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會因為誰的悲傷就挺著腳步,日子一天天過著,高三的第一次模擬考轉眼就來了,一項排在年紀前三的黎初遙考砸了,她瞬間從頂峰掉入低穀,落到了一百名之後。
班主任老太太將黎初遙叫道辦公室說:“你的成績一直很好,這次呢肯定是因為家裡的事分心了。可是,黎初遙啊,高考馬上就來了啊,不到三個月就是決定你命運的時候了,你要收拾好心情,好好努力。”
老太太說了幾句,抬頭望瞭望黎初遙那張蒼白又憔悴的臉說:“當然,也不能蹦的太緊,哎……以你原來的成績全國的學校隨便你選,就是想考香港大學也冇問題,你的未來是光明的,調整好心情,不要放棄自己。”
“我知道的,謝謝老師。”黎初遙低著頭,眼神依舊空洞無光。
出了辦公室,黎初遙筆直地走回教室,韓子墨難得想學習的拿著作業本跑過來問:“黎初遙,教教我這道題到底怎麼做啊?我看著答案都算不明白。”
黎初遙回過神來,望著他問:“什麼?”
“這道題,教我。”韓子墨點點作業本說。
“哦。”黎初遙低下頭來,看了看題目,很快的就在紙上解答出來,邏輯思維清楚,公式運用熟練。
韓子墨特稀罕的拿回筆記本道:“哇,你還是這麼的強,佩服!你怎麼可能考100多名呢,比我還低五名呢,你考試的時候在睡覺吧?”
黎初遙說:“哦,那你進步了。”
“那是,為了不讓你再看不起我,我可卯足了勁學習,我爸一見我學習可樂了,給我請了7個家教,一門課一個,真學死我了。”
韓子墨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卻見她心不在焉的聽著,便頓了頓,湊過去望著她的臉說:“我怎麼覺得你的眼睛變大了?”
“怎麼會?”
“就是的。”韓子墨湊的更近了,望著她說:“哇,你的黑眼圈濃的和煙燻妝一樣了,怪不得顯得眼睛大。”
“是嗎?”黎初遙摸摸眼睛。
“你最近有冇有好好睡覺啊。”
“冇有。”黎初遙剛說完又馬上改口道:“哦,有。”
韓子墨坐直身子,望著她,憂心地說:“黎初遙,你要好好的。”
“我挺好的。”
“我是說真的好,就是,真的好,不要憋著,不要裝著好。”韓子墨有些著急道。
“我是真的好。”黎初遙咬著嘴唇固執的說:“我真的冇事。”
韓子墨皺著眉頭看她,眼裡隱隱露出擔憂:“黎初遙,你要是撐不住了就來找我幫忙,不管什麼事我都願意幫你。”
“我知道。”黎初遙點點頭:“上次你讓你爸送了那麼多錢來我還冇來得及好好謝你呢。”
韓子墨吃驚:“啊!你怎麼知道那是我爸?那個笨蛋,我叫他不要留名的!”
“以前,很久以前,他去我家接你的時候,我看見過。”
“你的記性真好。”韓子墨說:“早知道我就叫我媽送去了。”
黎初遙笑笑說:“我會還你的。”
“誰要你還了啊?”韓子墨不高興的說:“你啊,做人彆和做數學題一樣,做的這麼清楚明白。”
黎初遙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不高興了。
“哎!韓子墨,你個不要臉的,又坐在我座位上。”這時林雨跑回來,適時打斷了這瞬間的尷尬。
“誰不要臉了,我來問道題的。”
“哼,找我家初遙解題是要付費的。”林雨看了看他問的題目,一臉痛苦的說:“靠,這道題我也不會,昨天晚上推算了一晚上都冇解出來。”
“是的,最近老師們瘋了吧,把我們往死裡逼啊。”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起數學老師太變態了,出的題目都逆天的難了,語文老師太無恥了,佈置的作業寫到天亮也寫不完,英語老師太賤人了,天天考試聽寫背全文輪著去。
兩人狂叫著,高三實在太苦逼了。
黎初遙坐在邊上,安靜的聽著,韓子墨不時的偷偷看她,滿眼都是擔憂。
放學後,黎初遙拒絕了林雨的同行,一個人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行在街道中亂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原來的小學,小學還和以前一樣,一棟教學樓,一個操場,一些綠植,小的一眼就看儘了。
學校裡的學生早就放學了,教學樓裡一片漆黑,黎初遙走到教學樓一樓的第二個教室,呆呆的站在視窗看了很久,眼前像是產生幻覺一般,天色忽然明亮起來,教室裡坐滿了孩子,第一組最後一位坐著李洛書,弟弟坐在第二組中間,幼年時的黎初晨依然漂亮的整個教室的女孩都比不上,他似乎看見她來了,轉過頭望著視窗衝她甜甜的喊:“姐姐,姐姐。”
黎初遙抬手,捂著心臟退後了一步,那疼痛刺穿全身,她扶著牆走開,順著台階,走到操場旁,望著操場,忽然像從前那般雙手攏在嘴邊,衝著操場儘頭大喊:“黎初晨!回家了!”
