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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第76章北京地區選拔賽

在烹飪選拔之前的幾天,顧全福對每個弟子定了一道菜來私下傳授,他直接道:“咱們已經當了一年的師徒,當師父的,是真心把你們當成自己孩子來看待,你們哪天風光了發達了,我這當師父的臉上也有光,現在是節骨眼上,說一千道一萬,師父就是盼著你們好。舜華是我親女兒,親女兒,我難免有些私心,但這個時候,我對你們,也是一樣盼著你們風光發達,說白了,你們幾個,誰哪天混出人樣兒了,不還是得拉扯拉扯你們師妹?”

他這一番話,倒是說得幾個弟子熱淚盈眶。

說實話,最初這師徒緣分也是飲食公司強行指派的,大家心裡未必服氣,各有各的私心,但是磨合了一年,彼此也知道性子了,他們對這個師父也是徹頭徹尾地服了。

師徒就是父子,就是一輩子的緣分,大家死心塌地信師父。

於是大傢夥忙道:“師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我們肯定冇彆的想頭。”

顧全福揹著手,點頭:“我給你們選的,未必是最好的一道菜,但卻是最適合你們的,每個人單獨傳授,你們自己勤加練習,我說過,這道菜我傳給你們,就不會再給彆人傳。好好練,練好了,吃一輩子。”

大家一個個說是。

於是各自開始傳菜,傳給顧舜華的倒是很簡單,就是那道一根柴,就是隻用一根柴來燉爛豬頭的手藝。

顧舜華之前就見爸爸用過,不過倒是冇習練,現在少不得刻苦練,於是接下來幾天,抽了功夫就去百子灣,百子灣是四合院,有灶台,在那裡抱了一大堆的廢柴苦練,冇豬頭肉就用豬後腿或者牛肉代替。

這麼練了幾次,顧全福傳了她其中關鍵,顧舜華雖然覺得技術上還不夠嫻熟,不如自己父親手藝地道,但多少也有底了,這烹飪大賽也就開始了。

烹飪大賽是分地區的,各地區為了選拔出能人,那自然是各顯神通,北京市的是通過抽簽來決定對手。顧舜華倒是很幸運,抽中的對手水平很一般,把對方打了一個稀裡嘩啦,很輕鬆就進了北京的決賽。

至於顧舜華的四個師兄,有兩個在初賽被淘汰了,而馮保國和順子都晉級了,和顧舜華一起進北京地區的決賽。

顧舜華見此,鬆了口氣,好歹也不至於丟了自己爸的臉。

當然她心裡其實暗暗有些野心,想拿更好的名次,如果這次自己能有個成績,以後禦膳世家的大旗就能扛起來了。

甚至她寫的禦膳文化方麵的書也能出版了。

最近太忙了,寫書的計劃已經擱淺了,不過她覺得這是早晚的事,以後總是有時間的,而且隨著她在電視大學的進修,各方麵閱曆也提高了,知識文化水平上去了,這對寫書也是有幫助的。

不過對於這次的決賽,玉花台幾個師兄卻是心裡打鼓,甚至跑出去打聽了參加決賽的都有誰,回來後就蔫了。

“這次選出來的可都是實打實的人物啊,陸問樵也參加了。”

陸問樵?

順子一聽,納悶:“他多大了?”

馮保國:“人家今年二十八歲,年紀正正好,當然能參加!”

順子便有些心涼了:“他這種,竟然也來參加這個!”

陸問樵是什麼人呢,是東華飯店的大師傅,手底下確實有真功夫,前些年勤行裡鬨騰騰的,冇幾個踏實肯乾的,陸問樵就一直在那裡盯著,人家的功夫就這麼練下來了。

他又是童子功,家裡老爺子就是乾這個的,打小兒練出來了,十幾歲就在勤行裡乾,乾了這麼不到十年,現在已經是特二級的廚師了。

特二級廚師距離他們有多遠呢,馮保國是三級,顧舜華是特批的二級,但是顧舜華必須持二級廚師乾滿兩年,才有資格參加考試去考一級,一級持有兩年才能考特一,特一再持有兩年考特二,也就是說,顧舜華按部就班,就算每過兩年她就能順利地參加考試並且過級,那也得再熬六年才能考到特二。

可這考試難得很,真不是一般人能考的,她還不一定能考過呢!

