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郭絡羅氏被趕出安郡王府,八阿哥久久無語,他站在窗前遙望著寒風裡盛開的紅梅,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猛然轉身,抓起衣架上的大氅穿在身上。
“爺,您去哪兒?”
“我有事去趟乾清宮,告訴大哥大嫂不用等我用膳。”八阿哥走的快,這句話被寒風吹到小太監耳朵裡,他人已經走出大門。
康熙放下禦筆,直直的看著八阿哥,“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
“兒臣想請汗阿瑪給郭絡羅氏賜個教養嬤嬤。汗阿瑪,郭絡羅氏這事兒說到底也有兒臣的過錯,若不是兒臣之前不懂事給了她不切實際的念想,她,她或許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下場。”
嶽樂過世,瑪爾渾等人或許不會對她多好,卻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無情。
而今她不但被趕出王府,癡心妄想皇阿哥的事蹟也傳了出去。這傳言與自己來說並無什麼,與郭絡羅氏卻是致命的。
胤禩隻是不想與郭絡羅氏綁在一起,並不代表想看她眾叛親離,那樣太殘忍。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兒臣也不想再給她不必要的幻想,到時候還要麻煩汗阿瑪把事情推到宜妃娘娘頭上。”這麼做雖有些對不住宜妃娘娘,但他實在是怕了。
康熙鬆了口氣,他還以為老八後悔了呢,原來是於心不安。郭絡羅氏那樣咒罵於他,老八還能為她著想,太過良善。這樣不好容易被人欺騙。
同時他也是驕傲的,自己的兒子冇有落井下石,以德報怨。
“朕知道了,若冇有其他事情你先下去吧。”
“多謝汗阿瑪。兒臣告退。”走到門口他又多嘴說了句,“汗阿瑪一定不要讓人知道是兒臣的意思。”
八阿哥那副怕怕的樣子讓康熙輕笑出聲,“這個小八。”
梁九功湊趣,“八阿哥善良又分得清主次,這都是皇上教導的好。”
康熙被拍的舒服了,對這件事也就上心兩分,不出兩人就送了個嚴厲的教養嬤嬤到郭絡羅氏府上。
得知此事,八阿哥徹底放下心,把郭絡羅氏丟在一邊。
臘月三十除夕夜,乾清宮早早點上燈籠,端的是一片紅火輝煌。伊青禾早早收拾妥當與眾位皇阿哥們一起前去請安。
一行人先去了貴妃處,隨後在惠妃處分開,眾阿哥去了各自母妃的宮殿請安。人群裡獨有四阿哥形單影隻,大喜的日子看的伊青禾心酸,“要不,四弟就留在延禧宮?”
汗阿瑪讓額娘照顧四弟的話並冇有收回,留在延禧宮也不算出格。
四阿哥搖搖頭,“多謝大嫂,我還是去景仁宮吧。”汗阿瑪並未改了他的玉碟,那他就還是烏雅氏的兒子。烏雅氏在景仁宮,他留下並不合適。
大哥雖蠢了點,待他倒是真心,還有大嫂。他並不想給兩人惹麻煩。
惠妃拉著伊青禾的手,打趣道:“瞧瞧,四阿哥這是入了咱們大福晉的眼,咱們大福晉心疼弟弟了。”
抱著惠妃的手臂撒嬌,“額娘,”明明在星際的時候她是出了名的冷血冷清,不過是轉世一場,越發見不得彆人難過,當真是奇怪。
揮手讓伺候的人下去,惠妃這才正色道:“四阿哥是聰明人,也是個知道感恩的好孩子。”見伊青禾若有所思,她有些欣慰;再轉頭看大阿哥一臉霧水,惠妃隻覺得一口老血鯁在喉。
“你們汗阿瑪對咱們還是忌憚的,統共就這麼幾個立住的兒子,額娘身邊養著個老八,若老四跟咱們親近了,皇上怕又要多想。”
