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這個聲音，吳悠悠在如意鏡中聽過無數次。
所以，她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是淩恒太子！
吳悠悠頓時有些尷尬。
她和淩恒太子基本上算是不認識，但是她卻用如意鏡偷窺了淩恒太子這麼多年，現在還莫名其妙地跑到他亡妻的墓前悼念……
她這種行為，怎麼想怎麼像個變|態。
就在吳悠悠猶豫著要不要回頭與淩恒太子正式見禮時，淩恒太子又輕聲問了一遍：“幼徽，是你嗎？”
他的聲音放得那麼低，幾乎是要低到塵土裡去。彷彿吳悠悠是一隻停留在葉尖上的蝴蝶，一旦他一大聲，就會把她驚飛。
吳悠悠聽得出來淩恒太子話裡的期待和怯怕。吳悠悠知道，淩恒太子希望他麵前的這個人是張幼徽，又害怕這個人不是張幼徽。
一百多年的離彆，讓這樣一次偶得的相遇，變得格外的珍貴。
脆弱的珍貴。
吳悠悠權衡再三，最後還是幽歎一聲，默默地轉過身來。
“東海龍宮的小龍女敖悠，見過太子殿下。”
吳悠悠和手矮身，向淩恒太子行禮。
在看清吳悠悠的模樣時，淩恒太子不由一怔。
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敖悠龍女。”
淩恒太子輕輕地喚了吳悠悠一聲。
在兩人見禮的過程中，吳悠悠闇地裡打量了淩恒太子一番。
今日的淩恒太子就和吳悠悠在如意鏡中無數次見過的一樣，俊美清雋，雅量非凡。
也像吳悠悠無數次惋惜過的一樣，淩恒太子的麵上依然覆著那一條淡藍色的髮帶，將他那雙明澈剔透的星眸給遮了起來。
吳悠悠忍不住再一次歎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怎麼就遮起來了呢！
————
到底是頭一會兒見麵的陌生人，見過禮後，吳悠悠和淩恒太子就雙雙陷入了沉默。
氣氛再度尷尬。
吳悠悠是個受不了尷尬的人。最後還是她先忍不住，打破了現場的安靜：“今日不是清明，太子殿下怎麼來了？”
髮帶遮住了淩恒太子的眼睛，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但是吳悠悠還是能看出來，聽到她這個提問，淩恒太子有片刻的疑惑。
吳悠悠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她怎麼就這麼會提問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這麼一問，不就暴露了她偷窺淩恒太子的事實了麼？！
想明白了這件事，吳悠悠頓覺頭皮一陣發麻。
好在淩恒太子並冇有深究。他就立在掛滿了金桂的桂花樹旁，淡然回答：“今日是八月初九，是幼徽的生辰，故而我來探望她。”
“原來如此。”
吳悠悠應到。
然後，淩恒太子不出聲了，現場再度落入沉默。
吳悠悠是很想找話題和淩恒太子聊一聊，打破眼下的寂寞的。但是她對於淩恒太子的瞭解僅限於他和張幼徽的這一段感情……實在是不好聊啊！
難不成她要現場采訪一下淩恒太子，問他這一百多年來當鰥夫的感受？！
這不是找揍嗎？！
找不出話題，吳悠悠隻能……微笑。
淩恒太子默不作聲，像是一柄劍似的，立在桂花樹下。
髮帶遮住了他的眼，讓人看不出來他在看哪裡。
如是又過去了一刻鐘。
就在吳悠悠覺得自己臉上的微笑快要撐不住，正準備找個理由地遁的時候，淩恒太子終於開口了。
“你陪我到街市上走走罷。”
————
淩恒太子這麼一說，吳悠悠地遁不了了。
但是到街上走走橫豎比在張幼徽的墳前乾站著好，吳悠悠立刻爽快地應了下來。
兩人並肩下山去。
不用和淩恒太子麵對麵，也就少了直接來自他的壓力。自來熟一級選手吳悠悠終於可以發揮自己的特長，順應本性，胡扯瞎扯。
從半山腰走到山底，聊過了一筐八卦之後，吳悠悠「單方麵」覺得自己和淩恒太子已經很熟了。
畢竟，八卦是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的催化劑。隻要我們一起聊過八卦，那麼我們就是同一個戰壕出來的戰友了！
隻是人一旦聊嗨了，這八卦的尺度就容易產生偏差。
比如剛纔，吳悠悠差點就一時腦梗塞，和淩恒太子聊起天帝褲|襠裡的那點破事來。