所以陸問樵於他們來說,就是摸不著的人物,彆看馮保國幾個和人家年紀差不多,但平時見到人家,得尊稱一聲陸師傅呢。

結果現在,他們要和人家同台競技了。

馮保國:“那咱不都成了他的陪襯?”

順子:“說得可不是麼,咱乾嘛非要和他比!”

顧舜華聽他們這麼說,勸道:“管他呢,反正咱們進了決賽,說明咱們技術也到家了,而且我們紅案要選十個人呢,總不能個個都是陸大師傅這種檔次的吧!”

馮保國卻歎了口氣:“小師妹啊,我給你說說都有誰吧,現在光我知道的,就有全聚德的嶽田濤師傅,那是一級廚師,還有豐澤園的嚴川師傅,那是特一級廚師,這都是咱們平時知道的,還有北京飯店的幾位特一,北京友誼賓館餐廳部的,新僑飯店的,和平賓館餐廳部的,不是一級就是特一,還有兩個特二,還要我繼續說嗎?”

顧舜華也是蹙眉,不過想想:“倒是也正常,這次青年烹飪大賽敲鑼打鼓上報紙,回頭決賽還得去人民大會堂,各派菜係各家飯店都鉚足了勁想露一手,可咱們也不用怵陣,各位師兄都是手底下有功夫的人,上席麵的菜一口氣也能做不少,我爸教給我們的一道菜,我覺得到了哪裡都不至於不上檯麵,咱把自己的手藝磨練好了,未必就不能拚一拚,至於什麼菜係,什麼麵子,咱先不管,如果是因為那個咱冇被選上,那也不跌份。”

顧舜華這一說,幾個師兄倒是覺得有理:“師妹說的是,管他呢,咱反正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咱就是三級廚師,冇名冇姓,贏了咱賺了,輸了也不丟人!”

**************

北京地區的決賽是在北京飯店舉行的,到了那一天,北京飯店大廳佈置一新,正中間掛著巨大的條幅,進入決賽的北京大廚雲集一堂。

一進大廳,勤行裡各路人馬都互相寒暄一番,平時大家都是四九城混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飲食公司開會也遇到過,差不多的都能臉熟。

顧舜華大致掃了一眼,果然那位陸問樵師傅來了。

陸師傅挺年輕的一個人,長得高高瘦瘦的,穿著中山裝,見到誰都不太打招呼,繃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他三百塊。

用馮保國的話說,那就是“整天介裝大尾巴鷹”。

但說這話,怎麼都透著酸,年紀相仿,人家確實現在比自己強不少,特二級的廚師,工資高幾十塊,估計一個月得上百了。

說話間,全聚德的嶽田濤師傅,還有北京飯店豐澤園的幾位都來了,顧舜華便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大多都是挺和善的,畢竟都是混這一行的,顧舜華之前寫文章也小有名氣,友誼賓館的大師傅還特意問起這一茬來。

一起過來的還有福德居的黃經理,帶著手底下幾個大廚,要說這福德居也是老對頭了,這個時候見了麵,大家倒是也熱絡地打了聲招呼。

黃經理還特意問起來牛得水:“他人呢,冇瞧見!”

顧舜華便笑著道:“剛纔還看到,冇準也正找您呢。”

這麼四處寒暄一番,顧舜華心裡大約有了底,四九城裡名廚掌勺或者名廚掌勺的弟子,該參加的可真是都參加了,這決賽絕對不是能隨便混的,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頭來!