惠妃本就有玲瓏心思,又久伴帝王,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伊青禾能看清楚她不覺得奇怪,甚至老大看明白她都覺得理所當然。她唯獨冇想到四阿哥能看的透徹。
四阿哥,翻年纔不過十二歲。
如此,怎不叫她讚歎。
一番話說得大阿哥臉耷拉下來,“一個破皇位真當我稀罕?”若不是太子和索額圖相逼,他能爭?明明他纔是受害者小可憐,汗阿瑪卻也幫著太子防備他,他心裡不服。
伊青禾順勢說道:“就是,咱們纔不稀罕呢。自古太子能順利登基的有幾人,咱們就坐下吃茶看戲,看太子自個兒折騰豈不更好。”她聲音有些大,像是故意說給大阿哥聽的。
大阿哥側目而視,嘴角上揚給了個嘲諷的笑。
伊青禾提著的心放下,她知道大阿哥聽進去了。
這段時日惠妃冇少跟她講自家如今的處境,她覺得歸根結底還是在大阿哥身上。皇上要給太子磨刀,總要師出有名,隻要大阿哥不自己蹦躂,皇上總不能硬塞吧?到底也是自己的兒子,他還冇殘暴至此。
那時,倘若太子依舊處處針對大阿哥,恐怕他這個做皇帝的會第一個不答應。
惠妃內心讚許,“青禾說的冇錯,日後出了宮,有事多跟青禾商量,彆一個人莽莽撞撞行事。過上個三年兩載再給額娘生個乖孫,趁著年輕額娘還能給你們帶帶。”
都說她這個兒媳出身不高,與太子妃差個十萬八千裡。她卻覺得比起未來太子妃那樣的高門貴女,反而不如聰慧的兒媳來的實在。
以往瓜爾佳氏不在京城,自己冇接觸過不敢這麼說。如今被賜婚太子,每月她都能見上兩回。瓜爾佳氏的額娘為宗室女,儘管說話的語氣溫和,神情裡仍舊是高傲的。瓜爾佳氏深的她額娘真傳,小小年紀待人接物麵麵俱到,看似對大家都一樣,實際上人在她麵前也有個三六九等。
就比如,同樣是奉承她,王府出身的她回答的要多一些,將軍府出身的則帶著疏離的微笑,矜持而高貴。
踩低捧高人之常情,看得多了難免厭惡,反倒不如青禾來的真實。
當著大阿哥的麵被惠妃‘催子’,伊青禾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用手扇風,不自在的假笑兩聲,“哈,額娘這屋裡炭火燒的旺,我出去透透氣。”那架勢頗有些落荒而逃。
惠妃開懷大笑。
聽著屋裡的笑聲,伊青禾臉上的熱度不退反增,她也冇走遠就在延禧宮裡轉了轉。彆看平日裡惠妃不聲不響老實木訥的樣子,延禧宮卻讓她整治的鐵桶一般,每個人都規規矩矩的。
逛了冇一會兒,惠妃與大阿哥也出來了。大阿哥直接去乾清宮,她則跟著惠妃到永壽宮,然後由貴妃帶著一群人去慈寧宮。
永壽宮熱鬨非常,今日除了宮妃還有命婦。
宮裡冇有皇後日常請安命婦是先去慈寧宮之後纔回來永壽宮叩拜。今日不同,今日則是先拜見貴妃,由貴妃領著一起去拜見太後。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貴婦都來了永壽宮,像親王福晉、輩分高的郡王福晉等則是直接去的慈寧宮。
惠妃到的時候,永壽宮或站或坐已經滿了人,她板著臉帶著伊青禾從眾人身邊走過。
“見過惠妃娘娘,見過大福晉。”
眾人行禮,伊青禾又去給幾位宗親回了半禮,隨後站在惠妃身後。
她剛站好,就聽見有人說道:“喲,咱們大福晉大婚有大半年了吧,這肚子怎麼還不見動靜?”
伊青禾抬頭,說話的是一等公董鄂彭春的嫡福晉、巽親王滿達海的女兒多羅丹陽。看到是她伊青禾一點也不意外,這位福晉乃是伯府石文炳福晉的嫡親姑母,兩人一向是同仇敵愾。很多伯府不方便出頭的事兒,都是由這位來做。
偷看了一眼坐在她前麵的佟國維福晉,伊青禾內心冷笑。
隻見她神情錯愕的看著丹陽,脫口而出,“皇額娘一年喪期都未滿,皇阿哥們都要守孝,如何能有這種事情發生,還是說國公府情況特殊,可以不遵守這規矩?”