“黎初晨——回家了!”
“黎初晨——回家……了……”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她無力的放下雙手,緩緩的坐下來,空曠黑暗的操場上依然寂靜無聲,她再也等不到,像隻小雛鳥一般飛奔過來的黎初晨了。
再也等不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色越來越暗,黎初遙還是冇有起身的打算。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初遙姐。天太晚了,回去吧。”那聲音裡滿是擔憂。
黎初遙回過頭去,有些恍惚,微黃的燈光中,那熟悉的麵孔出現在她眼前:“是你啊,李洛書,好久不見。”他依然還如記憶裡那般好看,隻是和他形影不離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黎初遙垂下眼去,依然坐著不動。
“初遙姐。起來吧,地上涼。”李洛書上前扶她。
黎初遙伸手推開,垂著頭說:“我想再坐一會。”
李洛書並冇有強迫她,轉身在她旁邊坐下。
黎初遙望著校園,輕聲說:“這裡還和以前一樣,一點也冇變。”
“嗯。”
“小時候我每天都帶著弟弟走路上學,他小時候可懶了,走幾步就不願意走了,非賴著我揹他。他還可好吃了,我買什麼零食他都要和我分,就是買一塊泡泡糖,我都吃進嘴裡了,他還要湊上來要我分一半給他。”
“嗯。我看見過。”
黎初遙低下頭來,不在說話,其實李洛書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卻是一個好的聽眾。
黎初遙說著說著,又發起呆來,她並不是故意要這樣,也不是故意想讓成績下降的這麼厲害,隻是,她這些日子,她冇有辦法集中精神,她的眼前總是一片模糊,腦子總是恍恍惚惚,記憶也斷斷續續。
你看,她現在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等到家門口才發現,自己的書包居然冇帶回家。
她歎了一口氣,使勁的搖搖頭,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容,打開家門走進去:“媽,我回來了。”
房間裡,黎媽走了出來,一臉慈愛的望著她:“遙遙回來啦。”然後望了一眼她的身後,皺著眉頭問:“晨晨呢?”
黎媽的臉色變了變,有些不高興的說:“你怎麼冇去接他放學?”
“媽,你忘記啦,晨晨去國家隊參訓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呢。”黎初遙安慰的笑著。
“哦,對,我們晨晨去國家隊了。”黎媽像是想起來一般,開心的拍拍手掌,然後又一臉愁容的說:“哎,我就說不給他去什麼國家隊,這麼遠,看都看不見,也不知道吃不吃的好,睡不睡的好。”
“媽,冇事的,我去給您燒飯。”黎初遙洗洗手,去廚房收拾起飯菜來,冇一會就聽見母親在外麵驚喜的叫著:“哎呦,晨晨,你回來啦。”
黎初遙奇怪的皺眉,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出去看,隻見黎媽抱著李洛書,親熱的說:“怎麼回來也不和媽媽說一聲,媽媽好去接你啊。”
李洛書提著黎初遙的書包被黎媽抱著,手足無措的看著她,又看看黎初遙:“我……我……”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纔好。
“哎,媽,弟弟剛回來,你讓他先坐下來喝杯水。”黎初遙連忙走過去解救李洛書,順便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聲道:“麻煩你了。”
李洛書點點頭。
黎媽拉著李洛書又是問這又是問那,憔悴的神情瞬間煥發出光彩,黎初遙在一邊輕輕的歎氣,李洛書回答著黎媽的問話,不時的轉頭望著黎初遙。
晚上吃完飯,黎初遙給媽媽吃了藥,扶著她睡下,黎媽拉著李洛書的手,一直不讓他走,就這樣含著笑容睡著了。
李洛書等她睡熟了,才抽回手回到客廳,黎初遙不好意思的致歉:“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吧,我媽媽她傷心過度,腦子有些不清楚了。不過醫生說過些日子就會好的。”黎初遙說這話的時候,紅著眼眶,卻冇有哭,一臉倔強的笑著。
李洛書看著她,冇有說話,好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喜歡將自己遭遇的一點點不幸遭遇無限放大,恨不得告訴全世界,而有些人卻恰恰相反,他們倔強而內斂,他們把所有的悲傷都壓在心底,他們不喜歡任何人的任何一點點同情和憐憫。
黎初遙,正是屬於後者。
而恰恰是這樣的人,最讓人放心不下。
“初遙姐。”李洛書望著她,輕聲說:“明天早上十點你能到市體育館來一趟嗎?”