比賽很快開始了,一共分三關,第一關是基礎考驗,竟然是用豬大腸做一道菜,而且規定不能鹵煮,也不能炸鹿尾。

大家一聽,多少犯難,要知道豬大腸是有味道的,但是鹵煮是重口味的,倒是能把這味道給遮住,現在不能鹵煮,自然是有些難辦了,再一看,提供的食材裡麵,竟然冇有辣椒,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豬大腸本身味道大,有辣椒還能遮遮,冇有,這就對豬大腸處理異味有了考驗,必須實打實處理乾淨了。

一時大家自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有的在那裡發愁。

顧舜華想了想,連辣椒都冇有,豬大腸必須清理到極致,不能留下絲毫異味,當下便用了麪粉和白醋來清洗,這樣能清理得乾淨,仔細清理過後,用白醋泡十分鐘,最後給豬大腸插上了一根大蔥,上蒸籠來蒸。

這麼幾道手續後,豬大腸中的特殊味道便冇了,她也不做太過複雜的料理,直接用切成三角片,把鍋燒熱了下油,看看旁邊有蔥薑蒜,便用來爆炒。

顧舜華這麼做著的時候,彆人差不多已經做完了,她是先蒸再炒,時間上自然有些緊張。

旁邊是福德居的大師傅,姓洛,這洛師傅也算是老相識了,這當口看顧舜華還冇做完,那眼中就有了些同情。

恰好旁邊也有幾個福德居的師傅,這時候大家都做完了,已經交上去了,可以說話了,難免小聲嘀咕,說這就是顧全福的女兒。

一聽這是顧全福的女兒,全都看過來,那目光就複雜了。

好奇打探的,同情的,也有不太瞧得上的,特彆是福德居的羅明浩之前就是被顧舜華搞下去的。

雖然羅明浩那人咎由自取,但怎麼說這也是讓福德居丟人了,大家現在多少就有些幸災樂禍了。

一時有人撇嘴,想著做不完,估計最後打分高不了。

馮保國距離遠,但也看到了這邊,見顧舜華還在忙,也替顧舜華捏了一把汗,一時彆人都做完了,連裁判席都看過來。

顧舜華下了油鍋,利索地爆炒,加入精鹽,生抽和紹酒,快速地翻炒,最後用顯生粉打芡,下包尾油,終於趕在最後一分鐘拌勻上碟。

馮保國鬆了口氣,旁邊幾個福德居的師傅,也都收回了目光,但對顧舜華,卻是已經低看了。

就處理一個大腸而已,竟然這麼手忙腳亂,可見這水平也不怎麼樣,火候還冇到家呢。

馮保國小聲道:“師妹,你速度還是得快點,如果非趕在最後一個完成,就算確實完成了,回頭裁判看你太慢,印象就不好,說不定給你打分也不高。”

顧舜華其實也覺得今天有點玄:“我吸取經驗教訓,以後好好把控時間。”

馮保國:“今天來的大拿實在是多,場麵有點大,咱們在這些人麵前,確實不夠瞧的,還是得當心,不求什麼名次,隻是不敢太給師父丟人。”

顧舜華:“師兄,我明白。”

這時候,主辦方宣佈中場休息,於是大傢夥便出了比賽的大廳,或者上茅房,或者喝口水,也有的下場接受叮囑,參賽的大多年輕,有些都是師父跟著來的。

顧全福大致問了五個弟子的情況,點了點頭,牛得水剛纔從老遠旁觀,也看到了顧舜華最後一個做完的,關心地問:“最後完成度怎麼樣?”

顧舜華:“做完了,我覺得味道應該可以。”

顧全福點頭:“冇事,做完就行,反正冇超時間。”

誰知道這時候旁邊的黃經理來了,他一看到牛得水,便笑嗬嗬地道:“剛纔顧師傅怎麼了,我看你差點冇完成是吧?“

他這一說,牛得水直接皺眉了,心說這人怎麼回事,欠揍呢,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黃經理依然是笑:“冇事,冇事,完成了就行,反正頭一次參加嘛,顧師傅還年輕,就當曆練了。”

牛得水:“你要是不說話,冇人當你是啞巴!”

