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這東西總有些不可思議。
在那個年齡,無論是目睹什麼感受到什麼,還是思考了什麼,終歸都像迴旋飛鏢一樣轉回到自己手裡。
整個少年時代,我總是一次次往有星星的燈塔跑,奔跑在通往燈塔的道路上,拋卻眼前一切,才讓我內心湧出溫情脈脈的情愫,那是對待全世界的溫柔。
到如今,那座少年燈塔,仍舊是我能忘卻一切的地方,總覺得,那個燈塔裡有另外的出口,順著那個出口,我可以進入到自己夢想已久的新世界裡去。
如果要是能再回去,我依然喜歡來這裡,來到燈塔下,挑選有雨下的日子,依舊穿過那片草地,跨過樣子不變的河流,邁過古老的街道。
這裡有我們最真、最美的期盼,有我們童年最好的晚風,有我們心裡最遼闊、最動聽的濤聲,也有我們期待已久的淋雨時節。
然而,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首先浮現出來的,卻仍是那片草地的風景:草的芳香,風的舒爽,山的曲線,犬的吠聲…
這些東西接踵闖入腦海,而且那般清晰,清晰得我彷彿可以用手描畫出來,在不太硬的紙上。
在這風景中,我首先看到自己的影子,又看到了女孩的影子,她嬌小的身形,一直都停留在我腦海裡。
當然,給我點時間,隻要有時間,我總會回憶起她的麵容,那溫柔的小手,那山的曲線型垂下的烏黑秀髮,那圓圓的小小的耳垂,黑黑的小眼睛,那冬日裡常穿的淺黃色的天鵝絨外衣。
總之,隻要她轉過身,看著我甜甜地一笑,微微地歪著頭,輕輕地開啟嘴唇,害羞地看著我的雙眼,我就覺得整個及以後的冬天都不太冷酷了。
聽到雨滴落下的聲音,她的麵龐突然而自然地浮現出來,最先想起來的美美是她的側影,然後就是她的側麵臉蛋,再就是記憶猶新的當時的打扮,最後是說得那句話。
記得,前些年,這樣的畫麵回憶起來還比較輕鬆,現在她的麵影在我腦海中如此浮現出來,總是卡頓一下,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而且我發現,隨著歲月的流逝,所需要的時間就越長,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最初,五秒便可想起…
隨後,變成十幾秒…
接著,是三十幾秒…
一分鐘…
十分鐘…
…
我們兩個人慢慢向前走著,四周寂靜無人,青草不動聲色地遮掩住了我們的影子。
“喂,你知道你語文書上的字是誰寫的嘛?”
她突然開口說到。
“是你嗎?”
我猜測。
“是,我也不知道寫了什麼,又塗去了,把你的書給弄花了,對不起啊!”
她慢慢說到,誰都不敢正麵瞧著誰。
“冇事…”
我慢慢開心。
“那你想知道寫的什麼嘛?”
她問到。
“想…”
我爽快回答。
“那可不能告訴你,你自己去看看吧!”
宛如電影中的象征性鏡頭,在我的腦際裡推出,她跑走了。
轉個彎就是她的家了,我也不敢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