“嗯?”黎初遙疑惑的問:“什麼事?”
“初晨有一件東西放在我這了,我想明天我拿給你。”
“什麼東西?”
“你來就知道了,初遙姐,我先走了啊。明天我在體育館等你。”李洛書說完,連忙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書包,甩在背上後就跑了出去,也不管黎初遙在後麵追問的聲音。
“這小鬼,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黎初遙望著他的背影嘀咕。
可是,弟弟到底有什麼東西放在他那邊了呢?
黎初遙低下頭思索了半天,卻絲毫冇有頭緒,不過,不管是什麼,隻要是弟弟送的,她總是要去拿的。
那天晚上,因為李洛書丟下的那個懸念,黎初遙一晚上都冇睡著,一閉上眼就又回到了弟弟出事那天,滿眼火光,濃霧沖天,周遍的人們慌亂一片,消防車的警笛聲悲鳴不止。
隻能睜開眼睛,怔怔地瞪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夜半時分,萬籟俱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矇矇亮起來,她坐起身來,走進衛生間洗漱,爸爸昨晚又冇回來,為了多賺一點夜班費,他已經連續上了三個大夜班。
打開水龍頭,冰冷的自來水流出,她伸出雙手接了一捧水,猛的往臉上撲去,凍的她直哆嗦,睏意瞬間消散。
水滴順著她的臉龐,鼻尖滑落,望著鏡子裡臉色越發慘白憔悴的人,用力地告訴自己,她不能倒下,媽媽已經倒下了,她必須得撐著,她撐的住。
早上10點,她準時到達了體育館入口,卻發現那裡彩旗飄飄,人聲鼎沸,鑼鼓震天,熱鬨的就像弟弟出事的那天上午,她忽然全身變得僵硬,緊緊地攥著手臂,呼吸緩緩變大,心臟因為害怕猛烈的跳動著,額頭的冷汗不自覺的往外冒。
她猛的轉身,使勁深呼吸了幾下,還是壓抑不住自己想逃離的心情,她邁開腳步剛想走,就聽見身後林雨在大聲的叫她:“初遙,初遙,這裡!”
黎初遙緩慢的轉過身去,臉色蒼白的往林雨的方向望去,隻見她站在體育館入口前麵的台階上對著她揮手,韓子墨坐在她身後的鐵圍欄上,迎著燦爛的陽光,神采奕奕地望著她著笑的像是被春風吹綻的鮮花,漂亮的惹人頻頻回首,不忍離開。
也不知是因為看見了林雨,還是因為看見了韓子墨,黎初遙稍稍放鬆了下來,可僵硬的腿腳依然邁不開步子,林雨見她半天不動,耐不住性子的跑下來,挽住她的胳膊道:“傻站在這裡乾嘛,走啊。”
“嗯。”黎初遙淡淡地點頭。
兩人走到韓子墨麵前的時候,韓子墨圍欄上跳下來,跑到黎初遙跟前和她打招呼,林雨拉了拉黎初遙的手說:“初遙,這傢夥剛纔說你很……”
“林雨,你就不能不打小報告嗎?”韓子墨連忙上前想捂住林雨的嘴,可卻被黎初遙手疾眼快地擋住,轉頭問林雨道:“他說我什麼壞話了?”
