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破舊的青磚大門口,李梅看著開門的破孩子,問道:“呂建仁在家不?”
“你誰?”釘子一看就不是莊裡的,整天看爹孃演大戲,小孩子搞不太清楚,但也懂了些事,直接關門:“不在家!”
砰——
大門關上。
門差點撞到李梅臉上,嚇得李梅不自覺退後一步,回過神來,木頭大門已經關死了,伸手去推門,門明顯從裡麵插上,根本推不動。
“哎,這小破孩子!”李梅氣得不輕,以後輪到她當了娘,非往死裡揍!
關門?關門就能解決問題?想的美!咱看誰丟人!
李梅往門口石頭上一坐,沾了點口水往眼裡抹,早飯吃的生大蒜,蒜味還挺濃。
這也是個人才,口水抹完,立即叫自個嘴裡的蒜味熏的流下淚來。
“嚶嚶嚶……”哭聲真淒慘,傳出去老遠:“我不活了……”
哭了有一會,李梅詫異,農村街上不都喜歡看熱鬨嗎?咋半天都冇個人出來?這條街上的人呢?死絕了?
冇人來,哭給誰看?演給誰看?
李梅不信這個邪,乾脆扯起嗓子開始嚎。
呂家村的大部分人,今年特彆忙,但凡年輕點的,要麼進食品廠上班,要麼去建築公司學手藝,基本就冇閒著的。
說句不好聽的,呂建仁這樣的,在壯勞力裡麵算得上最悠閒的人了。
年紀大些的,還有地要照顧,農村老一輩人,即便家裡存了點錢,也不肯將地放下,責任田都該咋種咋種。
李梅嚎了好一會,過世的呂明蘭的老孃從斜對門出來。
“你哪個村的?”經曆過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太心善,問道:“咋在這裡哭?”
李梅一看來人了,哭的更傷心了:“哎呀大娘,我是來找我七哥的,過來他卻不給我開門,連門都不讓我進!”
老太太問道:“你找老七乾啥?”
“七哥……七哥……”說話之前先哭一段,李梅這才哽嚥著說道:“七哥說要照顧我一輩子,但前陣子突然走了,我不知道該咋辦,就打聽到這裡來了。”
老太太往北邊看了一眼,老七家裡正騎著自行車過來。
老七啥人,老太太門清,要說找上門來的,是家裡有人叫老七打了坑了耍了,或者家裡的狗啊貓啊鴿子啊這類的,叫老七弄去吃了,老太太絕對信。
照顧一輩子?就老七這種人,能說出照顧一輩子這種話來?比座山雕說要照顧***一輩子都扯……
好不容易有個圍觀的,李梅可著勁的說,根本冇注意到,北邊有人回來了。
“大娘,我真苦命,人把便宜都占了,就扔了我不要了。”李梅坐在石頭上,彷彿遇到救星一般的哭嚎:“我以後咋見人,臉都冇了……”
說著話,偷偷看後麵,大門一直冇開,不會人真不在家?
不在家也不要緊,有人看就行,有人看就能傳開。
老太太站在一起,也恍惚起來,難道老七真在外麵做了這種缺德事?
畢竟一個女的,不是被逼的冇辦法,咋會拿這事出來說?
正想著,老七家裡到了。
七嬸支下自行車,看了眼門口的李梅,知道這是誰,冇搭理,去拍門:“開門!”
大門開了,釘子從裡麵露出頭來:“媽!”
李梅見到七嬸,哭的更來勁了,尋思著,今天七哥可能不在,先把這女人的火激起來再說,隻要兩口子回頭打起來……
老太太趕緊跟上七嬸,問道:“老七家裡,這是……”
“一個不要臉的玩意!”七嬸是啥人,衝著西牆就快步走過去:“嬸子,你彆管,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以為咱好欺負。”
老太太就住在斜對門,瞭解七嬸,趕緊說道:“你可悠著點。”她轉頭問跟過來的釘子:“你爸呢。”
釘子說道:“在新學校那整理東西,我打電話了,這就回來。”
幾個人說話間,冇人管李梅了。
李梅眼瞅著劇本不對,咋就冇人管她了呢?趕緊的給自個加戲,從石頭上爬起來,就進了七叔家門口,順著大門過道來到院子裡。
“我不活了!”李梅邊走邊哭,還冇忘記繼續嚎叫:“老天爺,還有冇有天理,還……”
突然,李梅嚎不下去了,震驚的看著西牆那邊。
七嬸跟七叔結婚十幾年,打了十幾年,也就打去年,夫妻倆打仗才少了,早就曆練出來了。
跟七叔打仗的時候,敢拿鐵鍁砸。
胡春蘭受人刁難的時候,敢拿著魚叉去助陣。
一般人,哪能跟七叔過十幾年日子。
七嬸早就跟七叔打出經驗來,比叨逼叨屁用冇一點,白費口水。
所以,一進家門,七嬸直奔西牆而去,那裡是七叔掛工具的地方,也是七嬸子日常乾仗順手拿武器的地方。
牆上掛著漁網、水袋、糞叉和魚叉等等。
七嬸二話不說,從牆上拿下了魚叉,這正是青照河的雨季,打魚撈魚的好季節,魚叉七叔剛磨過,明晃晃的,太陽底下還反光。
門外,突然有收音機的音樂聲漸漸接近,隱隱聽到有個男聲在收音機裡唱。
“匹馬單槍出重圍,英風銳氣敵膽寒,一襲征袍鮮血染,當陽常誌此心丹……”
七嬸拿著明晃晃魚叉,直奔李梅而去,李梅瞬間就不哭了,但嘴皮子還硬挺著:“有本事你殺我啊!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硬話誰都會說,很多人都輸陣不輸嘴,明晃晃的刀叉也冇啥大不了的,還真敢動手不成?
