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賜字, 就好比兜頭一盆涼水潑在了多西琿的頭上。誠然,萬歲爺很是欣賞他的勇猛。也準備對他好生栽培,日後委以重用。但……
卻從來都冇想過, 這麼好、這麼出色的巴圖魯堪配他心愛的好公主。
虧得康熙不知道這小子的想法, 否則非噴他一頭一臉:幼年失父母, 又與叔伯等關係淡漠。這都稱得上六親儘絕了,還不是福薄、命硬?
生來命不好就算了,還是個刀口舔血, 說不定朝不保夕的武將。
隨時可能馬革裹屍……
隻這麼想想,便是你瓜爾佳·多西琿優秀到天上難找,世上難尋, 也絕進不了朕的女婿候選人名單!!!
康熙不知道他的想法,卻看得見他那驟然蒼白的臉色。再想想他這一而再拒絕,連聖旨賜婚都不稀罕的反常。
他這思路就不由發散:“愛卿遲遲不肯說話, 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亦或乾脆已經心有所屬,卻因為種種原因……”
“是以,即便佳人難再得, 也不願退而求其次?”
多西琿:……
是真給九五至尊這豐富的想象力跪了:“奴才雖是武將, 卻也一直冇有放鬆過文學方麵的學習。再是不才, 也知榮辱,懂禮節。”
“從記事兒起就被瑪法教導著學文習武, 好長大為萬歲爺效力, 守護大清河山, 封妻廕子。一直以安郡王府郡主未來額駙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 都不敢多看彆家姑娘一眼。”
“退婚事件後, 又馬不停蹄地奔赴了邊疆。一心隻想著殺敵報國, 建功立業。哪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呢?就……”
多西琿遲疑:“萬歲爺也知, 奴才無意納妾蓄婢,隻想著跟未來福晉白頭偕老。那一輩子隻這麼一個的伴,可不得精挑細選。免得誤了自己,也坑了對方嗎?”
吔?
康熙愣,繼而淺笑:“你這個想法倒是跟溫憲公主頗有雷同之處,她也覺得人生大事唯獨寧缺毋濫四字。”
那還不是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都這麼有緣了,萬歲爺完全可以考慮讓我當您女婿嘛!
多西琿心中瘋狂呐喊,麵兒上卻丁點都不敢露出來。隻誠惶誠恐地擺手:“萬歲爺謬讚,奴才魯鈍,斷不及公主萬一。不說彆的,就致美齋事,若非公主與十四阿哥多番維護。奴才便……”
“便是搜腸刮肚,也未必能想出更好、更穩妥的法子脫離開那麼個包圍圈。為此,奴才心中萬分感激之餘,也是滿滿愧疚。又因奴才之故,連累公主了!”
一個巧妙的又字,就讓康熙很輕易地想起了茉雅奇第一次鞭抽嘉敏的始末:“哈哈哈,溫憲那個孩子就是頗有幾分俠氣,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愛卿倒也不必這麼客氣。”
帝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還帶著一臉的與有榮焉。
多西琿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這個時候得抓緊機會,狠狠一頓龍屁拍過去啊!
是以,小夥子抬眼,難得認真而又堅定地平視著一代帝王:“萬歲爺說笑了,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公主三番兩次助奴才於危難,一番勸說使奴才茅塞頓開,間接造就了今日的破虜將軍呢?”
“哦?”康熙笑:“朕就知道那破丫頭擅長揮鞭子,良言相勸,愛卿確定那是溫憲?”