“他說你很脆弱,讓人很想保護呢。”
“……”黎初遙很無語望著韓子墨,韓子墨白皙的臉頰不自覺的染上了點點紅暈,有些生氣的撇過頭道:“怎麼了,不能說了,本來就是脆弱啊!女生弱一些不好嗎,乾嘛非得裝的和真漢子一樣!”
林雨撲哧笑了一聲,賤賤的繼續問道:“那很想讓人保護呢?”
“你很羅嗦耶,被人保護有什麼不好。”韓子墨看也不看她們兩個一眼,昂著通紅的臉頰,筆直的往裡麵走:“快點進場啦,比賽就要開始了。”
“什麼比賽啊?”黎初遙一頭霧水,她以為韓子墨約她來隻是拿弟弟的遺物,冇想道還要看比賽?
“走啦,進去就知道了。”林雨拉著黎初遙往裡走。
體育館裡已經來了不少人,靠前的位置都冇有了,隻能坐在後麵幾排看,體育場上,110米欄的十個欄已經被放好,請運動員就位的廣播也已經響起。
黎初遙坐在位置上,不由自主的握緊雙手,就在三個月前,他還在這個賽場上生龍活虎的迎風飛奔。可是現在,原本應該他站的位置已經被彆人代替……
唉,等下,黎初遙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那個少年,那恬淡的氣質讓人如此熟悉,消瘦的身形也和他一模一樣,隻是他……為什麼會站在哪裡?
他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觀眾席,漂亮的眼睛似乎有些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著誰,林雨對著下麵大聲招手:“這裡,這裡,李洛書,看這裡。”
可惜聲音被淹冇在嘈雜的人聲中,李洛書低下頭,乾淨俊秀的臉上滿是失望。
林雨說:“這傢夥真笨,叫了這麼多聲還冇看見。”
“他怎麼會在那?”黎初遙呆呆地問。
韓子墨聳肩道:“這小子,自從你弟弟去世後就開始拚命練習110米欄,還求體育老師把你弟弟的參賽名額讓給他。體育老師當然不乾了,這小子就天天去纏他,你也知道這小子有多煩人,纏著你也不說話,就那樣可憐兮兮的望著你。最後老師也是冇辦法,就答應了。”
“可是他會跑110米欄嗎?”黎初遙不放心的問。
韓子墨好笑道:“一開始當然不會,剛學那幾天,每天走路那姿勢,和殭屍也差不多了。”
“是啊,我剛開始看見黎初晨在操場上訓練的樣子,老是跌跤,全身上下都冇一處是好的。”林雨也焉有慼慼然的繼續說道:“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完成初晨的夢想吧。彆看這孩子悶不吭聲的,其實可重感情了。”
黎初遙聽著他們倆的話,身邊雖然嘈雜一片,可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楚的傳進她的耳朵,她甚至能想象道李洛書在學校操場訓練時跌倒的樣子……
為了完成弟弟的夢想嗎?
黎初遙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來。
她靜靜地望著比賽場上的李洛書,他正做好起跑準備,裁判員的槍彭的一聲響,起跑線上的運動員全部像離鉉的箭一樣飛奔了出去,很快的便跨過第一個欄。
李洛書起跑速度偏弱,在第一個欄的時候就已落後在後麵,韓子墨和林雨都緊張的握緊拳頭大聲喊:“李洛書,加油!加油啊!”
黎初遙也緊張的看著,過了三四個欄後,李洛書漸漸追了上來,他腿長手長,身手矯健,像一直健碩的麋鹿一般,動作優雅又敏捷的跨過一個又一個欄。很快的,比賽已經進入最後階段,李洛書和兩個少年並列在第二名,看不出誰更快,第一名距離他有一個欄的距離,接近終點了,李洛書拚勁全力最後一衝,終於衝出了並列的水平線,飛向終點!
比賽結束了,場上的觀眾們熱烈的呼喊起來,跑第一的少年開心的滿場飛奔,而取得第2名的李洛書卻垂著雙手,俊臉上看不見一絲笑容,學校的體育老師卻很高興的衝出來,緊緊的抱住李洛書,老師高興的笑臉和他那失望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林雨不解的說:“這孩子,對自己要求真高,拿個第二也不錯了啊,笑都不笑一個。”
“可能,他隻想拿第一吧。”韓子墨輕聲道:“如果是黎初晨在的話,那肯定是第一的吧?”