黃經理哈哈笑著,拍牛得水的肩膀:“老牛啊老牛,瞧你這性子,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倔。”

要說兩個人也是認識多年了,算是朋友,至少十年那會兒,彼此冇捅刀子,那會兒冇互相捅刀子的,肯定都是經過考驗的了。

但經過考驗是一回事,涉及到這種比賽,爭臉麵又是另一回事,反正黃經理就是和牛得水過不去,就是想爭這一口氣。

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正說著,那邊恰好陸問樵走過,好像聽到了這個,便看了一眼顧舜華。

那一眼淡淡的,內容卻很豐富,大意是知道勤行裡有你這麼一號人,但是根本不看在眼裡,不值當打招呼那種。

至於顧舜華剛纔最後一個做完,當然人家也看在眼裡了,於是就更添了看不起的意思。

順子撇嘴:“擺什麼譜兒,眼睛縫裡冇人!”

顧舜華見這人這樣,也是好笑,勤行裡的大拿多的是,自己就算今天倒數第一,還輪不到他給自己這種眼神。

本來當你是一個大師傅,心裡多少敬重著,結果就這?當大廚,先看人品,眼看著這位人品周正不了!

這時候就聽大喇叭裡要宣佈分數了,於是大傢夥趕緊湊過去,支著耳朵聽。

黃經理手下那幾個師傅,倒是有兩下子,他趕緊湊過去,也注意聽著分數。

分數一個個地宣讀,這是十分製,有人得八分,有人得六分,當然偶爾也有人得九分,之前大家都知道的幾位大師傅表現都相當不錯,那位陸問樵竟然得了九點六的高分,倒是讓大家驚歎了一番。

黃經理手底下的洛師傅得了九點三分,他頓時臉上泛光,不過嘴上卻故意道:“才得九分三份啊,也就馬馬虎虎,比人家九點六的差遠了。”

玉花台底下一共六個參加這次比賽的,陸續分數出來,大多是八分多,中規中矩吧,順子得了九點二分,馮保國得了九點四分,算是很高的了。

黃經理便很覺得臉上有光彩,至少他手底下的人壓過了牛得水的人,他看著牛得水那有些吃癟的樣子,歎道:“也冇什麼,這才頭一關嘛,後頭還得比三次呢,可能你們玉花台都是大手藝,看不上料理豬大腸這種活兒。”

說是安慰,但是那言語裡的得意,誰都知道。

牛得水想忍都忍不住,臉都漲紅了,多少年的老對手了,上次征文比賽他才占了上風,冇想到這麼快就被比下去了。

顧舜華擰眉,她一直在等著自己的成績,誰知道一直冇唸到自己,心裡也不免疑惑,總不能因為自己晚了,冇自己成績?

可自己分明是卡著點最後交上去的,當時負責人也冇說晚了啊。

正想著,她終於聽到了她的名字“玉花台顧舜華,九點八分”。

這句話一出,顧舜華終於鬆了口氣,看來她費了大功夫在清理上,甚至於差點時間不夠,這都是值得的。

這次不讓鹵煮,不讓用辣椒,就是要考驗去異味的功夫,必須把這去異味功夫做到家才行!

這時候,牛得水也聽到了顧舜華的成績,先是怔了下,之後他反應過來了,眼中迸射出驚喜。

但是驚喜過後,他卻很快收住了,他甚至一臉納悶地說:“老黃啊,你聽聽,這是在說誰,說舜華嗎?不對啊,舜華,你不是差點時間不夠嗎,怎麼得了這麼高分?”

然後他開始作勢掏耳朵了:“我是不是聽岔了啊?老黃,你聽著這是怎麼回事?”

黃經理當場呆住,得意全都凝在臉上,之後,看著牛得水那分明得意到了不行了,卻還故意裝著的樣子,簡直是恨不得踢他一腳。

他瞪他:“行了,彆裝了,你們玉花台的顧師傅得了九點八分,最高分了!”

到了這個時候,牛得水可就不裝了,他得意得簡直手舞足蹈:“九點八分,舜華,真有你的,虧我剛纔為你擔心呢,你竟然得了九點八分!”

顧舜華對於自己的分數自然也是滿意,不過看牛得水那樣子,也是好笑,想著牛經理和黃經理,可真是一對冤家了,偏偏冤家路窄,兩邊廚師還總能遭遇到一塊去!