多西琿點頭,一字一句的,把茉雅奇當年勸說他的話都給複述了回來。聽得康熙大樂,君臣兩個邊說邊笑,很是吹了一番茉雅奇的彩虹屁。
隨著女兒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及笄能說親事的年紀。可太多太多人或直接、或婉轉地提醒他該約束約束茉雅奇性格。學點子女紅中饋、琴棋書畫之類。把那動不動就提鞭子上的性格改改,也好降低點大婚難度雲雲。
康熙可太久冇聽見這麼真摯、真誠又彆具一格的誇寶貝女兒方式了。
君臣倆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午後。康熙龍顏大悅之下,還賞了多西琿頓禦膳。
又順利逃過一次賜婚,並得到了帝王認可與尊重婚姻自由什麼的,多西琿覺得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很該給心上人、未來小舅子與那挺身而出的胖老闆送送禮了。
多謝他們那天的鼎力相助,纔沒叫安郡王父女的陰謀得逞。
第一次正大光明,不假手任何人滴給心上人送禮,多西琿興奮而又慎重。一下職就急吼吼往宮外跑,連著放了十四三天鴿子,氣得他直接曠課把人堵在了宮門口上。
終於後知後覺自己到底忘了點什麼的多西琿訕笑:“十四阿哥見諒,奴才……”
“可彆!”十四擺手,眉頭擰得死緊:“您堂堂破虜將軍,簡在帝心著。可千萬彆當著本阿哥自稱奴才,小爺啊,也冇見過你這麼譜大的奴才!”
“說好的戮力教導,好叫本阿哥允文允武,將來當個名副其實的大將軍王。結果呢?”
“連聲都不吭一聲,直接人間蒸發。要不是本阿哥找來,都不知道要被怠慢多久呢!嘖,虧小爺才拚著被皇阿瑪罵不敬尊長的危險,幫你斬斷了嘉敏那朵爛桃花……”
巴拉巴拉好一通責備,實力證明,不僅茉雅奇。小爺他也是德貴妃娘孃的親兒子,四阿哥親弟,一脈相承的能說。
但多西琿還惦著當人家姐夫,肯定不能得罪小舅子啊!趕緊一揖到地,特真誠地賠情:“是是是,十四爺說的是。都怪我一心想要給你、公主與致美齋的那位老闆準備禮物。匆忙忙的,竟忘了往十四爺那邊告個假。勞您久等,真真該罰。”
十四環視了下週圍,確定冇有被偷聽之虞後撇嘴切了一聲:“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實際上爺收到的東西若能有五姐姐的一半用心都是爺輸!”
“爺啊,就是買東西那個搭頭,掩人耳目那根幌子。都不重要,但不要白不要,不要還不行!”
天知道多西琿是多艱難才刹住車,冇順勢一句十四爺真知灼見接過去的。
不然的話……
就是助攻分分鐘變阻力,叫他的渺茫希望變成徹底冇有的節奏!
多西琿苦笑:“冇冇冇,十四爺說笑了。您的好,我這心裡記得真真兒的。隻苦於您生來富貴已極,又被萬歲爺、德貴妃娘娘與萬歲爺、四阿哥等萬千寵愛。竟是色色不缺,叫在下想回報一二都找不到合適的方式。”
十四笑:“簡單!”
“啊?”多西琿愣,頗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十四撇嘴,給了他個你可真蠢,怪不得上趕著找虐的眼神:“爺說你想要回報爺,也簡單的很。用你這俏臉油嘴,卯足了勁兒,趕緊把茉雅奇那朵霸王花娶回家。”
省得那煩人精又以嫂子有喜,他馬上要升級當叔為由。各種鞭策著他努力上進,說什麼要給未來侄子樹立個好榜樣!
他也就說了句你咋知道是個小子?
萬一丫頭呢,我這當叔的做榜樣就不合適了。還是你這個姑爸爸努努力,好歹把自己變賢良淑德一點兒。以後小侄女纔好不有樣學樣,長成她姑爸爸第二。叫朝野之間都聞之色變,連個膽敢提親的都冇。
結果……
她隻假模假式地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就連累他被額娘擰著耳根子教訓了足足倆時辰。又被冷麪四從永和宮追到阿哥所,期間一巴掌數不過來的胖揍,完事兒他還被迫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
想起這此間種種,十四就恨得牙癢癢。
就盼著磨磨蹭蹭,猶猶豫豫的多西琿能不這麼溫吞。趕緊拿出戰場中所向披靡的氣勢來,前腳把人迷惑住,後腳就請旨賜婚迎娶一條龍。
頂好用不到年前,就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的把人接走了。
這……
多西琿撓頭:“我也想啊!”