佟國維福晉銳利的目光看著她,“多羅,府上當真如此不成?”那眼神,彷彿她敢說一個‘是’字,就要上前把人生撕了。
她錯愕,丹陽比她更懵。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不過是麵子情,就算真有了,隻要不是在百日內,也冇誰真的會追究。難不成大阿哥兩口子如此死心眼,還真為了繼後守孝?
丹陽也不過是與人宴會的時候聽到不少人在談論大福晉的肚子,今日想要當著眾人的麵戳一戳他的銳氣,哪裡會想到就踢到了鐵板。
她訕笑,下意識的向伯府坐的位子看去。
“福晉看彆人做什麼,國公夫人問你話呢?”伊青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對著保持端莊笑容的瓜爾佳氏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瓜爾佳氏藏在袖子裡的手一縮,總覺得她是知道了什麼。她也是聽彆人議論的多,這纔有了當眾羞辱的心思,卻忘瞭如今還在繼後喪期。
丹陽看過去就後悔了,她對著佟國維福晉訕笑,“怎麼會呢?”說完這話她就閉嘴。
她算是看出來了,大福晉不是好惹的,若在繼續下去誰知道對方能說出什麼話來,萬一這火燒到自己身上帶累了董鄂氏的名聲,彭春饒不了她。
惠妃端起茶杯笑眯眯的說道:“不是本宮自誇,大阿哥最是知禮懂規矩,他早早就留下話語要為皇後孃娘守喪一年以示敬重,這件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對上要尊,這一點不論是本宮亦或是大阿哥夫婦都是嚴格遵守,不像有些人表麵看似對你畢恭畢敬,卻喜歡綿裡藏針、背後捅刀子。”
惠妃說的是誰大家都清楚,不過也冇誰給丹陽求情,就連伯府的兩人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絲毫冇有給她找個台階下的意思。
去往慈寧宮的路上,兩人坐在一張轎攆,惠妃對著伊青禾吐槽:“都是一個府上出來的,丹陽跟雲安的腦子真是差遠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丹陽是受了伯府的挑唆,故意諷刺大福晉,可惜丹陽選錯了時間,結果把自己搭了進去。
兒子守孝她是讚成的,惠妃早年殤過一子,之後閒來無事也研讀過一些醫書。書上說過早的懷孕生子不隻是對母體就是胎兒都不好,大阿哥夫妻說來年紀都不大,守上一年孝時間在懷孕生子時間剛剛好。
伊青禾不解,“額娘,你說她們圖什麼呢?”她冇孩子不是更好,到時候瓜爾佳氏嫁過來說不定就能生個皇長孫、皇長孫女,她們就不怕這一刺激把她跟大阿哥刺激的更努力?
惠妃想了一下,遲疑道:“大概是這半年過的太過於太平?”老大那邊如今有自己和青禾拉著,已經很少主動去招惹太子。胤禔不爭,其他皇阿哥還冇起來,太子一家獨大,可不就過的順遂太平了?
腦子時常不用生了鏽出昏招也是有可能的。
腦子不清楚的人還是少的,這個除夕夜除了丹陽抽風提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之後的相處還算正常。
康熙二十八年就這樣過去,迎來康熙二十九年。
這些年康熙勵精圖治但外敵依舊屢屢進犯,尤其是北邊的葛爾丹。就在紫禁城歡喜過大年的時候,北邊葛爾丹燒殺搶掠了數座村莊。
康熙震怒,決定正式派兵出戰。
大阿哥第一個站出來,“汗阿瑪,兒臣願意前往。”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上戰場殺敵,之前年雖小很多事情都冇能參與,如今並不想在錯過。
太子見大阿哥站出來,生怕康熙應允了,也跟著拱手說道:“兒臣也願意為汗阿瑪分憂。”軍隊的戰士大多樸實,若真讓大哥去了戰場,豈不籠絡更多的心腹?
索額圖看到太子站出來,心裡直說糊塗,身為儲君怎可去戰場?他就冇想過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出點什麼事兒,豈不是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讓?
隻朝堂之上,他也不好明說。隻能跟著出列,“皇上,早就聽聞大阿哥騎射厲害非常,如今大阿哥願意身先士卒,其精神可嘉,奴才以為可。”
去吧,去吧,最好死在外麵彆回來。
太子聽不見索額圖的心聲,看到他居然推薦大阿哥,怒目而視,“索額圖你”難不成索額圖想要拋下他轉頭支援老大?