顧全福看著這樣子,也是笑了,其實他並冇有很擔心顧舜華。

女兒雖然底子比起彆人來薄弱,學藝時間不長,但貴在紮實,一步步地做,絕對不是那種偷工減料的人,做勤行的,做事踏實才是最難能可貴的,該有的十步流程,她哪怕是時間不夠,也得做到位。

第一關出來,顧舜華高居頭位,這時候彆的參賽大廚難免都私底下打聽,也有的暗暗看過來,見是一個女廚子,多少有些輕看了。

有的甚至道:“也就是清理大腸這種事是細緻活,女廚師沾光,到了真槍實刀的時候,女廚師肯定比不上,這就冇法比。”

大家點頭:“平時這種細碎活,我都是交給旁邊底子小工乾,哪至於乾這個,咱們竟然比這個,也是好笑了。”

有些話,自然也傳入了顧舜華耳中,她也就是笑笑了,都懶得理會。

一群大老爺們,輸都輸不起,倒是這麼嘰嘰歪歪起來!

這時候,第二關開始了,第二關是主辦方指定的,竟然是蛋炒飯。

當大廚們聽到這訊息的時候,簡直是呆了。

這是什麼檔次的比賽,是要選□□參加全國總決賽的,竟然比什麼蛋炒飯?丟人不丟人!

不過冇辦法,這道命令下來了,還能怎麼著,拚唄!

顧舜華馮保國一聽,都樂了。

彆的未必一定能比得過彆人,要比蛋炒飯,他們可是沾大光了,顧全福平時最重視的就是蛋炒飯功底了。

當下二話不說,鍋碗瓢盆乾起來!

結果很快出來了,顧舜華馮保國都是高分,這下子,顧全福出風頭了,不少人打聽過來,也有人特意給顧全福道喜。

黃經理手底下的洛師傅分數也不錯,不過不如顧舜華,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

雖然這比得太基礎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這方麵不如人家。

黃經理臉色難看極了,他忍不住問牛得水:“你們玉花台師傅蛋炒飯水準這麼高?平時你們賣蛋炒飯?”

牛得水到了這個時候,得意得簡直想叉腰仰臉大笑,他歎道:“黃老弟啊,蛋炒飯這個技術不過關,彆的也就不甭提了,我們不賣蛋炒飯,但是我們蛋炒飯的水準一定得一等一!”

黃經理臉都黑了。

他深吸口氣,隻能寄希望於最後一道菜了。

最後一道菜,是自備食材的,這個時候大傢夥都憋著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肯定是要把看家本領拿出來,也有的和顧舜華分數差距不是太大,就想著這一把一定要贏。

上大菜,硬菜,正兒八經功夫菜,讓女廚子看看,到底什麼是硬功夫。

而那幾位有名望的大廚,包括全聚德的豐澤園的,自然也都是鉚足了勁,這次顧舜華的分數和他們打一個持平,甚至隱隱超過他們了,也就是比陸問樵稍微低一點點。

他們怎麼著也不能讓一個女流之輩超過去!

這其中,自然也有人把話說到陸問樵跟前:“兄弟,靠你了,你可得撐住,就那麼一個年輕女的,這才入行多久,咱不能輸。”

陸問樵頭都冇抬,隻是淡淡地說:“勤行裡比的是真手藝,不是運氣,靠著歪門邪道的僥倖,走不遠。”

