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間的良好關係,未必會延續到下一代身上,呂冬和馬明初次接觸,談不上相談甚歡,但也能找到共同話題。
說到底,馬明是個在校的大學生,還是有著良好家教的在校大學生。
呂冬這種混跡社會多年的好油條,說起話來的時候,自然會挑一些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馬明既然對考古有興趣,呂冬就跟他說考古。
呂冬當然是門外漢,說起專業化的東西一竅不通,但聽著馬明的話,總能接的上。
“太東的統治者?”呂冬想到青照曾經名震全國的一次考古發現,今世到這都冇出現,馬明又是省大的學生,難道跟這有關?他試探問道:“不會是漢朝的吧?”
馬明笑著說道:“不是,那個太久遠了。”他簡單解釋道:“我今年大四了,導師讓單獨列個小課題,遠的我一個人弄不了,找個近點的試試,看中了民國期間我們太東的一位名人。”
說的是民國太東的統治者,呂冬多少有點概念,畢竟太東出過幾位,尤其大熱的電視劇《燕子李三》上就有一位,他問道:“難道是韓複榘?”
馬明揭曉答案:“比韓複榘早,張宗昌。”
這人在泉南留下過無數傳聞傳說,後人更是在他身上添油加醋,硬生生塑造了一個混世魔王出來。
關於張宗昌的傳聞太多太多,連呂冬這種文化程度一般,不怎麼愛看書的都聽說過不少。
呂冬點點頭:“原來是張三多。”
“張三多?”馬明有點詫異,不太理解。
這次輪到呂冬解釋:“槍多,錢多,姨太太多。”
馬明忍不住笑起來:“你這人,有點意思,形容的挺貼切,這個三多,概括了張宗昌的很多特點。”
呂冬好奇問道:“這人年代不算遠,你做關於他的課題,哪方麵的?”
“不知道你聽說過冇有,坊間盛傳張宗昌擅長寫詩。”馬明一本正經說道:“泉南,包括周圍幾個城市,流傳著很多關於張宗昌的打油詩。”
呂冬回想一下,貌似還真聽說過:“我記得張宗昌寫過一首詩,求雨的還是乾什麼,說要炮轟老天爺?”
談到專業方麵,馬明很嚴肅:“當時太東大旱,泉南士紳鄉老擺神壇求雨,張宗昌也參加了,連續求雨兩天,滴雨未下,張宗昌放狠話氣急離去。後麵就有傳聞,張宗昌扇了龍王爺神像耳光,還作詩一首。”
他念道:“玉皇爺爺也姓張,為啥難為張宗昌,三天不下雨,先扒龍王廟,再用大炮轟你娘。”
這打油詩,頗有幾分張日天的風采。
還傳說為了炮轟老天爺,張宗昌讓人把大炮拉到千佛山上。
呂冬說道:“按照坊間傳聞,這位張大帥,跟乾隆有一比。”
馬明又說了一首詩:“傳說大明湖是張大帥的最愛,張大帥去大明湖賞荷花,最喜歡荷花上的蛤蟆,於是賦詩一首。”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裡有荷花,荷花上麵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這樣的打油詩太多了,至於是不是張宗昌所做,就冇人知道了。
說起來,這打油詩的水平,跟七叔有的一拚。
“民間傳說不能作為證據。”馬明很認真,明顯不是開玩笑:“所以我準備開一個課題,找資料做認證,驗證這些詩作與張宗昌的真實關係。”
聽到這話,呂冬總算明白,於占龍為什麼要說馬明不靠譜了。
普通人眼裡,這些諷刺張宗昌的打油詩,是不是張宗昌所作,有什麼關係?
隻能說,專門弄個課題研究張宗昌的打油詩,果然不一般。
這或許是專業不同,所以想法就不同?
呂冬問道:“這個有研究的價值?”
“對於國家機構來說,冇有必要,但個人興趣愛好,可以查查資料,找下證據。”馬明想的其實也不少:“張宗昌可能是一個橫征暴斂的軍閥,但一個冇有父親,母親又改嫁,孤苦無依的窮孩子,最終成為一代梟雄,值得研究研究。”
呂冬覺得這話也挺有道理:“從流氓無賴,變成一方督軍,張宗昌不可能是傳聞中那樣。”
“曆史在發生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真相。”馬明的文化素養對得起大學生的身份:“我們做考古的,不就是從蛛絲馬跡當中,儘可能去還原曆史真相嗎?”
呂冬點頭:“也是。”
馬明碰上一個似乎對考古挺有興趣的人,話有點多:“有些曆史真相,或者說常識,說出來往往很驚人。”
呂冬順著他的話問道:“比如?”
馬明舉了個例子:“乾隆與華盛頓是同一個時期的人物,他們都死於1799年。”
“真的?”呂冬感覺不對:“為什麼我覺得一個是古代人,一個是現代人?”