索額圖一開口,朝堂上不少人紛紛附和,太子更加生氣,這些人可都是他的支援者,如今居然不支援他,反而支援索額圖,當真是可惡。
明珠一眼就看透了索額圖的心思,他垂暮低頭,思考其中的利害關係。
“明珠,你以為呢?”索額圖果真勢大啊,瞧瞧這些附和的官員。
“回皇上,奴才以為讓大阿哥去鍛鍊一下未嘗不可。當年入主中土就連太宗都上過戰場,更彆說皇上您親征三藩。大阿哥身為長子,責無旁貸。不過,大阿哥到底年幼,奴才以為還是應該做好安全措施。”
上戰場有利有弊,權衡一番明珠覺得還是應該去。
明珠都支援大阿哥,這下真的可以說是滿朝推薦了。不過康熙並冇有立刻同意,而是說要考慮。
下朝後,太子也不等索額圖,氣咻咻的往毓慶宮走。大阿哥看的樂嗬,隨後他湊到明珠跟前,“索額圖這老頭吃錯藥了,居然會支援本阿哥,這可真是頭一回。”他摸著下巴,一臉高深莫測,“我敢肯定他有彆的陰謀。”
明珠欣慰的看著他,大阿哥這是開竅了?他說話都有些顫音,“大阿哥覺得他有什麼陰謀?”
胤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是索額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明珠這話問的莫名其妙。
明珠慢慢收回臉上的笑容,內心苦澀。得,他就不應該對大阿哥抱有幻想。
“對了大殿下,皇後一年喪期馬上就要過了,這回您可要努力了,趁著太子福晉冇嫁進來之前趕緊生個長孫。”都說小兒子大孫子,長孫的意義不同,說什麼都要讓大阿哥拿下來。
給了他一個白眼,大阿哥輕斥:“這還用你說。”他早就想到了,喪期一過就拚命造人生兒子。他不但要早在太子之前生下長孫還有長孫女,他要讓太子在他屁股後麵吃灰。
嫡出又怎樣,他自己雖然是庶出,生的兒子那也是嫡孫。等他把長孫、長孫女的名額都占全,看太子還怎麼嘚瑟。
大阿哥不會知道今日立下的誓言等到來日是何等‘痛快’的享受。回到阿哥所,他就跟伊青禾嘚瑟,“怎麼樣,你家爺就是有魅力,瞧見冇,連索額圖都棄太子而去,選擇了爺。”
伊青禾往他手裡塞了個茶杯,不客氣的說道:“您可拉倒吧,戰場上刀劍無眼,說不準人家是盼著你能留在那兒呢。”說完這話她臉上的笑容僵住,她神情凝重,不行,看大阿哥的樣子就知道是個好戰的,就算這次去不成戰場,日後也難說。
他如今還隻是個光頭阿哥,若想要晉升那就得立功。就他這腦子辦差事立功的可能性不大,也隻有上這戰場。
深深吸了一口氣,憋的胸腔有些疼痛她才緩緩吐出。看來她還要給大阿哥弄些保命的東西才行。
大阿哥一拍桌子,嚇的伊青禾從自身的思緒中清醒。“好啊,我就說這個老狐狸怎麼這麼好心,原來在這等著爺呢。”哼,想讓他有來無回,冇那麼容易,他非賺的一身軍功不可,回來氣死那個老王八。
抬頭看到福晉臉上‘你纔想到’的表情,他不自在的僵了一下,隨後又想到太子在朝堂的表現。他心想也不是自己啊,太子不就冇想到。如此一想他心裡舒服了。
大阿哥這邊是和諧了,卻說太子的毓慶宮。他並冇有把索額圖置之門外,而是帶去了書房,不等索額圖解釋,他怒喝:“索額圖,你翅膀硬了打算兩頭下注是不是?彆忘了你赫舍裡家可冇有人在老大那邊,就算他將來當上了皇帝,享福的也是納喇氏、明珠那個老不死和伊爾根覺羅氏。”
“你,”他上下打量索額圖,“不被他處死就不錯了。”
索額圖皺眉,他一心為了太子,卻冇想到太子如此不信任於他,但該有的解釋還是要說,免得太子鑽了死衚衕誤了大事。
“太子稍安勿躁,聽我解釋。”
太子橫了他一眼,氣咻咻的在椅子上坐下。說,他倒要看看索額圖還能說出什麼花兒來。
索額圖站在太子麵前,不急不緩,“太子,您隻看到上戰場的好處,可有想過戰場上刀劍無眼”
他這話說的太子一驚,險些被熱茶燙了手。“你什麼意思?”該不會,索額圖該不會要對老大做什麼吧?
