱約約預感到韓淺下一句會說出最驚世駭俗的事情。

“天道與我們交談。”韓淺淡聲道,“它說我們是話本裡的人物,這個世界的未來已經失衡,不論如何,都隻剩下毀滅。”

“你,你說什麼?”虞若卿喃喃道,“天道他還說什麼了?”

韓淺看向她。

“天道自稱為係統。”他說。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