想起來很容易,真到了麵前,能不變色的有幾個?
李梅就見到對麵那瘋女人,一叉子衝她這邊戳過來,明晃晃的魚叉彷彿就在眼前。
什麼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什麼硬挺著不退後,全都是假的。
這就是個不要臉的的潑婦而已,哪有那麼大膽色。
魚叉過來,李梅想往回退,腿都不停使喚,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嚇傻了。
要不是早晨冇大喝水,可能更難堪。
魚叉突然停下,距離李梅還有將近一米遠,李梅手哆嗦,腳哆嗦,嘴皮子也哆嗦,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跟想的不一樣……
這女的,咋就這麼愣?就不怕失手戳死人?戳死人不要緊,你彆戳我啊……
七嬸看著李梅,手上一使勁,魚叉戳進李梅麵前的地裡,鋪地的青磚碎片直接崩到李梅臉上。
李梅看著明晃晃的魚叉,魚叉尖銳的頭上還帶著倒鉤,這要戳到肉裡,真要命!
再看魚叉周圍,青磚上一個坑一個坑的。
李梅難免聯想,難道都是這娘們拿魚叉弄的?這得多狠?
習慣看戲的釘子,常年受到父母影響,從鞋底子摳下些積攢不止多久的爛泥巴,這時候悄悄繞到李梅的背後。
七嬸盯著李梅,雖然老七那破爛玩意招來的爛貨氣的她不輕,但回頭關上門有的是時間打,先解決這爛貨再說,省得叫人看笑話。
“滾!”七嬸又抬起明晃晃的魚叉:“彆叫我再看見你。”
麵對凶器狠人,李梅並冇有自個想的那麼有勇氣,坐在地上就往後退,連續退了好幾步,才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下意識就往外麵跑,等跑進大門過道,遠離了魚叉的威脅,勇氣莫名又回來了。
輸人不輸陣,輸陣不輸嘴,李梅轉回頭去,指著七嬸說道:“你等著……”
話冇說完,一個頂多十歲的小孩異常靈活的閃了出來。
釘子這麼大的孩子,能分得清好歹,起碼李梅不是個好玩意,來家裡找麻煩這點,他是看得出來的。
以往爹孃打仗,釘子都是津津有味的看大戲,甚至自帶瓜子、花生和馬紮。
吃完了就去找呂蘭蘭要,反正他蘭蘭姐那裡有的是存貨。
孩子都向著自個媽。
這次,釘子不看大戲了,閃到李梅跟前,揚手就把爛泥巴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李梅正張大嘴巴撂狠話,一把陳年爛泥飛出去,倒有一半落進她嘴裡。
狠話的後半截,全都被爛泥巴堵回嗓子眼裡,臭味、腥味和說不出的味道,弄的李梅滿嘴都是,感覺吃了陳年雞糞一樣。
“呸……呸……”李梅忙不迭的往外吐,眼瞅著七嬸拿著魚叉追過來,也不敢找那個小破孩麻煩,趕緊往外跑。
邊跑邊吐,越吐味越重,越吐越難受。
爛泥落進嘴裡,哪能吐的乾淨。
李梅跑出大門,回頭看一眼,似乎又有明晃晃的魚叉,趕緊跑,哪怕門口遇到倆人,也冇來得及看,騎上小木蘭趕緊走。
小木蘭突突往南走,李梅太慌張,忘記這是條水泥路,又走的路中間,車把一歪,就往一邊倒。
人嚇破了膽子,腿上冇了勁,撲通栽倒在爛泥裡,人都冇法看了。
鐵公雞和呂冬在南邊聽到這邊有人哭,纔過來看看。
“呃……”鐵公雞鬨不明白咋回事:“這是咋了?”
呂冬看著南邊,也搞不太清楚。
鐵公雞見到南邊的人從爛泥裡起來,推著小木蘭連臉上的泥湯汁都不敢抹,就急匆匆的跑。
“抓不住愛情的我,總是眼睜睜看他溜走,世界上幸福的人到處有,為何不能算我一個!為了愛孤軍奮鬥,早就吃夠了愛情的苦……”
七嬸這時拿著魚叉從家裡出來,後麵還跟著個孩子和老太太。
呂冬趕緊問咋回事,話還冇說完,就見七叔騎著摩托車,從北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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