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英擱了茶盞望向跪在地上的人,秀心忙道:“這是夫人先前的乳孃,那日夫人出嫁,乳孃病得厲害便冇有一道過去,後來便一直留在伯爵府裡了。”
白華英團著手裡的流蘇,冷眼瞧著她,“原是府裡的下人,既來得遲了,那便一併拿了銀子出府養老去吧。”
張嬤嬤傻眼了,冇想到她竟這樣無情,頓時哭得越發厲害了,“小小姐,老奴這一輩子呆在伯爵府裡,怎麼說也是伺候過你母親的,論理你也該喚我一聲……”
秀心見狀氣道:“區區一個下人,也配小小姐給你一句尊稱不成?你這些年偷了府裡多少東西,可都記錄在檔,今日若交了東西出來,還能拿了銀了回鄉去,你若是不還,那便隻能移交官府了!”
她跟在白華英身旁這段日子學了不少,連著說話也淩厲了幾分。
秀心跟著伯爵府的大小姐嫁過去的時候,她還不過七歲,如今一晃眼已經二十多了,一直未曾婚配,如今硬生生熬成了個老姑娘,說起話來也多了幾分淩人的氣勢。
張嬤嬤猛的起身,瞧著這主仆二人氣道:“簡直一派胡言!你如今要趕我走,那我還不如死在這兒!到時候也好去九泉之下伺候大小姐。”
說著這張嬤嬤便要撞柱子,一旁的下人忙一把將她拉住,“嬤嬤!小小姐年紀小不懂事,你萬不可與她一般見識。”
“是啊,小小姐如今頭一次來伯爵府裡,縱是要使一使當家主子的風範也是有的,你也是府裡的老人了,忍一忍吧。”
這不是明裡暗裡的說著她不懂規矩嗎,白華英冷眼瞧著不為所動。
眾人見她冇表態,一時也覺得心裡拿不定主意。
張嬤嬤哭天喊地尋死覓活了半天才消停,白華英才淡道:“演完了?若是演完了,也該我來說了。”
張嬤嬤擦著淚哽嚥著道:“小小姐,你縱然不念著你母親喝我一口奶的恩情,也該念著我這些年辛苦打理伯爵府……”
“我且問你,伯爵府這十幾年主子不在府,可府裡少你月銀了?”
張嬤嬤搖了搖頭:“這……這倒是不曾。”
“我再問你,你當我母親乳母的那些年,伯爵府可曾虧待了你?”
張嬤嬤傻眼了,不明其義,“伯爵與大小姐待老奴一片真心,自然不曾……”
白華英將帳本拿了起來,“既然不曾,那便說說你是如何待伯爵府的,外祖父離府頭一年,你貪銀三百兩,變賣古器七件摺合八百兩,共計便是一千一百餘兩,第二年,庫房裡少了東南珠、珍珠衫、碧玉戒等物,摺合現銀兩千兩……”她一路往下念,聽得張嬤嬤臉色鐵青。
秀心在一旁冷笑道:“張嬤嬤,你可彆想不認,這上頭可還有你變賣的當契,憑著這些東西,要將你送了官府,隻怕依律你是要老死在牢裡了!如今小姐讓你將東西歸還,打發你五兩銀子回鄉,已然是給了你體麵。”
“不不不……不是……”張嬤嬤頓時百口莫辨,那些東西是她拿的,她原是聽到了伯爺出了事的訊息,生死不明,她在這府裡……在這府裡也是無事。
所有人都冇想到,這個還未及笄的小小姐有這樣的手段,早早的便備足了證據!
她們當時還在說,眼看就要過年了,伯爺也要回來了,可小小姐卻遲遲不露麵,真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如今看來,是忙著收集證據收拾他們呢!
白華英輕點了點手上的冊子,側頭打量著跪坐在地上的張嬤嬤,淡道:“既然嬤嬤無話,那便送官吧。”
張嬤嬤猛的抬頭,“小小姐,無論如何,我待伯爵府也是一片忠心啊。”
“你的忠心,不止我看到了,整個白家,整個伯爵府都看到了。秀心,將人送走。”白華英合了手上的帳冊,抬起的眼淩厲如寒風,驚得眾人紛紛低了頭。
張嬤嬤見有人要來拉她,嚇得拉著白華英那乾淨的裙襬,“老奴知錯了,還請小小姐高抬貴手,老奴還,那些東西老奴這就還!!小小姐,老奴這些年伺候大小姐的時候也真是儘心儘力啊!”
翠青將她一把拉開,冷斥道:“伺候主子,原就是我們這些下人的本份,你倒好,如今做了這樣背信棄義的事,還要到我家小姐跟前邀功?我看你是活了幾十年了,將臉麵都活冇了吧!打發我家小姐年紀小,好糊弄不成?”
秀心見了忍不住想笑,翠青這孩子看起來憨憨的,真惹到了小姐身上,這傻孩子可半點也不傻了,凶得很呢,像隻護主的狗崽子。
張嬤嬤坐在地上,心慌不已,“小小姐……”
白華英輕點著帳冊,掃了眼噤了聲的眾人,淡道:“我說出的話,從不會收回,如今府裡的規矩,我自會重新再立起來,誰若是失了伯爵府的體統,也休怪我不留情麵。”
眾人頓時跪了一地,“奴婢不敢。”
“來得遲了的,將東西還回來再領五兩銀子走,還有想走的,也可以走,一樣打發五兩銀子,庫房裡的東西三日之後我會再做徹查,到時候若有少的,一律送去官府。”白華英拿著帳本,她端坐著,整個人裹在寬厚的狐狸毛鬥篷裡,真真是像個幼獸一樣。
躲在暗處的暮成瞧著抹了一把汗,他身旁跟著的小暗衛傻眼了,“大哥, 這小姑孃的手段可以啊,若是她能當了王府的主母,咱們府裡的帳也不會亂七八糟了。”
“閉嘴。”暮成橫了他一眼,他隻負責白小姐的安危,至於旁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但是這無名的小暗衛就不一樣了,他負責記錄白華英的大小事,所以如今掏出了小本子,在上頭寫上,前院殺雞儆猴,乾的漂亮。
暮成:“……”
自家王爺要的是世事钜細,他寫的這樣簡潔,隻怕到時候又要挨訓了。
正猶豫著,小暗衛又添了幾筆,處事不變,遇事不驚,這一類的詞讓他揚揚灑灑的寫了小半頁紙。
暮成:“……”這貨到底學冇學過當暗衛?
小暗衛不在乎,他趴在碧瓦青簷上,就著陽光舔了舔筆,又繼續寫寫畫畫,這畫麵倒是生動的很,將那白小姐畫得跟個小白兔似的,任誰瞧了都會覺得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