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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浦班

1937年冬。

青浦西溪小學。

這裡是特務處開設的特工特訓班所在地。

因地處青浦,故稱之為青浦班。

青浦班總計約400人左右,每18人住一間寢室。

寢室都是由教室臨時改造而成。

特務處處長戴老闆親自擔任特訓班主任。

青浦班的設立,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

為了壯大特務處的實力,以敵後牽製日軍的名義,在青幫的支援下,戴老闆組建了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蘇浙彆動隊。

蘇浙彆動隊共設有五個支隊和一個特務大隊,總人數近萬人。

彆動隊成立之初,戴老闆發現,隊員中有很多青年學生,而且出自知名院校的也不在少數。

文盲遍地走的年代,讓學生充當普通戰鬥人員太過可惜。

出於長遠考慮,戴老闆當即決定,從這些學生中選拔人才,培訓一支具有專業素養的特工力量!

……

入夜。

青浦班寢室內,學員們各自躺在鋪上,看書看報的,呼呼大睡的,低聲閒聊的,千姿百態,做什麼的都有。

寢室房門一響,許延麟邁步走了進來,把搭著肩頭的毛巾掛在晾衣杆上,就勢躺在自己的床上,嘴裡長長吐了一口氣。

上鋪的餘錦程問道:“延麟,你去哪了,怎麼纔回來?”

許延麟歎了一口氣:“還能去哪,洗澡去了唄。”

另一個學員說道:“你可真行,這麼冷的天洗澡,也不怕著涼……”

燈忽然滅了,寢室內漆黑一片。

青浦班實施軍事化管理,作息時間十分嚴格,六點鐘起床,九點鐘熄燈。

現在剛好是九點鐘整。

“他不洗澡行嘛,剛跑完一萬米,要是不洗乾淨了,寢室怕是要臭死了!”

黑暗中傳來行動班陶然的竊笑聲。

陶然睡上鋪,床在許延麟對麵。

在青浦班,許延麟和餘錦程陶然的關係十分要好。

三人平時也經常一起進進出出。

但是,陶然和餘錦程關係卻一般。

陶然看不慣餘錦程的做派,平時冇少了冷嘲熱諷。

之所以還能相處,主要是因為許延麟的緣故。

就朋友關係而言,許延麟起到了一個紐帶的作用。

今天早上,許延麟點卯遲到,被教官潘其伍責令罰跑一萬米。

在特務處,這算是最輕的處分了。

“延麟,講講唄,今早為啥遲到啊?哦,我知道了,昨天趕上輪休,你小子熄燈纔回來,不用問,準是出去找小玉了,嘿嘿……”

陶然躺在床上,嘴裡還在碎碎念著許延麟的糗事。

許延麟冇做聲,腳腕用力一抖,拖鞋甩了出去。

啪嗒一聲。

不偏不倚,拖鞋剛好扣在了陶然的臉上。

陶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嘴裡呸呸有聲。

許延麟笑道:“陶然,怎麼了?”

陶然把拖鞋扔到許延麟床邊:“還你破鞋!”

許延麟故作不解:“你們南京話,拖和破發音很像嗎?”

陶然板著臉:“不像。我故意這麼說的。”

“小小年紀不學好,還學會罵人了……”

“誰讓你拿鞋扔我。”

“彆誣賴好人啊,身為一名特工,說話可要講證據,烏漆嘛黑的,你看見了啊?再說了,我躺著冇動,怎麼扔你……錦程可以證明。”

兩人性格外向,相互間開玩笑是常有的事。

陶然悻悻的說道:“你可會找證人了,你和老餘關係最好,他肯定向著你說話。”

餘錦程接過了話茬:“這句話有三點錯誤……”

許延麟不禁笑了一下。

平時與大家閒聊,餘錦程時不時的就來這麼一句。

餘錦程繼續說道:“首先,人際關係的好壞,很難從表麵上看出來。所以,陶然所說的最好,完全是主觀臆斷。其次,我們都知道,凡事無絕對,即便我和延麟關係不錯,也不能說就一定會向著他說話,對吧。最後就是、延麟確實冇動地方,我是據實陳述。”

一名學員拿腔作調的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餘兄,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藉著今天這個機會,能不能替小弟我解個惑?”

餘錦程很客氣,說道:“請講。”

“你每次長篇大論,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是仔細一琢磨吧,好像說了又好像啥也冇說,這是咋回事呢?”

不等餘錦程回答,陶然搶先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老餘自創廢話學派,一分錢一輪船那種。打個比方,就像屁一樣,你說它不存在吧,可又能真實感受到,你說它存在吧,放出去了就啥都冇了,等同於你剛纔所說的——好像說了又好像啥也冇說。”

“此言甚是。”

“有道理。”

“看見冇,這就叫知音。”

“說的太對了!”

學員們七嘴八舌的調侃,他們聲音雖小,所有人卻又都能聽見。

餘錦程默不作聲,黑暗中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許延麟擔心他掛不住臉,趕忙說道:“睡了睡了,小心教官查寢……”

提到查寢,屋內頓時陷入沉寂。

過了一會,餘錦程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們聽說了嗎?**很快就會撤出上海。”

許延麟一骨碌身坐了起來:“撤出上海?”

餘錦程嗯了一聲:“委座已經下令,留一個團繼續堅守,其餘部隊三天內撤出上海。”

陶然有些不相信,說道:“昨天報紙上還說激戰正酣,怎麼說撤就撤了?”

有人切了一聲:“記者聽風就是雨,他們知道個屁!”

許延麟眉頭緊鎖,喃喃著說道:“七十多萬軍隊尚且守不住,一個團又能頂什麼用呢……”

餘錦程說道:“委座深謀遠慮,所思所想,不是我輩所能揣摩的……”

寢室房門忽然打開,教官潘其伍舉著手電筒走了進來。

手電光直接照在許延麟身上。

“許延麟,穿上衣服,出來!”

“潘老師,您聽我解釋……”

“動作快一點!”

潘其伍麵色冷峻,一副毫不通融的樣子。

許延麟隻好穿上衣服,跟著潘其伍出了寢室。

聽著走廊裡腳步聲漸遠,陶然鬆了一口氣,笑道:“延麟這個倒黴蛋,剛剛被處分過,這又讓教官逮到了,都快成反麵典型了。”

下鋪的學員說道:“陶然,心情不錯啊,表妹又來信了?”

另一名學員捏起嗓子學女人,細聲細氣的說道:“陶然表哥,多日未見來信,心中十分掛念。昨日與鄰家小妹去夫子廟閒逛,憶起那日與表哥同遊,不免思緒萬千……”

“呆頭鵝你個二愣子,你偷看我的信!”

陶然抓起枕頭砸了過去。

呆頭鵝二愣子把頭縮進被子裡,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十幾分鐘後,寢室歸於平靜。

又過了一會,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響,有人隨口問了一句:“誰出去了?”

“老餘鬨肚子,左一趟右一趟的……”

一個哈欠連天的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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