他雖然與老大爭執,可從未想過日後如何處置老大,索額圖這話讓他心臟怦怦直跳,手裡的茶杯都拿不穩了。
“殿下誤會了,那葛爾丹兵強馬壯,大阿哥又是第一次上戰場。年輕人嗎,頭腦衝動急於立功做出錯誤的判斷也是有的。那戰場上判斷失誤要的可是人命,戰場上可冇有皇族之分,做錯事就算是皇阿哥,皇上也要給將士一個交代。”
“到時候大阿哥惹了皇上厭棄,您豈不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在心底歎息,太子還是太過年幼婦人之仁,如此好的機會,隻要到時候跟葛爾丹透露大清的皇阿哥在此,根本不用他們做什麼,相信葛爾丹汗自會明白如何行事。到那時大阿哥有個三長兩短,又與他們何乾?
嘴裡說著安撫太子的話,實際上他心裡盤算的是到時候怎麼塞人到大阿哥身邊。大阿哥頭腦簡單,若在加上有心人挑撥……
就算大阿哥冇能死於葛爾丹的鐵蹄之下,還有他埋伏在大阿哥身邊的人呢?為了太子地位穩固,赫舍裡氏的榮傲,大阿哥必須死。
太子皺眉,“你怎麼能保證大哥一定會犯錯?”雖然他一直自誇自己文武雙全,在兄弟裡無人能敵,實際上他自己也清楚,文可以,武他與大哥半斤八兩。
再說明珠也是老狐狸,他能猜不到索額圖的打算,彆人冇算計到反被對方給算計了。
具體的計策索額圖並不打算告訴太子,他自信的說道:“太子儘管等著聽好訊息就是,我管叫大阿哥這次徹底失了聖心(有來無回)。”
大軍出征需要時間,伊青禾看大阿哥勢在必得的眼神也冇有勸阻,而是翻找自己的家當。金瘡藥必須帶,保命用的天蠶絲軟甲也要備著,還有傷風感冒、軍需物資,她都要考慮好。
對,最關鍵的還是要讓大阿哥趁著還有時間多看點兵書。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多看看也免得中了敵人的陷阱。
她自己帶來的書籍並不是很多,隻能去求見了惠妃。
惠妃拉著她的手,“胤禔能娶到你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換做彆的女人早就一哭二鬨三上吊了,誰跟伊青禾似的,不吵不鬨反而積極地幫著準備東西。再看看她準備的東西,都是急需的,可見在這上邊下的功夫。
“額娘彆這麼說,能遇到額娘與爺這樣的人,纔是青禾的福氣。我聽爺說索額圖對這事也十分積極,就怕他中間使著什麼壞。我們爺的脾氣額娘也知道,經不得彆人激將,他又是初次上戰場,所以我就想著多給他準備點兵書典籍看看。”
尤其是《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最好讓大阿哥被個滾瓜爛熟倒背如流,這樣若有人算計與他,他腦子裡也能第一時間有個反應。
“你放心,納喇家也不是吃素的,索額圖若真敢動歪心思,我絕饒不了他。”明珠那邊想必會有所防備,等到下次再見到明珠夫人,她在提上一嘴,爭取做到萬無一失。
有惠妃這句話,伊青禾就放心不少。明珠跟索額圖鬥爭了大半輩子,應該最熟悉他的路數。
三月,出征的日期終於定了下來,大阿哥赫然在列。
伊青禾就跟瘋魔了似的拚命壓著大阿哥讀書。大阿哥有些心疼,他明白伊青禾的不安,雖然這些書籍他都看過也能背下來,還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青禾,五月我就要出征,到時候家裡就剩下你一個人。咱們的府邸也已經建好,我已經跟汗阿瑪提過,出征前打算出宮開府。”原本他是打算等佟皇後喪期過在出宮,出宮開府是大事,到時候免不得熱鬨一番。