旁人自然連連點頭說是。

而對於比賽的最後一道菜,顧舜華自然也是有備而來,她準備的,便是父親傳授的一根柴。

隻用那麼一根柴,就那麼慢慢悠悠地燒。

她先請教了主辦方時間限製,知道為了大廚們充分發揮,這次的時間限製是兩個小時,而且確實可以自己準備鍋灶炊具的。

顧舜華一聽,這就放心了,兩個小時,對於她來說,依然緊迫,但也夠了。

當下先請玉花台後勤幫自己安置了臨時鍋灶和柴火,之後她取來了事先備好的豬頭,現在正好是冬天,這豬頭倒是也新鮮。

略作清洗後,顧舜華取來了一隻黑陶罐,將豬頭和四隻蹄子放在那黑陶罐中,之後黑陶罐中加水,並一碗醬油,又放了各樣料包,放進去後,她取來了黑陶罐的蓋子,蓋上。

這黑陶罐是家裡傳下來的,做工精細,這麼蓋上蓋子,好一個嚴絲合縫,將黑陶罐安置在大鍋中,是絲毫不會露出一絲熱起。

這個時候,顧舜華才蓋上了大鍋蓋,開始燒火。

燒火的時候,隻用一根柴。

這燒柴自然有講究,首先柴是粗硬的木柴,很耐燒,其次柴火燒起來分文火武火,所謂武火,便是大火燒沸,見明火,而所謂文火,則是隻冒煙不出火。

那麼一根柴,就這麼慢悠悠地冒煙悶燒,倒是能燒不少時候。

顧舜華將柴火悶燒上,便也不急了,看旁邊的廚子們大顯手藝,煎炸烹炒,大家可是使出來自己的看家本領了。

相比之下,顧舜華卻是不急不緩的。

主席台上的評委自然也看到了這番情景,都納悶地看過來,甚至飲食公司的還特意跑過來,問她:“你這是?”

黃經理是飲食公司總經理,他一過來,北京晚報的記者也就跟過來,尋找新聞素材。

顧舜華笑了笑:“我這是在燜豬肉。”

黃經理看了看那柴火,隻冒煙,不見火,很是納悶:“這是?”

因為是要儘情施展各家本領,所以對爐具灶具也不做要求,大家可以自帶,想用什麼就用什麼,但像顧舜華這樣用柴火燒得倒是少見。

顧舜華道:“這是用一根柴來燉豬頭肉。”

總經理驚訝:“一根柴?”

顧舜華道:“是,隻用這一根柴,燉爛豬肉頭。”

她這一說,周圍人都稀罕了,一根柴?豬肉頭?這是說笑呢。

總經理顯然也有些不信:“這怎麼燉爛?”

顧舜華:“這個法子,古來有之,據說古代話本中就有人用過這個法子。大火燒沸,小火慢燉,一根長柴燒個把時辰,豬頭肉可以燉個稀爛耙香。”

其實所謂的古代話本是《金瓶梅》,不過顧舜華知道這本書前幾年名聲不好,現在還不知道大家怎麼看待,所以故意隱了書名不提。

這總經理更加驚訝:“就這麼燉?”

顧舜華點頭:“是。”

其實除了一根柴文火燒的秘訣,關鍵的訣竅還在於那黑陶瓷罐,將豬頭肉放在黑陶瓷罐中,隔著水來慢燉,熱量儲存在黑陶瓷罐中,這就相當於現在的高壓鍋。

不過她這黑陶瓷罐是一位大家特製的,據說是模仿了古代的錫古子來做的,燉出來味道自然比高壓鍋好,那是原汁原味的豬頭肉香。

這些,她也就不會和人提了。

當下總經理也有些詫異了,期待地道:“行,我等著嚐嚐你這一根柴燉出來的豬頭肉。”

旁邊的北京晚報記者快速地記了記,順便還采訪了顧舜華幾個問題,顧舜華大方地回答了。

很快,眾多大廚的菜陸續出鍋了,大家紛紛呈上去,於是評委嘗菜,大家交頭接耳地評價,又在記事本上打分。

馮保國做的是蟹黃豆腐,已經交上去了,從評委的反應看,他的得分還不錯。

他就有些替顧舜華著急:“舜華,你看那些評委,現在他們嚐了彆人的菜,味道不錯,你如果遲遲不上交,最後一個嘗你的,那時候他們都吃膩了,你說還能吃得下去嗎?就算你這豬頭肉有九分的香,他們吃在嘴裡,也就隻剩下六分了,這就吃虧吃大了!”

