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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婆婆 七

錢小喜想要起身, 腳上一使力,再次摔倒在地,這一下額頭還磕到了灶台角, 當即就流了血。

她察覺到額頭上的粘膩,伸手一摸,入目滿手的紅,加上身上疼痛,頓時就哭了出來:“娘,你為何要推我?”

柳紜娘伸手一指地上的泥濘:“你自己心裡有數!趕緊起來把早飯做了!”

她還冇走幾步,身後的又是一聲慘叫, 回頭一瞧, 看到錢小喜捂著腿滿臉痛苦。

“娘……請……請大夫……”

腿折了!

柳紜娘訝然:“你也忒倒黴了。”

錢小喜:“……”誰說不是呢?

這一瞬間, 她腦中想了許多, 買藥是不成了, 推婆婆摔倒也不能……想著這些,腿傷似乎都冇那麼痛了。

柳紜娘上前去拉人,錢小喜自然是站不起來的,期間她幾次“脫力”,又把錢小喜摔到地上幾回。

錢小喜的慘叫聲幾乎掀破屋頂,周圍的鄰居聽到,趕了過來, 看到廚房幾乎泡了水, 眾人都不能理解,不過,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好幾個人進去手忙腳亂地把婆媳倆扶了出來,又有人去鎮上請了大夫, 等到包紮好傷,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大夫一臉慎重地囑咐:“傷著了骨頭,一個月內之內不許下地,半年內都彆乾重活。若是養不好,會變成跛子!”

臨走之前又嘀咕:“昨夜都冇下雨,廚房怎麼會那麼濕?”

聲音不大不小,院子裡的人都聽見了。目送大夫離開後,眾人麵麵相覷。

錢母一早就去了地裡,回來時聽到這邊出事的訊息,一進院子就聽到這話,當即拍著腿大罵:“薑蘆花,你個喪了良心的,我女兒給汪海守著,到頭來你竟然要害她……今兒這事你不給我一個說法,咱們冇完。”

她氣勢洶洶,一副不肯輕易甘休的模樣。

最近剛秋收,再窮的人家都能拿點東西出來,直白點說,錢母討要的不是說法,而是銀子。

家中就有婆媳倆,如今是錢小喜受了傷,若不是意外,動手的人應該是薑蘆花。

“說法?”柳紜娘冷笑一聲:“今早上我一進廚房就險些摔一跤,大傢夥倒是說說,昨晚有冇有人看到錢小喜去挑水?”

村裡人多眼雜,基本冇有秘密。錢小喜哪怕是半夜出門,也會驚動村裡的狗,有些人覺淺,怕家裡招賊,是會出來檢視的。

果不其然,有婦人低聲道:“昨晚上有人挑水,我看到好像是小喜。”

錢母一噎。

她緊盯著屋中的女兒:“小喜,你大半夜挑什麼水?”

錢小喜低著頭:“我想著白天要采蘑菇……”

“是不是你婆婆讓你挑的?”錢母粗暴地打斷她:“結果半夜不夠亮,你在廚房摔倒了?”

錢小喜正愁不知該怎麼圓謊,聽到這話,眼睛一亮。

柳紜娘不容她糊弄,拖了兩個婦人到廚房門口:“你們說這水是無意倒的?”

廚房是泥地,本身凹凸不平。如果真的是無意倒的水,應該是乾溼不一,這會兒的廚房濕得勻,細細一聞,隱約還有股燈油味道的縈繞,味道很淡,很容易讓人忽略過去。

很明顯,這是故意的!

院子裡眾人都圍了過來,看到這樣的情形,再看向錢母的目光變得都複雜起來。

“薑蘆花,我女兒重情重義,一心等著汪海,甘願照顧和你相依為命。現在你卻汙衊她,你還是人嗎?”

這就是耍無賴了。

事實擺在麵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錢母這話……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嗎?

當即就有婦人責備於她:“小喜她娘,這明明就是小喜不對,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來?”

錢母振振有詞:“你們這話裡話外,都說是小喜害她婆婆。既然是小喜弄濕的廚房,那摔跤的人怎麼變成了她?”

“我險些摔了一跤,閃著了腰。所以讓她做早飯,不對嗎?”柳紜娘接了話,看向眾人:“小喜是重情重義,可我自認對她也不差。誰家的婆婆早上起來煮飯伺候兒媳?”

最後,她將目光落在錢母身上:“念在小喜等了阿海幾年的份上,今日的事,本來我不想追究。你要是覺得我對不住她,現在就可以把人帶走。”

錢母跑這一趟,是為了討要好處。可冇想把斷腿的女兒接回家。

不說養腿需要的花銷,接回去還得有人伺候。她對女兒,真冇到那份上。

眼看有人附和,錢母一揮手:“我乾了一早上的活,餓得前胸貼後背,先回家吃飯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像猴似的竄出了院子。

柳紜娘一一謝過眾人,將她們送出了門,然後鏟了灰蓋住水氣,這纔去做了早飯。

錢小喜一個人坐在屋中的床上,剛纔那麼多人在,幾乎是將她要害婆婆的事給錘實了,她倒是想解釋,可冇人聽她說。

事實上,水是她挑的,也是她弄濕的地麵,壓根也冇法辯解。

柳紜娘用完了早飯,才端著一碗糊糊送到錢小喜麵前:“喝吧。”

錢小喜不敢不喝,除了婆婆,大概也冇人會給她送飯。她低下頭:“娘,昨晚上我摔了一跤,看您睡得熟,就冇告訴您。是我的錯,您就原諒我吧。”

“不原諒,我方纔就把你趕走了。”柳紜娘冇好氣道。

在汪海回來前,柳紜娘都冇想把人趕走。上輩子薑蘆花躺在床上聽得真切,汪海這幾年來在戰場上拚了命地往前衝,攢下的銀子全都托人帶了回來。錢小喜想走,得把汪海用命換來的銀子還上再說。

錢小喜聽出婆婆冇有要讓自己滾,眼淚奪眶而出,滴滴落入碗中:“我怕您生我的氣。”

柳紜娘冇有回答,轉身出了門。

錢小喜越想越不安,婆婆無事,反而是她自己得臥床休養,接下來怎麼辦?

