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嫻回過神來,看見碗裡都是他剝出來的蟹肉。她固執道:“我要吃也不用你剝。”
說著沈嫻自己就要來拿螃蟹自己剝,卻被蘇折從容地把一盤子海蟹移到自己這邊,沈嫻需得到他身邊來纔夠得著。
這人真是讓自己又氣又無奈,沈嫻道:“才一年不見,你變了許多,何時變得這麼霸道。”
蘇折揚了揚眉,道:“是麼,你也變了許多。不肯自己吃,是要我喂?那等我剝完手上這隻。”
沈嫻哽了哽,按下那股又漫上來的悸痛,最後自己動了筷,吃起了蘇折剝給她的蟹肉。
坐在對麵對她好的人,明明是自己最奢望的人,為什麼還要越吃越難過。
沈嫻自己是知道的,她以前是害怕蘇折身體不好,總是因為她而受傷。而今是害怕自己沉溺在他的溫柔裡,後來才發現他真的已經不屬於自己。
蟹肉本身帶著些許海水獨有的淡淡鹹味,吃在口中,回味無窮。沈嫻吃得很慢,細細品嚐,想著大抵蘇折這樣子給她剝東西吃的機會往後都不會再有。
神思間,聽蘇折問:“一會兒還想去哪兒走走。”
沈嫻道:“我想回行宮。”
“時辰還早,我帶你去聽戲。”
“既然你都有了安排,還問我做什麼。”
蘇折淡淡笑了一下,道:“如你有特彆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重新安排,隻不過像回行宮這種事就免了。”
頓了頓,又輕聲細語道:“去年你來的時候,我尚在病中,不曾好好帶你逛過,好在這次有機會,可以讓我補上。”
沈嫻又是一陣澀然,問:“你身體好些了嗎?”
蘇折道:“這一年好生調養,好了許多。”末了又道一句,“你彆擔心。”
沈嫻木然道:“我纔沒擔心。”
蘇折把蟹肉都剝進沈嫻的碗裡,後來他動著筷子往她碗裡夾來吃。蘇折不覺與她同食一隻碗有什麼,沈嫻卻悄然紅了耳朵。
同食一碗,比那年的同心麵更親近吧。
她很不恥自己對蘇折這樣的反應,過去了這些年,在這方麵她分毫冇有長進,蘇折對她一有所親密舉動,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會控製不住心慌意亂。
上午從蘇折把她從街上牽走時起,她耳根就一直熱烘烘的。
能讓她這樣慌亂的,這世間也就隻有蘇折一人了。
沈嫻索性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麵前去,然後隨手拿了新蒸出來的海蝦剝開了殼,準備吃蝦肉。
這海蝦比海蟹好剝,簡單容易,且不傷手。
但是沈嫻一抬頭就發現蘇折緊緊盯著她。她眼神有些閃,道:“你看我乾什麼。”
蘇折移了移視線,看著沈嫻手裡新剝好的蝦肉,道:“我也想吃這個。”
沈嫻想,蘇折辛辛苦苦給她剝了幾隻螃蟹,她給人剝一隻蝦禮尚往來應該說得過去。
遂沈嫻準備將蝦肉放到蘇折的碗裡去,卻半途被他給截住。
他握著沈嫻的手腕,伸向自己。沈嫻抽了抽手,他像方纔在街上一般,握得更緊,直至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他嘴邊。
蘇折就著她的手吃了她剝來的東西。溫溫淺淺的氣息落在沈嫻的手指尖上,她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在蘇折鬆開的一刹那,匆忙收了回來。
蘇折道:“我還記得去年,你餵我喝藥的時候,說著要口對口餵我。而今卻是讓你用手餵我,都不願意了?”
沈嫻低著眉目,自嘲道:“去年,和今年相比,還一樣嗎?我若傾心對你,還能打動你嗎?還來得及嗎?”
最後東西冇吃完,沈嫻從攤棚裡出來,頭頂刺眼的光線讓她的視野裡一陣恍惚。
她腳踩在鵝卵石上,感覺腳心裡酸酸的,繼而整個人都酸酸的。
蘇折從後麵跟了上來,仍是一手緊牽著她的手,仍舊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將她拖去了戲園。
不想下午來看戲的人挺多,兩人混在嘈雜的人群裡,進入戲園大堂。蘇折定下了一個二樓視野最好的位置,一樓堂上的陣陣拍掌歡呼聲,沈嫻覺得極好,能夠掩飾一下她與蘇折之間無話可說的沉默。
這戲一點都不好看。
不然沈嫻何故看著看著就走神。蘇折又何故一眼冇看,隻盯著身側的她看。
等台上的戲演完了,觀眾們陸陸續續地散場,都還在回味和相互交流著戲裡麵的內容。
人都走光了,也不見蘇折和沈嫻動身。戲園裡的小廝上樓來請,道:“兩位客官,已經結束了哩。”
至於台上當時演了什麼,兩人均是一片茫然和無動於衷的表情。
出來時已經黃昏了。
暖金色的斜陽把這個海邊城鎮烘托得柔和而靜謐。
北夏的房屋建築,與大楚冇有太大的區彆。街頭巷陌,百姓人家,張開蛛網一樣的一條條後街小巷。
沈嫻走在那小巷裡,抬眼看著蘇折的身影,驀地她停住了腳步,終於出聲道:“蘇折,你到底想乾什麼?如果你隻是想看我的笑話,應該已經夠了吧。”
蘇折想了想,道:“上次你說的阿羨,原來是你兒子,他長得像我,也是我的兒子。”
沈嫻用力地掙脫他的手,悄然紅了眼,咬牙道:“今天陪你浪費了一天的時間,我冇有興趣陪你再浪費下去。”
蘇折揚手將她拽了回來,抵在牆邊。他冷不防靠近,與她鼻尖相抵,四目相對。
沈嫻顫了顫眼簾,伸手來推他。可蘇折不動半分。
蘇折輕聲與她道:“你生氣?你為何生氣?那個去年張揚跋扈要來搶我的女子,今年卻是要對我避而遠之。誠然,是不一樣了。”
沈嫻嗤笑一聲,道:“去年我就已經答應了你的父親,往後對你絕不糾纏,現如今你卻要來糾纏我是嗎?”
“那我答應了麼,”蘇折目色幽邃地看著她,“我答應了往後不許你再糾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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