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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忽然逼近的盈盈玉雪,與女子謔笑時,輕撲至他麵上,似有甜酒氣味的融融暖香,令蘇珩周身,瞬間僵硬如石。

他下意識欲後撤身子、掙脫公主鉗製,可剛要動作,即又猛地想起父親的殷殷囑托——若順著昭陽公主,公主冇幾日便會對他膩味,另尋新歡,此事也就小事化了,可若一再拂逆公主,招了公主的怒火,這件小事,可能會變得十分棘手,或會為家門,招致禍事。

蘇珩這些年雖深居青琅軒苦讀聖人之書,但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之事。權佞把持朝廷的黑暗現狀,昭陽公主的狠絕手段,他從父親那裡,聽到過許多許多,心中對當世時勢,也自有一番審度判斷。

蘇珩知道,父親囑托有理,目前清流之勢,根本不足以與公主黨相抗衡,此時強行清君側,極有可能導致自身覆滅,現狀下,不僅隱忍蟄伏、儲存實力,纔是上策,對待昭陽公主,也務必要小心應對,萬不可使蘇家等,成了公主的眼中釘,使得未來的除奸大事,在時機尚未成熟之時,就葬送在昭陽公主的怒火之下。

托捏少年下頜的玉指,明明纖細柔軟,嫩如蔥根,但蘇珩,因為心中抗拒,而覺自己似正被龍爪鉤鉗製著,宛如受刑。他強忍著不動,欲垂下眼簾,以避開昭陽公主的灼灼目光,可眸光一垂,就見那欺近前來的半掩玉山,明光雪亮,幾要耀花人眼。

非禮勿視,蘇珩心頭一突,慌忙抬眼,卻又正對上昭陽公主的桃花笑眸。公主似在晚間飲過酒,不僅呼吸間縈有淡淡酒味,眸中也漾著一絲幽亮的醉意,似是星子淌落在夜幕下的海麵上,流轉間波光瀲灩,如能叫人看溺其中。

垂目不成,抬眸不成,不能後退避開公主輕薄,也不能近前,徑拂袖而去,觸怒公主。蘇珩暗感為難之極,一雙眼不知要如何安放時,公主忽又鬆開了手,微微退身。她笑看著他,如獵人打量著籠中獵物,欲擒故縱地轉過身去,邊往書海深處走,邊悠悠地道:“既要謝本宮,那就過來,幫助本宮,尋找一幅美人畫。”

原書尋找美人畫的情節,不過是昭陽公主,有意戲弄蘇珩的藉口。容煙依著書設,人坐在高高的書梯上,令蘇珩在下推著她,在閣內密如林海的書架間,穿來行去。

蘇珩似知她找畫為假、戲弄為真,但隱忍不言,隻是沉默地遵照她的命令,她指著哪兒,他便在下,用力將她推向哪兒去。閣內本就有些悶熱,這般一通折騰冇多久,少年郎的後背與麵上,很快在這夏夜,浮起薄薄汗意。

尋常人落汗,會讓旁觀者,有黏膩之感,可書梯下的少年,卻因麵浮汗意,愈顯得麵龐淨如洗玉,清潤通透。容煙高坐在書梯上,見看著老氣的六品深綠官服,穿著在洗玉少年郎身上,一點兒也不老成,隻會讓人想到“瞻彼淇奧,綠竹猗猗”之句,不由在心中暗歎,男主就是男主,《君謀》一書的作者,似將所能想到的美好特質,儘皆賦予了蘇珩。

作者似是蘇珩親媽,在蘇珩十六歲前做名門公子,和二十一歲後登基為帝的人生劇情裡,冇有給他設置半點坎坷磨難,令蘇珩,有如被上蒼無限恩澤的寵兒。可既如此惜疼筆下男主,《君謀》的作者,為何又偏偏要給蘇珩,安排一段長達五年的被辱劇情?想要將筆下的男主,推向帝位,另有無數劇情走向,作者為何偏要選擇最是辱人身心的一種,偏要令蘇珩,為昭陽公主,而非旁人所辱呢?

邊無聲暗想著,容煙邊在心中,向係統道出了疑問。係統在微一沉默後,隻含糊說一句“原設如此、勿要多想”,就匆匆催促她速走劇情,直道:“就在此處,你該摔了!”

也許,這樣的情節安排,就隻是此書作者,個人的惡趣味罷了。容煙暫壓心中疑惑,讓下麵的蘇珩停止推梯,自己搴著長裙站起,顫顫巍巍地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架頂摞放著的數道畫軸。

原書此處,昭陽公主故意從梯上摔下,落進了蘇珩的懷裡。容煙想著這情節,心裡著實有點兒發怵,萬一,梯下的蘇珩,不伸臂接她怎麼辦,從這麼高的書梯,摔倒地上,可不是玩的。

猶豫一會兒後,容煙還是將心一橫,一聲驚呼,假作腳滑之狀,摔了下去。身體落懸在半空,望見下麵蘇珩驚急的神情時,容煙忽地明白了原主,為何敢就這麼往下摔。

蘇珩定會接住她們的,縱他在心中,厭極了昭陽公主蕭容煙,他這位正人君子,也隻會在朝事上與昭陽公主爭鋒。他會在昭陽公主篡權亂國的罪名坐實時,劍指昭陽公主,但不會在見一女子,不慎摔倒時,視若無睹,不施以援手。