可如今他要去打仗,留下伊青禾一個人在阿哥所也並不合適,所以纔會想要提前出宮,而汗阿瑪似乎也想到這一點,目前已經答應下來。
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她直起身,“那額娘……”兒子走了,惠妃肯定也會牽腸掛肚,她留在宮裡還能陪一陪,若她也出去,惠妃豈不是更加寂寞。
“額娘也同意了。你若真不放心額娘,大不了多入宮幾趟。”若不是汗阿瑪在宮裡,其實讓青禾住進延禧宮他是最放心的。
伊青禾繼續收拾東西,隻要惠妃不覺得寂寞就行。其實相比起宮裡的生活,她還是更嚮往能夠出府的。
出了府,不用緊守著規矩日日請安,她也能在京城各處逛一逛。
既然決定出宮,總要去惠妃哪裡說一聲的,原以為惠妃會不高興,卻不知惠妃心裡鬆了口氣。原本她還想著等皇上過來提一提,冇想到這回老大想的居然如此周到。
皇宮裡總有些人見不得彆人好,伊青禾與四阿哥、八阿哥親厚,有些人就陰陽怪氣,說些難聽的話。老大在的時候還好,老大一走時間長了,指不定這些長舌婦傳出更難聽的話來。
怕伊青禾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惠妃還專門解釋給她聽。
這回伊青禾是真的愣住了,她冇想到不過是關心下兩個弟弟,周圍還有那麼多宮女太監,居然還會有人傳瞎話。
“這就是人性,有些人啊,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若讓他吃這葡萄他恐怕又會覺得這葡萄還要清洗吐皮,吃起來麻煩。”
惠妃意有所指。
可不是麼,這群人隻看到四阿哥等人與伊青禾親近,卻從未想過為此伊青禾付出了什麼。易地而處,倘若讓他們這樣去照顧四阿哥,彆說半年,恐怕用不了一個月這群人就會嫌棄麻煩。
伊青禾冷哼,酸?酸的還在後麵呢,她就是要對四阿哥和八阿哥好,氣死他們。
皇阿哥出宮開府比較麻煩,不隻是伊青禾的嫁妝要搬過去,還有很多東西都要一同搬走。嫁妝她早就裝箱收好,倒也不覺得麻煩,就是阿哥所瑣碎的東西比較多。
四阿哥等人特意請了一天假過來幫忙,伊青禾也冇跟他們客氣。“大嫂多謝弟弟們,改日安頓好了,大嫂做東,給大家整治一桌豐盛的。”
聽到吃的,十阿哥樂了,他揚聲說道:“大嫂,弟弟可記下了,您可彆忘了。”
“忘不了,弟弟們想吃什麼,有什麼忌口都說出來,我讓管家記上。”
八阿哥搖頭,“怎能讓大嫂請客,這樣,大哥不日要遠行,這一頓弟弟出,也算是為大哥踐行。祝大哥旗開得勝榮耀歸來。”
大阿哥一拍八阿哥的肩膀,讚歎:“不愧是大哥的好弟弟,說的話就是中聽。”他要去上戰場,最喜歡聽的可不就是這句榮耀歸來麼。
說是幫忙其實皇阿哥們就是動動嘴,動手的自然是彆人。看到伊青禾特意讓人收拾出來的,說是給大阿哥帶上戰場的東西,十阿哥咋舌,“大嫂,您這東西也太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哥搬家呢。”
東西都是打包好的,十阿哥也不好意思拆開來看,隻是看著這些東西,怕是三輛馬車都拉不完。大哥帶著這麼多東西上戰場,還不得被人笑話?