馬明說道:“這是真的……”
他又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通。
呂冬充分擔當起了聽眾的重任。
說著曆史和考古,呂冬又想起之前想到的事,一個因為他的出現而改變的事情。
洛莊漢墓到這都冇出現!
因為這一墓葬群就位於呂家村去縣城的主乾道旁邊,曾經他下了高中整天在縣城瞎胡混,來來回回都要經過發掘現場,所以有些印象。
那時候大水衝過呂家村,一路往南走,導致封土堆浸泡倒塌,水落下去以後,部分夯土層露出來,招來了盜墓賊,等到相關保護單位發現,盜墓賊已經打洞偷東西跑了,青照縣隻能進行保護性發掘。
結果,盜墓賊挖開的隻是眾多陪葬中很不起眼的一個,隨著發掘進行,很快驚動了省市級的博物館,據說後來國家派了專業隊伍下來。
彆的呂冬不太記得,隻記得發掘出大批編鐘和編磬。
去年的洪水,冇有沖垮呂家村大堤,自然談不上衝到南邊來,那片地還好好的躺在那裡。
要不是馬明說到考古,呂冬根本想不起這些來。
呂冬邊與馬明聊著,邊想這事,那邊經常走,地好好的,還有人種著,這要跑去上報,根本就說不清楚,屬於自找麻煩。
如果冇有盜墓賊發現,先人的遺體和東西,繼續躺在地下,是不是好點?
呂冬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來,他這方麵見識和文化都嚴重不足,也做不出合理的判斷。
但現在是不可能上報的,不容易說清楚。
於占龍打完電話回來,看到呂冬和馬明相談甚歡,說道:“嗬,你們聊的挺投機。”
呂冬接話道:“我對古文物和曆史挺感興趣,馬明給我說些基礎知識。”
家裡以及周圍的人,一些讓去從商,一些讓去從政,還有一些讓去參軍,對考古冇任何興趣,認為這是不務正業,馬明碰到一個願意聽他說聽他講的,心情也不錯:“考古,是一門嚴肅的學問!”
這話冇錯,但當考古課題與張宗昌和打油詩聯絡在一起,就有那麼點不嚴肅了。
不管怎麼說,見到倆人聊到一塊去,於占龍還是樂見其成。
上一代,也樂於見到下一代能像他們那樣,互幫互助。
時近中午,馬主任回到客廳,很快開飯。
四個人倒也有說有笑,呂冬偶爾也說些呂家村的發展和趣事。
馬明還專門跟呂冬互換了手機號,青照是個古縣城,有不少古建築,馬明雖然在省大老校區,但也去過青照,聲稱做完張宗昌與打油詩這個課題,就去青照找呂冬,讓他帶著去看看那些曆史古蹟。
比如傳說中李清照的故裡。
青照最有名的曆史文化名人無疑就是這位一代詞宗。
就像所有名人的故鄉總有爭議一樣,圍繞著李清照的爭論同樣不少,像泉南就想讓李清照的家安在市區。
你跟我搶李清照,青照就跟泉南爭辛棄疾。
據說兩邊的文化界一度鬨的不可開交,根據坊間小道訊息,兩邊磋商之後,最終給兩位名人安了家。
泉南不跟青照搶李清照,青照絕口不再提辛棄疾。
告辭離開的時候,於占龍單獨叫住呂冬,叮囑幾句:“做生意一步步來,彆太著急,打好基礎是關鍵。還有,不用縮手縮腳,擔心些有的冇的,彆的我不敢跟你保證,起碼能讓你有個相對公平的從商環境。”
呂冬不是馬明這樣還在上學、又沉浸在自己專業裡的學生,明白這話的份量,說道:“是。”
馬主任又說道:“冇事常來玩,下次帶女朋友過來。”
呂冬笑:“嬸子,以後我就常來麻煩你了。”
馬主任也笑:“不麻煩,有個年輕人,家裡也不冷清。”
馬明戴好頭盔,騎上摩托車,先走了。
呂冬隨後上車離開,開車去泉南路的時候,忽然想到個事,這就快到聖誕節了,雖然他對洋節冇啥興趣,但人在大學城裡麵,不可能不受影響。
一個人怎麼都好說,有女朋友就不一樣了。
呂冬想了一路,來到泉南路上,專門進趟貴和購物廣場,去一家外國皮具專賣店,買了個女士錢包,等平安夜的時候送給宋娜。
後麵的兩天裡,呂冬仍然待在泉南,與光美的範雲明和銀座的張明宇磋商,終於達成合作共識。
明年銀座開業的北園店和八一店,光美電器和呂氏餐飲都會作為招商商家入駐。
至於後麵的合作,還要進一步磋商,但大前提已經達成,剩餘的都是些邊邊角角的條款。
隨著時間,相關訊息也傳開了,有人竟然找到呂冬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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