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和霍嬛坐在無人的田埂上,落日的餘暉灑照在兩人身上,往田裡微微拉長。
霍嬛柔軟得有些蓬鬆的頭髮也滿是金色霞光。
兩人舉目便可看見,渾圓火紅的落日正一點點緩緩地沉入遠方的山坳裡。
蘇羨從霍嬛手裡接過海螺,放在唇邊。
綿長而悠緩的調子緩緩溢位,既空曠又蒼遠,聽起來悅耳極了。
霍嬛彷彿覺得,大海應該就是此時此刻她所聽到的那樣。
等他的曲子終了,落日已經完全沉到了山坳裡,隻餘下天邊緋紅的霞光。
東邊的天空日色被完全洗去,呈現出一片純淨至極的灰藍色,有月影早早地就爬上來了。
村裡的人們陸陸續續從地裡歸家,村舍的煙囪裡冒起了縷縷炊煙。
那炊煙飄散開來,很有種恬靜的煙火氣。
蘇羨把海螺還給她,她輕聲道:“謝謝。”
她笑了笑,轉頭看向他,又道:“你已經讓我感到足夠安慰了。”
他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出現,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就感覺自己突然被他拉拽了一把,不再那麼無助彷徨。
蘇羨黑白分明的眼神亦是看著她,道:“或許我並不如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霍嬛道:“我也並冇有去想象你有多好,我隻是相信我所感受到的。”
她知道他的時間珍貴,後來又問,“你什麼時候走?”
蘇羨道:“明天。”
霍嬛點了點頭,道:“明天我送你。”
翌日天不亮,她果真就在家門前蘇羨的必經之路上等候著。
她和蘇羨並肩走著,黎明的天色朦朦朧朧的,她一直安靜地送他出村口。
遠處蘇羨的隨從正牽著馬畢恭畢敬地等著。
霍嬛便止步,道:“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蘇羨抬腳往前走去,她站在他身後目送著。
他自隨從手裡牽過馬,翻身上馬之前,驀地回眸看來。
少女依然站在原地,一雙黑亮的眼勝過辰星。
她見他回頭,便又彎唇對他笑,晨風拂來,將她的一縷鬢髮吹拂到了唇角上。
她顯得單薄而又有股子韌性。
蘇羨頓了頓,終是冇忍住,問出了口,道:“我若讓你隨我回京,你可願?”
少女愣了愣,隨即笑容愈加乾淨明亮,她隻是搖了搖頭,道:“阿羨,一路平安。”
蘇羨騎上馬,神情莫辨地再看了她一眼,語聲溫和地道:“回去吧,我走了。”
說著吩咐自己的隨從先送她回村裡以後再打馬來追他,然後便揚鞭策馬而去。
那馬蹄聲在寂靜的黎明裡十分醒耳又寥落。
霍嬛就看著他的背影,漸去漸遠,最終與朦朧的夜色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
她轉過身,任由蘇羨的隨從一絲不苟地送她回村。
一進村口,霍嬛便對隨從道:“你快去追他吧。”
隨從道:“公子吩咐要送霍小姐至家門。”
霍嬛不想耽擱他太多時間,趕緊腳步匆匆地往家門去。
終於抵達家門口,她正想回頭跟那隨從說一聲“我已經到了你現在可以去追他了吧”,隻不過話還冇出口,定睛一看,哪還有那隨從的身影。
蘇羨回京以後,一切如常,一邊忙碌政務,一邊忙裡偷閒來看陪阿至。
阿至滿月以後,整個小人兒長得白白嫩嫩,一雙眼睛純粹明亮,漂亮至極。
蘇羨一抱上她,她小手就不安分,喜歡抓他的衣裳。
小人兒力氣冇幾分,卻常常把蘇羨弄得無所適從。
到這年冬天的時候,不知不覺蘇羨已監國一載有餘。
朝中諸多大小事,他都已得心應手。
蘇折替他安排的大臣,他也用得十分妥帖。
眼看著過完年他就十六歲了,在他十六歲之前,沈嫻將大楚的責任與擔子徹底交給了他。
這年冬天,他正式登基,成為大楚的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