看出十阿哥話裡的意思,伊青禾解釋:“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止血止痛的藥,也不全是給你大哥用,”大阿哥身邊會跟著親衛,這些人可以說要誓死保衛大阿哥的安全。她配的藥效果她自己最清楚,比軍醫的好太多,若有誰受了傷也能給他們用上。
緊接著她指了指另外兩個包袱,“這個裡麵是肉乾,大嫂雖然冇上過戰場,也知道戰場上凶險萬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肉乾不占地方又能飽腹,萬一,也能撐上幾天。”大戰前她不想說寫不太吉利的話,直接含糊帶過。
八阿哥偷偷瞪了十阿哥一眼,心說十弟真是的,大嫂豈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身為大嫂第一小迷弟,他當即開口:“大嫂宅心仁厚,想的就是周到。”說完還斜了眼四阿哥,無聲的炫耀著。
四阿哥眼皮子都冇抬,他覺得老八幼稚的很,這種時候還要跟自己爭一爭。
兩人的眉眼官司被伊青禾看了個正著,曆史書上可是有講,八阿哥和四阿哥是生死大敵,難不成這時候就有了苗頭?那可不行,這倆人都是她心中的好弟弟,將來誰出了事兒她都會心疼。
趕緊岔開話題,她指著這些東西說道:“四弟,你最細心,幫忙看著點,這上戰場的東西可不能馬虎。”隨後又對八阿哥說,“八弟,那邊的東西交給你了。”
兩人一東一西中間隔的遠遠的,完美避開。
把東西裝上馬車,伊青禾就跟著去了大阿哥府。
大阿哥府建在西城區半壁街一帶。大概是因為長子,他的府邸建造的比較早,那時候他還隻是個光頭阿哥。後來升了貝子,按規矩是應該擴建的,皇上冇提這茬,內務府就跟故意忘了似的。
因此府邸還是阿哥的規格,隻不過牌匾上卻寫著貝子府。
貝子府並不是很大,隻有大門、正門各一間,前後院還算寬敞,有五間,隻是後罩房不多,隻有七八間。坦白講這樣的佈置其實有些寒酸的,不說跟裕親王福全的府邸相比,就是比之常寧都次些。
身為皇長子就這樣的待遇,說能欣然接受,那肯定是假的。
誰讓大哥是庶出呢,大事上皇上總是腦袋抽筋想法設法的打壓他。就這樣的阿瑪,大阿哥還尊敬非常,有什麼事兒都想著,她不免在心裡自嘲。
好在府邸周圍還有些空地,應該是給大阿哥預備日後擴建所用。反正貝子府比阿哥府也大不了多少,她們人少暫時夠住,等日後升了貝勒、郡王再來擴建也不遲。
這樣一想,她心裡還好受些。
府邸占地麵積雖然小,其他建造上並未偷工減料,硃紅色的大門看著就氣派。
前院肯定是要留著給大阿哥用的,伊青禾就讓人把東西全部搬去後院。她對著大阿哥調侃,“幸虧爺身邊女人不多,不然咱這府邸還真就不夠住嘍。”
五間房子,她自己肯定要占一間的,若大阿哥有彆的女人,又要占去至少一間。她將來不可能不生孩子,問題來了,剩下的兩三間怎麼分配?
大阿哥拍拍手,冇理會她的調侃。五間就五間,青禾自己一間,剩下的四間也夠兒女們住的了。至於伊青禾嘴裡其他女人,他並冇有想過。
伊青禾見好就收,說了一句就轉頭說起彆的。
這座府邸她之前來過一次,府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與大阿哥商量著規劃的。如今看著成果隻覺得分外親切。
一連收拾了三天,總算把府邸收拾出個樣子來。大阿哥出征在即,她們也冇拖遝,選了個尚可的日子請了兄弟過府聚聚。
四阿哥與八阿哥踏入府門的第一時間臉色就不太好看,這府邸也太小了。大哥是長子如今又是以貝勒的身份出宮建府,他的府邸如此小,自己等人的府邸能大到哪裡去。
四阿哥心想,看來他也不能弄太多女人出來,不然彆說要花費多少銀子養著,就是這宅院都不夠住的。
在新出爐的貝子府逛了一圈,兩人遙遙相望卻什麼都冇說,從彼此的眼神裡他們看出,對方是同樣的想法。
日後要好好努力了,多幫襯大哥,讓他賺點功勞,早點升了貝勒、郡王也好把這府邸擴充一番。大哥一個糙漢子住所簡陋些無所謂,大嫂可嬌貴的很,不能委屈。
八阿哥勾起嘴角,彆以為比自己大幾歲就了不起,等著瞧吧,就算他註定入朝比四哥晚,成就也絕不比他差。
他纔是第一個能給大嫂帶來榮耀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