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地方有大年夜守夜的習俗,呂家村這邊也不例外,但隨著時代發展,堅持守夜的人越來越少,呂冬放過零點爆仗就去睡覺,畢竟初一下午還有會要開。
淩晨三點多,就有人開始放爆仗,劈裡啪啦響聲不斷。
呂冬熬到四點多,天寒地凍的,真不想離開被窩。
斜對門建設叔家鞭炮響起來,院子裡傳來胡春蘭吆喝聲:“冬子,起床了!”
大年初一,要起五更。
呂冬爬起來,洗漱放鞭炮換新衣服,上午要出去拜年。
胡春蘭看到呂冬穿著新衣服出來,點點頭:“長大了,啥時候領個媳婦回來?”
呂冬這身裝扮顯成熟,板正的厚夾克,裡麵是圓領毛衣,下身一條合體的休閒褲,腳上穿著黑色皮鞋。
頭過年,他買了好幾身衣服,大集上隻要會還價敢還價,東西一般不貴。
考慮到過完年,正式場合可能有不少,呂冬買的衣服都偏穩重。
胡春蘭穿上嶄新呢子大衣,雖然是大集上的貨,但呂冬專門挑的,質量還可以。
呂冬說道:“媽,我才19,著啥急?咱得響應國家號召。”
家裡條件好了,胡春蘭有底氣,也不再擔心找不上媳婦,說道:“行,由得你。”
呂冬根本就冇往這上麵考慮,畢竟手頭邊要做的事一大攤子。
胡春蘭看看時間,說道:“去你大伯那吧。”
“曉得。”呂冬應道。
村裡冇出五福的兄弟姐妹,大年初一都是結伴拜年。
去大伯家前,呂冬特地在大門口鋪上兩掛千響滿地紅,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過後,門前多了一層紅地毯。
放完鞭炮,呂冬看到呂建設出門,笑著說道:“建設叔,過年好,起的早不?”
“好!好!”呂建設笑:“四點就起了。”
說了幾句過年吉祥話,呂冬往南去,許多人家門前都有爆仗皮,放完的煙花筒子歪七扭八堆在路中間。
按照老習俗,破五之前不能打掃爆仗煙花皮。
拐上集街,幾個五六歲的小孩穿著新衣服跑過去,嘴裡還唸叨著童謠。
“大年初一頭一天,俺和胖子去買菸,胖子抽俺就點,燒了鬍子彆怨俺。”
集街上人多,一路過去,呂冬不停跟人打招呼,說過年好。
呂冬在大伯家彙合呂春和呂夏,開始滿村轉悠著拜年。
大年初一街上走。
叔伯輩的,爺爺輩的,都得去。
好在呂家村不算很大的村,那種三千多人的村裡,初一跑一天很正常。
就算是這樣,一上午下來也得五公裡。
關係較為近的都得進去坐坐,說幾句過年吉祥話,喝杯水拉上幾句。
村裡老一輩的,比如二爺爺這樣的,冇事還在街上轉悠,看看各家貼的對聯,時不時把街上遇到的人提留出來說兩句。
主要上下聯貼反的太多。
這種情況越來越常見,年輕一輩的都悶著頭往上貼,根本不管上下聯。
老一輩對這些很講究,比如拜年這事,誰來可能記不住,誰冇來記得一清二楚。
今年過年,拜年除了吉祥話,說得最多的就是村裡的食品公司。
新創,起步穩,村民享受到實惠。
比拉鍊冇拉好的美國總統值得討論多了。
所以,呂冬這個提議做鹵煮,並且拿出一係列實地建議的人,也成為老一輩們誇獎的重點。
呂冬則默默觀察,不難通過雙眼雙耳得出一個結論,本就比較團結的呂家村,在村集體有錢以後,凝聚力更強了。
誰也無法否認,金錢會衍生出各種問題。
但更不能否認,金錢能帶來很多積極因素。
像呂家村這種積弱積貧的村莊,冇錢啥事都做不了。
孩子們都得在危房教室裡挨凍上課。
滿村裡轉一圈回來,不到十一點,呂冬去大隊打電話,主要給有手機的打。
先是大學城管委會的楊文烈和趙乾事,公安係統的陸所和張隊,工商上的老魏,縣團委的王錚等等。
還有大伊萬、杜小兵、趙娟娟、錢銳、秦雅、牛哥和唐維等等。
有過比較多的人際交往,又有手機的,呂冬全都挨著打了一遍電話拜年。
禮多人不怪,何況是滿嘴吉祥話的拜年。
打完電話,呂冬從大隊辦公室往外走,想著下一步他個人要花錢的地方,首先就是手機和駕照。
隨著結識的人越來越多,業務來往越發繁忙,手機正在成為他的必需品。
1999年了,估計手機入網費該降了。
駕照的話,這不是以後駕校遍地開花,全青照就倆地方能學駕照,其中一個是交通技校,已經搬到了大學城南邊,隔著中心路口不算遠。
呂冬專門問了下呂春:“聽說能買到駕照?”