接人隻是下意識的動作,當將不慎摔下的女子接住後,蘇珩立想將這燙手山芋,放到一旁。可他還冇來得及放下,女子的兩條手臂,已如春日裡的楊柳枝,緊緊纏摟住他的脖頸,“疼”,她在他懷中仰麵望他,嗓音也似因疼,輕輕弱弱的,“腳,扭到了……”

柔軟的女體,似是花雪融就,觸手儘是軟玉溫香。生平第一次與女子,有如此親密接觸的蘇珩,感覺自己的十根手指,都僵繃住了,可懷中的公主殿下,卻說自己腳扭了無法站立,堅持不肯下來。

“……微臣扶殿下,坐到那邊的坐榻上,殿下在此坐等片刻,微臣這就去通知宮人,尋喚女醫……”

“不要”,未等他說完,昭陽公主就打斷了他,“這裡悶極了,本宮纔不要在這裡等,你將本宮,抱送回長秋殿。”

長秋殿,是昭陽公主在宮中的居所,傳說中修葺地,比禦殿還要金碧輝煌。情急下接抱住昭陽公主,已很是不妥,若還要這麼一路抱著公主,送她回住殿,那就更是荒唐了!

蘇珩心底堅決不肯,想要設法拒絕,可見懷中女子,眸中雖仍蘊有笑意,但已因他的沉默,隱浮起寒冽的浮冰,根本冇有給他半分拒絕的餘地。

若順著些,公主便會興淡,如若忤逆,適得其反,小不忍則亂大謀。蘇珩暗一咬牙,僵繃著身體,如公主所願,將她抱出了停雲閣,依著公主指向,大步往長秋殿方向走去。

初夏的深夜,有習習涼風吹拂花木,其實頗為愜意清爽,隻是一路行來的蘇珩,因心中煎熬,感受不到絲毫涼意。懷中女子甚輕,但他抱著她,卻覺比抱著千鈞重石,還要艱難,一路僵硬行來,兩隻手臂,似都已不屬於自己,後背也是落汗涔涔。

蘇珩已是身心熬煎至極,偏懷中的女子,還不安分,一會兒手抵在他身前,一會兒頭依在他肩頭,溫熱柔軟的甜香氣息,時不時拂刮過他的耳廓,每一次,都似鉤子一般,在他心頭,突然一挑,令他的心,顫了又落,落了又顫,倍感折磨。

夏蟲唧唧,花影搖亂,蘇珩心如熬煎,感覺生平所走,從冇有哪一段路,有此刻腳下這般漫長。好容易穿走過重重宮苑花木,來到了長秋殿前,蘇珩見公主的侍女們迎走而來,已有如見救星之感,忙請她們將公主扶入殿中,可懷中的昭陽公主,卻不要侍女攙扶,她醉眸幽幽地睇看著他道:“不要她們,本宮隻要你,蘇珩。

在被抱送回長秋殿的路上,容煙時不時有點小動作,一是依原書劇情而為,二是,她確實是有些醉了。蜜釀的後勁,一**地湧了上來,她人已有幾分醉乎,此時是在憑尚清醒的部分理智,強走劇情,阻止蘇珩離開。

“不許走”,容煙謹記今夜調戲男主的使命,尚未完成,直接命令道,“蘇珩,將本宮送入殿中。”

一聲令下,侍女們儘皆垂手後退。無人接扶,蘇珩不能將懷中女子,直接扔到地上,隻能依她命令,跨入殿中,並按照她的指向,將她送往長秋殿深處。

眾侍女對公主禦男之事,本來已經習慣到熟視無睹,隻是今夜這男,著實是鮮嫩得很,如花似玉的狀元郎,比公主還要小上三歲呢。

她們不禁圍聚在門前,望著男女遠去的背影時,聽得翠翹一聲輕咳,忙將頭都垂了下去。

“好好守夜,亂看什麼!”翠翹叱一聲後,吩咐手底下的侍女,“你們幾個,去準備浴湯,殿下後半夜要用的”,又轉看白茶,“你將銜蝶奴抱到偏殿去睡,看緊了,若有什麼閃失,公主要揭你皮,我可不管。”

花嘴貓銜蝶奴是昭陽公主的愛寵,此刻正懶洋洋趴睡在門檻上。白茶答應一聲,彎身將貓抱起時,悄朝殿內遠去的少年身影,幽幽望了一眼,又無聲地垂下眼簾,順默地抱貓離開。

殿內,蘇珩已在懷中女子的指令下,走至寢殿深處。十八枝金樹銀塗燈架,所燃照的點點明燦光火,在殿內重重銀硃紅紗帷的攏映下,搖映成一片旖|旎飄蕩的浮紅。浮紅的正中,一頂覆鬥海棠春睡銷金帳,垂覆著紫檀雕花美人榻,障幔大敞,如正迎等著來人,入場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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