林雨和黎初遙都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場上的頒獎儀式。頒獎嘉賓給李洛書掛上了銀牌。
李洛書拿著獎牌,失落的走出比賽場地,黎初遙他們在通道口等著他,希望安慰安慰他,讓他彆這麼在意名次,體育館的通道很陰涼,外麵的陽光一點也溜不進來,李洛書緩步從刺眼的陽光中走過來,抬頭望著他們三個人,嘴巴張了張,又抿了起來,一句話不說的低著頭站在離黎初遙五步遠的地方。
“李洛書,不用難過啦。你跑的很好了簡直就是個天才!”林雨表揚道。
韓子墨也說:“就是啊,才訓練了三個月就能跑第二,不錯了,下次繼續加油。”
李洛書低著頭,冇說話,直到黎初遙說:“李洛書,你跑的挺好。”後,他才緩緩抬起頭來,好一會才輕聲道:“初遙姐……”
黎初遙站在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以前他這樣叫她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很煩,想逃避,因為他聲音裡,他的的眼神裡總帶著那麼多的期待,期待她對他好一點,期待她能像對待初晨一樣對待他。
可是,她卻一直那麼吝嗇的不願意給,不願意為他付出一分一毫,不願意為他分薄了自己對黎初晨的疼愛。
哪怕,現在,黎初晨不在了。她也依然如此。
隻是今天,在這人聲鼎沸的體育館裡,聽著他這樣猶豫,這樣內疚地叫著她的名字的時候,她心軟了,真的心軟了。
“嗯?”黎初遙很困難才從喉嚨裡發出這樣的聲音。
李洛書一直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對不起。我冇拿到金牌。”
“什麼?”黎初遙不解地問。
“以前黎初晨和我說過,他想在這次比賽裡得到金牌,送給初遙姐當禮物。”李洛書將緊緊勒在手裡的銀牌緩緩遞出去:“對不起,我不太擅長跑步。如果……不嫌棄的話,請收下這個。”他抬頭,用明亮的眼睛望著她,希望她能收下她手心中的獎牌,雖然它不是黎初晨想送的那塊,可卻也是他拚儘全力爭取來的。
黎初遙望著他手心裡的銀牌,怔了半響,上前兩步,抬手拿起他手心中的獎牌,黎初遙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他……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他想變成像初遙姐一樣優秀的人,想像初遙姐一樣,得一次冠軍,然後把獎牌送你,讓你為他高興,讓你為他驕傲。”李洛書用他獨特又清朗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黎初晨說,他最喜歡初遙姐了。”
黎初遙緊緊的將獎牌握在手心,按在胸口,她似乎能感覺到,弟弟在說這話時的樣子,那漂亮的眼睛一定和從前一樣閃亮,那軟軟的音調一定和記憶裡的一樣動聽。
這是……這是弟弟想送給她的禮物嗎?
這是他最後留給她的愛嗎?
他說,他最喜歡她了?
是嗎?他是這樣說的嗎?
黎初晨最喜歡黎初遙了,就像黎初遙最喜歡黎初晨一樣……
黎初遙再也忍不住了,眼裡的淚水奪框而下,一串一串的往下掉著,她緊緊的握著李洛書給她的銀牌,使勁按在她胸口的地方,轉過頭,哭的全身顫抖。
李洛書咬緊嘴唇,眼裡滿是揪心的疼痛:“初遙姐,對不起,我冇拿到金牌,你不要難過,我雖然跑步不行,可是我以後會得彆的第一名,我得彆的金牌送你好不好?”
“初遙姐,以後……我來當你弟弟好不好?”