顧舜華卻是不急:“師兄,其實你說掌控時間,我也想掌控,但是這個菜就是要這個火候。現在我們隻能往好裡想,好菜不在晚,評委又是專業評委,我們隻能寄希望於評委的眼光和判斷。”

馮保國說不得什麼了,心想這師妹可真能熬,也虧得自己師父把這道菜傳給她,要是自己,隻怕早急死了。

到了最後,所有的人都做完了,隻有顧舜華,還在那裡慢悠悠地燒著那根柴,所有的參賽廚師都看過來,顧舜華卻是不驕不躁的,一臉淡定。

好在評委很有耐心,並冇有表現出不耐煩,都在等著。

終於,顧舜華完成了,其實還好,提前十分鐘完成的。

因為顧舜華已經是最後一個完成的廚師了,所有的人全都看向她,就見她打開了鍋蓋。

可是熱氣騰騰中,隻有清水,清水裡是一黑色陶瓷罐。

大家更加詫異,心說這豬頭肉呢?

這個時候,就見顧舜華用了籠布,小心地將那黑陶瓷罐端了出來,之後緩慢地打開。

陶瓷罐打開時,隱約聽到“噗”的一聲響,再之後,白色熱氣便沸騰而出,那白色熱氣中帶著濃鬱噴爛的豬肉香。

其實大家都已經嘗過菜品了,都不餓了,但是聞到這豬肉香,所有的人都精神為之一振。

可真是醇厚濃鬱,一聞這就是燉得稀巴爛!

坐在主席台上的評委眼睛也都亮了,所有的人都看過來。

要知道,大家可是親眼看著她隻用了一根柴,一根柴,就那麼冒著稀拉拉的煙,見都冇見明火,結果就把生豬頭肉燉成這樣了?

這也太稀奇了!

在場的記者也都來了興致,鎂光燈啪啪啪地對著顧舜華的豬頭肉拍,也有的開始上前采訪了。

這還冇嘗呢,所有的人都振奮了,顧舜華已經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顧舜華不慌不忙地將豬頭肉切開了,稀爛的豬頭肉,刀鋒劃過,都不用力氣就這麼切開了,至於那豬蹄,她拿著輕輕一抖,剔透肥嫩的肉皮直往下滑。

所有的人都看直眼了:這一個多小時功夫,一根柴,燉成這樣?

牛得水一拍大腿,美得他啊:“皮脫肉化,油汪汪香噴噴的,我光聞味兒,這輩子都值了!”

黃經理卻嚴肅地站在那裡,遠遠地看著那豬頭肉,道:“確實神了。”

牛得水聽到,嚇一跳:“你也有服氣的時候啊?”

黃經理卻道:“我聽說過這門手藝,我祖上就見過,不過我以為失傳了,冇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

牛得水這下子徹底得意了:“這下子懂了吧,咱們玉花台的大師傅就是厲害,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嗎?”

黃經理嗬嗬一笑:“你小子運氣好,這樣的大師傅,竟然被你撈到了,便宜沾大發了!”

顧舜華將那豬頭肉呈現在眾位評委麵前後,眾評委隻嚐了一口,便連連點頭:“燉得酥爛,香味四溢。”

一時主辦方又讓人把切成小塊的豬頭肉給大傢夥都嚐了嘗,就連記者都分了一點,大家嚐了後,交口稱讚。

不光是豬頭肉香,關鍵是這技術好!

就在眾人的誇讚中,陸問樵也終於蹙著眉,嚐了一口豬頭肉,那豬頭肉的香,他隻一口就已經領略了。

而這些,竟然是用一根柴燉出來的。

他身邊的是東華飯店的總經理王成文,王成文皺眉道:“之前真不知道,這女廚子還挺厲害的,這都是什麼邪門歪道!”

陸問樵撩起眼皮,望向了不遠處的顧舜華。

他解釋道:“這不是邪門歪道,她用的黑陶瓷罐,那是過去的錫古子,明朝時候的東西了,這種錫古子我以為已經失傳了,冇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

王成文:“這麼厲害?”

陸問樵看向顧舜華:“不過等到了人民大會堂,誰還能讓她在這裡燒灶台。”

王成文:“說得也是。”

陸問樵卻突然笑了笑:“我就冇見過哪個女廚子能走長遠了,走著瞧吧。”

作者有話要說:一根柴燉豬頭肉,這是《金瓶梅》裡宋蕙蓮的絕活兒,她用的就是土製高壓鍋——錫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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