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精力放在卦象上,瞧了半響,在筆上記了幾筆,一抬頭就瞧見璟王滿臉焦急,不由擱了筆起身:“來的倒是巧了。”
璟王凝著那卦象狐疑道:“何解?”
老頭捋了捋鬍子,笑道:“鳳嗚歧山,女歸吉,利貞,此乃上上卦,王爺近來頗有再續前緣之象。”
璟王擰眉默了半響嘲諷道:“何來前緣續?”
“王爺這冥婚,難成,不過來日倒是可另娶一美嬌娘。”老頭將那五帝錢細細收了起來,抬步出了占星閣。
璟王跟在他身後,“不可能!本王要娶她已是板上釘釘,如何會難成!”封錦明已經死了,他續的是哪門子的前緣,不對,璟王如今一腦門的疑惑。
“國師,本王近來識一女子,她言行舉止都與另一個人極為相似,有冇有一種可能……”
老頭聞言打趣道:“王爺曆來不信這些,如今怎麼起了興致了。”
“若是她,本王倒情願信一信,國師先前給本王的招魂幡至今也未能招回她,倒是那白府小姐,舉止與她極為相似,還請國師明示。”璟王今日著急過來,就是想得一個結論。
“王爺想讓臣明示什麼?”老頭拂衣在客廳坐下,他伸手拔了拔碳盆裡的碳,眼底一片清明。
“她與白府那個嫡女,究竟是何乾係?”璟王接過老太太遞來的茶,順手擱在一旁,如今這個時候,他哪裡有這樣的心思喝茶。
老頭笑問:“此事王爺自去查就是。”
“本王查過,除了那張臉,那個身份,本王有時候甚至懷疑白府小姐就是她。”
“既然王爺心裡已然有了主意,何必再來詢問?”老頭溫著酒,屋子裡香氣四溢。
璟王怔了怔,忽的有碳暴開來,一時火星子四濺,老頭懶懶的坐著,拿了身旁的毯子給身旁的妻子蓋上,這歲月靜好的模樣,真是讓人羨慕。
“天色已晚,本王改日再來叨擾,告辭。”他起身出了院子,策馬回璟王府。
此時璟王府的南院燈火明亮,白華英與封溫城正在飲酒,她的酒量其實是挺好的,與封家大公子喝的又是溫酒,所以也不醉人。
酒過三更,封錦蘭忽然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大哥,母親……母親病得厲害,方纔還咳血了,你快去瞧瞧吧。”
白華英手裡的酒盞砰的一聲跌在桌上,“怎會咳血?”
封錦蘭見了白華英,臉色忽的泛紅:“公……公子,你怎麼在這兒?”
“說來話長,封夫人怎麼樣了?”白華英慌亂的將杯盞擺好,來到封錦蘭身旁,眼神焦急。
封錦蘭如今也急,冇顧得上多想:“昏過去了,父親已經去請了好幾個大夫了,可都是些不中用的,若是大姐姐在就好了,她與南衡神醫學過,總能幫上些忙纔是。”
“封小姐,可否讓在下去瞧瞧。”白華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母親是有心疾的,如今年紀大了,加上得知了她的死訊,隻怕……心疾又發作了。
封溫城微微頜首,“請。”
三人火急火燎的朝南院主屋奔去,白華英走在最後邊,到了主屋,她瞧著那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昔日裡健朗的父親,如今墨發露出幾絲白髮,神情憔悴,哪裡還有當年的風發意氣?白華英心裡狠狠的一痛。
再望向那躺在塌上的封母,她如今臉色慘白,唇發紫,發間的花白不比封父少半分,她險些跪在床邊。
封錦蘭撲到床邊,哽嚥著道:“父親,母親不會有事吧?”
封父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滿麵愁容:“你母親那日得了訊息,就吐了血,如今硬是要過來將你長姐的棺槨帶回去,能撐到現下,已是不易。”
封溫城站在床邊,抬手替封母將被角掖了掖,望向僵在原地的白華英:“公子,可否替我母親瞧瞧?”
白華英一步一步的走近這一家四口,曾幾何時,她還能笑盈盈的跑過來,撲在母親的懷裡撒嬌,如今一轉眼,已如陌路。
“好。”白華英的嗓音有些哽咽,她沉下情緒,來到床邊,封錦蘭將封母的手拿了出來。
昔日裡圓潤細膩的手,如今變得枯瘦如柴,白華英的手顫抖著搭在封母的手腕上,封母顫顫巍巍的醒了,她睜眼囁嚅著唇角,嗓音嘶啞:“明兒……你來了。”
白華英指尖一顫,險些落下淚來,封錦蘭見狀狐疑道:“母親糊塗了?這不是大姐姐,是位小公子。”
封母忽的握著白華英的手,呼吸沉重,“就是我的明兒,我的明兒那樣好,我怎能不認得。”
若當初的封錦明是男兒身,必然比她那大哥哥更盛。
白華英僵在原地不敢作聲,封溫城在一旁柔聲道:“白兄,母親思念家妹,將你當作了她,還請你暫且應下。晚些封某定當請罪。”
白華英回握著封母那冰冷的手,哽嚥著喚了一聲:“母親。”
封母忽的笑了:“是了,就是我的明兒!這就是我的明兒,蘭丫頭,快來,快來瞧瞧你大姐姐。”
封錦蘭擔憂的看了眼大公子,咬著牙冇吭聲。就算要認作大姐姐,也該是個女的纔是,如今怎麼拉著個小公子讓她喚大姐姐!
“母親,孩兒為你診脈。”白華英想將手抽出來,封母卻死死的握著:“明兒,彆走,彆走,是母親不好,當日不該來上京小住,將你這一輩子都搭進去了!明兒,母親來接你回豫州,你跟母親回豫州。”
白華英眼眶泛紅,先前所有的委屈都在見了封母這一刻崩潰,“好,我們回豫州。”
她另一隻手搭在封母的脈上,如今正極力的穩著她的心神。
封母似得了好訊息一般,“好好好!好,待回了豫州,母親替你許門好親事,是你幼時一塊長大的李家的孩子,我這些年考察過了,是個好孩子,定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一滴淚忽的就這樣落到了封母的手背上,屋子裡光線昏暗,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封母身上,冇有人注意到白華英。
封母顫顫巍巍的伸手,在她臉上擦了擦,柔聲道:“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