還好她反應得快，都能及時懸崖勒馬，纔沒有發生社交翻車事故。
這座山和街市離得近，吳悠悠和淩恒太子又走了幾步，就步入了鬨市。
頓時，人聲鼎沸，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市井氣息撲麵而來。
下山路上一直沉默著的淩恒太子終於說出了他今天說的第四句話：“說了這麼久，你餓了吧？我們去吃東西吧。”
淩恒太子所說，正是吳悠悠心中所想。
吳悠悠歡快地應了一聲，伸手往鬨市的西邊一指，道：“太子殿下，那邊有一家米粉店好吃，我們去吃那個！”
淩恒太子淡淡地應了吳悠悠一聲，然後糾正她道：“在下界你還是喚我做‘阿恒’罷。”
吳悠悠是個聰明人。淩恒太子這麼一說，她馬上就get到了——太子殿下這是不想讓凡人們誤會他的真實身份呢！
“好嘞~！”
吳悠悠乾脆利落地應了。
想到方纔吃過的米粉的鮮美滋味，吳悠悠有些按捺不住，直接扯了淩恒太子的衣袖，拉著他往鬨市的西邊行去：“阿恒，咱們快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米粉！”
在衣袖被吳悠悠拉住的一瞬間，淩恒太子微微一怔，然後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吳悠悠的手。
她的皮膚白皙若雪，手指纖長秀氣，指甲蓋兒像珍珠一樣圓潤光潔……
這是一隻很美麗的手。
看到這隻手，淩恒太子情不自禁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去牽住它。
可就在淩恒太子的指尖要碰到吳悠悠的手背的瞬間，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然後，五指輕輕回攏，緊握成拳，緩緩垂落。
————
吳悠悠心裡隻想著米粉，倒是冇注意到淩恒太子的反應。
她一步冇停，一口氣把淩恒太子給拉到了早上吃過的那家粉攤子邊上：“老闆！給我來兩碗……唔不！三碗米粉！全要大碗的，其中有兩碗不加蔥！”
說完，吳悠悠還扭頭問了淩恒太子一聲：“你吃蔥的吧？”
淩恒太子微微頷首，做出了肯定的答覆。
吳悠悠的模樣生得十分漂亮，氣質卻是嬌憨可人的，這般的反差，常令人對她過目不忘。
更何況她方纔還在粉攤上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米粉，所以，粉攤的老闆娘一下子就把她給認出來了：“嗬喲，丫頭你又來啦？一個多時辰前你不是纔在我家吃了兩大碗粉？怎麼，又餓了？”
“嘻嘻~~”吳悠悠衝著老闆娘咧嘴一笑，誇道，“餓倒也不十分餓，隻是老闆娘你家的粉太好吃了！湯底鮮香、粉條滑爽！我就算吃破肚皮也要再吃上兩碗呐~！”
吳悠悠的誇讚逗得老闆娘樂不可支。
招呼吳悠悠在攤上的小桌子邊上坐下了，老闆娘這就給吳悠悠煮粉去了。
淩恒太子把吳悠悠和老闆娘方纔的對話聽到耳朵裡去了。
老闆娘一走，淩恒太子就問吳悠悠：“你平時都吃很多？”
雖然淩恒太子說這話的時候不帶任何的語氣，但是吳悠悠就是覺得……他在嘲諷她！
有些不高興地瞥了淩恒太子一眼，吳悠悠回答：“我是吃得比較多冇錯……但是我也冇有白吃彆人的啊！我都給錢了！”
淩恒太子：“…………”
淩恒太子：“我冇有彆的意思，就是問問而已。若是讓你不高興了，那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吳悠悠“哼哼”兩聲，剛要答話，老闆娘就端著三碗米粉過來了：“小姑娘，你要的三大碗粉。喏，這兩碗冇加蔥花。”
“先吃粉、先吃粉。”吳悠悠把有蔥花的那碗粉推到淩恒太子麵前，又從桌上的筷筒裡拿了兩雙筷子，遞給他一雙，“阿恒你快嚐嚐，看看老闆娘的手藝合不合你的口味。”
看到吳悠悠與淩恒太子如此熟絡，老闆娘瞧瞧她，再瞧瞧淩恒太子，忍不住把眼睛笑成了月牙兒：“丫頭，這位模樣俊俏的後生，是你家的小郎君吧？”
聽到老闆娘這話，吳悠悠手裡的筷子直接冇拿穩，砸到碗裡，濺了一桌的湯水。
看到吳悠悠這有些慌張的模樣，老闆娘笑得更歡了。
“挺好、挺好！你們倆男的俊、女的俏，就像那說書先生口中的金童玉女，好般配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