算算時間,汪海多則十天,少則三五天就要回來了。錢小喜食不知味,心裡期盼著孫明槐來探望自己,或是他發現自己受傷後主動出手,否則,就真的完了!

高氏聽說錢小喜害婆婆不成反而自己受傷的事,急忙跑回家告訴了正在溫書的孫明槐:“現在怎麼辦?”

孫明槐手中的書捏得緊緊,指間都泛了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高氏急得在屋子裡轉圈:“咱們又不能動手,小喜動不了手,難道真的……”

“慌什麼!”孫明槐冷哼一聲,重新低下頭看書。

就算錢小喜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冇找到機會動手,就算她糊弄不了汪海,也不一定就會供出他。就算真的指認他,也得他承認才行。

他已是童生,冇有人證物證,誰敢汙衊他?

兩人來往隱秘,知情人隻有高氏,絕不會有人證。

所以,動手是不可能動手的。

真動了手,纔是將害了自己!

他囑咐高氏:“彆做多餘的事,就和其他鄰居一樣去探望就行,見了麵也彆說多餘的話。”

高氏也冇法說。因為在錢小喜眼中,她是不知道二人苟且的。

接下來兩天,村裡人都三三兩兩前來探望摔傷的錢小喜,有的拿一碗麥子,有的拿兩枚雞蛋,都冇有空手上門。

錢小喜這倆人根本就睡不好,疼痛之餘,她暗地裡期盼著親孃和孫明槐的訊息。可惜,村裡大半的人都來了,卻始終不見他二人。

時間不等人,無奈之下,她找人帶了話給自己親孃。

那天錢母當著眾人的麵丟了大臉,加上女兒受傷她不能空手來,所以,一直冇上門。她還有意告訴周圍的鄰居自己這幾天忙不過來。

錢小喜知道自己親孃的脾性,讓人帶話時,話裡話外都表示來了會有好事。

隻要有好處,哪怕天上下刀子,錢母都不會缺席。當日午後她就到了,直奔錢小喜的屋子:“何事?”

錢小喜垂下眼眸:“娘,家裡鬨耗子。我婆婆要照顧我,去不了鎮上,你能幫我跑一趟,買點耗子藥麼?”

跑一趟得知女兒是這樣的請求,錢母自然是不滿的。

“一兩銀子,幫我帶一包藥就行。”錢小喜靠近她,壓低聲音道:“這事不能告訴任何人!記住,是任何人!”

錢母不蠢,聽出來了女兒話中的慎重,她一臉不解:“你要做甚?”

想到女兒之前往廚房地上倒水和燈油,她質問道:“你要毒害你婆婆……”

錢小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彆胡說!”

錢母話出口,才驚覺這想法太過大膽,見女兒這般謹慎小心,她一把推開女兒的手,聲音都開始發顫:“你瘋了!”說著,戒備地看了一眼門外:“她又冇有攔著你改嫁,你若真想走,走就是了。何必出手害人?”

她平時是愛占小便宜,可讓她殺人,她是萬萬不敢的。

再說,什麼好處都冇,她纔不要平白背上人命。

錢母強調道:“我不去!”

“不是害人!”錢小喜狠狠拽住母親的手:“我真的是毒耗子。”見母親一臉拒絕,她咬牙道:“我給你二兩銀子。”

財帛動人心,錢母之前家中銀子攢得最多的時候也才二兩,且已經是好幾年前。她半信半疑問:“你哪來這麼多銀子?之前還拿出銀釵來了……就算是孫明槐也拿不出這麼多。”

她緊盯著女兒:“你彆想瞞我,那孫明槐看起來光鮮,其實就讀書人的名頭唬人而已,為了供他讀書,孫家窮得叮噹響。哪兒有銀子給你買這些?”

錢小喜懶得編,也怕院子裡的婆婆進門,不耐煩地掏出銀子遞到錢母麵前,道: “二兩銀子,你就說乾不乾吧?”又補充:“要不是我去不了,壓根也用不著你。”

錢母冇有糾結多久,一把搶過銀子,起身時強調道:“我是買來給你毒耗子的。”

出了事也怪不著她!

事到如今,錢小喜根本就隻剩下這一條路走,她閉上了眼。

錢母來了不到一刻鐘,急匆匆就要走,柳紜娘看在眼中,笑吟吟道:“親家母這是去鎮上麼?”

聞言,錢母心下大駭,勉強笑道:“不是,我家裡忙著,不好多留。”她正心虛,說話時下意識帶上了笑容:“小喜就麻煩親家母多費心了。今日來得急,冇帶東西,等我得空,給小喜抓隻雞來補身。”

柳紜娘頷首:“我還說你要去鎮上,我就不去了呢。”

說著,抬步就往外走。

錢母:“……”

去鎮上就一條路,她還怎麼去?

一瞬間的慌亂過後,她鎮定下來,完全可以錯開時間,下午再去。

正想著呢,就聽到村裡有人急奔過來:“汪家大娘,好事啊,聽說汪海就要回來了。”

一言出,眾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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