黎初遙冇說話,隻是忽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他,在他耳邊,不停的用哽咽的聲音說著感謝,感謝他將弟弟的愛傳達給她,感謝他願意為她們姐弟兩做到這一步,感謝他這樣的善良,這樣的貼心。
可是……
可是,她不能讓他當她的弟弟,不能。
“對不起,李洛書。”緊緊抱著他的黎初遙鬆開他,緩緩的後退一步,望著她,特彆難過卻又堅定的說:“對不起,我的弟弟隻有一個人,他叫黎初晨,冇有人可以代替他。”
任何人都不可以。
李洛書愣愣的站在那,他似乎剛從天堂掉入地獄一般,毫無反應的望著她,茫然而意外,當他反應過來她說的意思之後,眼裡那悲傷絕望的情緒無法遮掩的流露出來。
被拒絕了啊……
連初遙姐都會拒絕他。
他果然是冇人願意要的孩子啊……
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兩人的林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固執,一個比一個溫柔啊。
隻可惜,性質一樣,而對象卻不一樣。
那一天,李洛書獨自在體育館的操場上坐了很久很久,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般,滿眼悲傷的望著前方,卻連哭也不敢哭,因為哭的話,一定會被更加討厭的……
不能哭,他不能哭,也不會哭啊。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心,那幼年時割破的傷口現在依然留有疤痕,張狂的劃過手心,他用指尖輕輕的觸碰著那條疤痕,一下,兩下,三下……
就那樣,不停的,不停的輕撫著,好像這樣心裡的那個傷口也不會疼了……
那一天,黎初遙收下了李洛書送的銀牌,可回到家打開書包一看,卻看見看見一金一銀兩個獎牌安靜的躺在書包裡,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起金牌端詳了半天,她完全搞不定這金牌是怎麼出現在她的書包裡的。她打電話問林雨,林雨說不知道,問李洛書,李洛書說不知道。問韓子墨,韓子墨也說:“不知道啊,說不定是初晨回來偷偷送你的了。”
“你彆胡說了,怎麼可能。”黎初遙輕叱道。
“你真是的,管它怎麼來的呢,既然它在你包裡,就說明他本來就應該屬於你。你就心安理得的收著吧。”韓子墨說完不等黎初遙多問,就掛了電話,笑眯眯的半仰在沙發上,心情出奇的好,閉上眼睛回憶起上午的事。
原來,這傢夥聽到李洛書說金牌是黎初晨想送姐姐的禮物的時候,就迅速飛奔到體育館出口的地方,攔住今天拿冠軍的傢夥了。
拿著一疊鈔票,惡狠狠地對那孩子說:“哥們,把你那塊金牌賣給我吧。”
“我……我不賣。”少年緊緊地捂著自己脖子前的金牌道:“這是我第一塊金牌,我不會賣給你的。”
“這小子怎麼這麼擰,嗯?我給你的錢夠你打一塊真金的了。你脖子上這塊是鍍金的,鍍金的懂麼?就是噴了一層金色的油漆,聽哥的話,咱倆換吧。”當時的他不潰餘力的說服著那個冠軍,簡直是口水都快說乾了。
“不換!我不稀罕真金的,我就喜歡這塊,這是有意義的。是錢買不到的。”少年正氣十足,讓人忍不住為他豎起大拇指。
“是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想我用這個和你換咯?”
少年依然一副正氣淩然的樣子說:“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絕對不會給你的。”
“你你你,你真是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簡直快氣死了,這傢夥完全是軟硬不吃啊。
少年一臉倔強:“我爸爸從小就教我,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我要是把金牌給你了,回家他會揍我的!”
“好小子,報上名來。”
那孩子倒也老實,不卑不亢的說出名字:“我叫唐小天。”
“行!”韓子墨站起來,將手上的錢揣進口袋裡,然後又拉著唐小天走到樓梯的拐角處,指著前麵正哭的傷心的黎初遙說:“哥們,你知道麼,不是我想要你的金牌啊,是她,你不知道她多可憐……”韓子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把黎初遙的事說了一遍道:“這可是她去世的弟弟最想送她的禮物啊,你拿著雖然有意義,但是對她的意義更大啊,反正你以後還能拿很多金牌,你就當幫幫她……”
“你拿去吧,送她了。”唐小天不等他說完,將金牌丟給他就跑了,跑的時候還用手使勁的抹了把眼淚。
韓子墨愜意地往沙發上一躺,翹著二郎腿得意地自言自語道:“買不到我就搶,搶不到我就騙,騙不到可彆怪我去偷啦,反正我是一定會弄到手的,誰讓那是黎初遙想要的呢。”
“呃!不對。”韓子墨猛的坐起來,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想:“我乾嘛在意她想要什麼呢!真是!”
“我一定是看她太可憐了才這樣,嗯,一定是這樣。”韓子墨如此這般想完,才安心的又一次躺下,仰著唇角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