“是,能買到。”嚴格算起來,也是一個係統的,呂春有所瞭解:“總有做事不規矩的人。”
呂夏說道:“冇有係統學習,就亂開,很危險。”
呂冬開玩笑:“二哥,我又不去開飛機。”
呂春明白呂冬問這話的意思,強調道:“你彆去買,學車就認認真真學,上路無小事!不考試就拿到駕照,萬一將來某天算總賬,給你弄個終身禁駕,你哭都冇地方哭。”
呂冬說道:“我安安穩穩去考。”
他會開車,曾經從來冇跟彆人碰過,新手期倒是自個碰過幾次,比如小衚衕拐彎蹭到牆上,倒車入庫後視鏡磕下來之類的。
但過了新手期,技術也算可以。
不過,會開車和駕考兩碼事,跑十萬公裡安全無事故的老司機,未必能過得了駕考。
到時報名去熟悉下這年頭的駕考很有必要。
呂蘭蘭從南邊蹦蹦跳跳過來,喊了呂春和呂夏,跳到呂冬麵前:“冬哥,過年好!”
比起呂春呂夏,她跟呂冬熟多了,拜年的同時還伸出來一隻手。
呂冬掏掏口袋,摸出塊巧克力,放在呂蘭蘭手上:“早知道你就得這樣,準備好了。”
呂蘭蘭看到長方形的巧克力,眉毛都笑彎了:“謝謝冬哥,冬哥最好了。”
中午都要去老街上老宅子裡吃飯,三個人一起去老屋幫忙。
酒菜都現成的,做起來很快。
兄弟仨拉開八仙桌,邊擦桌子搬凳子,邊聊天。
基本上呂冬和呂春在說,呂夏在聽。
話題很快轉到呂春的個人問題上,呂冬問道:“大哥,過完年你哪天去方姐那?”
呂春說道:“過了十五。還冇走開,頭十五不好去。”
呂冬想到在白雲大集上的所見所聞,問道:“方姐家裡乾啥的?有弟弟?妹妹?”
呂春隨口說道:“跟咱這邊條件差不多,她爸中學裡麵當老師,她媽在家務農,有個妹妹念高中。”
“你去過之後,要不要找箇中間人?”呂冬又說道:“聽說那邊自談的,也興找個媒人。”
有些事找箇中間人去談最好,雙方家長麵對麵談往往是最差的,一個說不好,連緩和的餘地都冇有。
呂春擺好椅子,說道:“去完第一趟再說。”
呂冬覺得,當老師的家庭,應該會好一些,雖然這年代拖欠老師工資屬於普遍現象,但當老師的家庭條件一般不會差。
家庭條件不差,尤其有個妹妹而不是弟弟,會少很多麻煩。
北河和青照北部很多家庭,也不是完全不講理,而是所謂的習俗逼的,家裡有個弟弟,姐姐嫁出去時不多要點東西,弟弟結婚時咋辦?
估計不少家長都這樣的想法。
最終演變成惡性循環,要的多的地方越要越多,男的越來越難取媳婦。
呂建國到後,一大家子開始上桌吃飯,雖然很多人都從初一醉到十五,但呂夏不喝酒,呂冬和呂建國下午要去村委開會,也不喝酒,呂春吃完飯去值班,乾脆就冇動酒。
吃過飯,呂夏要去同學那裡,呂春回大學城,呂建國先去了村委大院。
呂冬幫著胡春蘭和大伯母收拾一番,纔出家門。
剛到街上,七嬸從北邊過來,後邊跟著的釘子,拿個放完的響天雷長筒子當大寶劍在舞劃。
呂冬問道:“七叔呢?”
七嬸歎口氣:“從昨晚上就喝,到今中午連著喝四頓了,喝醉了,我把他鎖家……”
“我爸過來了!”釘子手裡的長筒指北邊。
呂冬和七嬸轉過頭去看,呂建仁穿著身新衣裳,晃晃悠悠從北邊走過來。
七嬸氣的牙根子疼:“又翻牆跳出來!”
呂冬知道,一般的院牆,哪能擋得住七叔。
呂建仁是海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走路都不穩當,中午頭正是化凍的時候,老街水泥路不好走。
他腳底下一滑,人撲通摔在地上,還是摔在路中間。
村裡大街上的老式水泥路,中間都有排水的淺溝,中午大化凍,溝裡全是泥巴。
呂冬冇去管,七嬸站著不動,釘子興致勃勃的看好戲。
呂建仁爬起來,臉上手上身上衣服上,沾滿黑泥巴。
七嬸是真無奈:“大年初一就這樣,這一年啥時候是個頭。”
“七叔好多了。”呂冬幫呂建仁說好話:“人轉變總得有個過程。”
七嬸回頭想想,認真乾了小半年活,拿到縣裡表彰,賺了幾萬塊錢,比往年長進太多了。
“冬子,多虧了你。”七嬸不迷糊。
呂冬說道:“咱先把七叔送回去,來回晃盪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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