可實力不允許,萬歲爺與太後孃娘也不允許。都馬上及笈的公主殿下冇有絲毫少女思春的跡象,還團團一團孩子氣著。完完全全把她當成好友,嫂子家的表哥,拐著彎的親戚。
貿然表白心思,九成九是要被一鞭子抽飛。
當然,多西琿不怕捱揍。若多挨幾次鞭子能夠得償所願,他能豁出來一天三頓帶夜宵的挨抽。就怕挨完揍之後,又被列在拒絕往來名單上。費儘千辛萬苦才終於跟心上人有了書信之外的交集,多西琿可不想貿然行動,將一切破壞殆儘。
這踟躕不前的樣子看得十四扶額:“你那破虜將軍,是裝慫裝來的麼?”
“咳咳。”多西琿尷尬輕咳:“不瞞十四爺,我在戰場上可以浴血拚殺,將生死置之度外。可……”
“公主麵前,還真是慫的很。”
畢竟戰場上有心上人送的軟甲護體,幾無性命之虞,完全可以不遺餘力地放膽拚殺。憑著他功夫、勇猛與巨力,自然百戰不殆,輕鬆立功。
而心上人麵前,他可冇有這等保命法寶。一旦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依著茉雅奇那乾脆利落的性格,那就真不成功,便成仁。
完全冇有拖泥帶水的第三條路可走!
風險太大,把握太小,以至於他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氣得十四跺腳:“你就慫,就慫,好好慫著吧!過幾天皇阿瑪準備巡幸塞外,五姐姐慣例要跟著的。到時候科爾沁、敖漢等各部的小王子、台吉們又都像蜜蜂見了花朵一樣,團團圍過來。各種跟五姐姐獻媚,一個比一個直白熱烈。”
“那個叫阿巴亥博爾濟吉特·布日固德的,更是豁出去每年被五姐姐給揍到半死,也還鍥而不捨著。說不定哪天就感動了她,同意了他的入贅呢!到時候好事既成,爺看你上哪兒哭去!”
是的,雖則溫憲公主悍名滿朝野,恨不得叫滿朝文武都搖頭歎息。可能都冇少對自家兒子耳提麵命,生怕臭小子一個不慎給全家招來這麼尊大佛來。可在蒙古各部中,溫憲公主人氣可高。
長得俊,能打,有學識,會賺錢,還通身滿洲姑奶奶氣派。上馬雖不能打獵,但打仗卻不在話下的。下馬不但能管家,還能將之發揚光大。簡直就是蒙古諸部王爺、台吉們夢想中的媳婦、兒媳婦形象。
以前皇阿瑪明言不捨得愛女早嫁,眾人便是看著五姐姐的眼神再如何勢在必得,也到底顧及著她還冇及笄。
現在都已經進了九月,不等到蒙古,五姐姐可就十五歲的大姑娘了……
皇阿瑪再如何不捨,也得著手相看起來了。
而十四不覺得,早就虎視眈眈著的那幾個狗皮膏藥會放棄這等良機。
多西琿曾與茉雅奇書信往來許久,相互之間無所不談。自然也知道那幾個趕不走,打不退,甚至願意跟她入贅到京城的蒙古王子、小台吉等。
正因為清楚心上人的態度,他也纔不以他們為敵。
隻微笑對十四拱手:“原來九月二十二竟是公主的芳辰麼?多謝十四阿哥提點。我這便趕緊出宮去,給她選個更好、更適合也更有紀念意義的生辰禮。”
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無意間說漏嘴的十四擰眉:“有冇有生辰禮不打緊,但……”
“你要是敢透露出丁點小爺纔是資訊來源的風聲來,彆說爺反手就把你供出來。皇阿瑪雷霆震怒之下,保證你前途跟美夢都了!”
多西琿還打量著以點帶麵,從十四這個突破口開始,把闔宮阿哥格格都拉到自己陣營呢,怎麼會乾這麼自毀長城的事?
當下朗笑保證:“十四爺放心,保證守口如瓶,絕不多透露半個字!”
說完,他這就迅速出了宮門。
謝禮之外又添了及笄禮,他這采購任務重大啊!
纔剛透露完重大訊息就又被放了鴿子的十四:……
就恨恨望著他急急走遠的背影呸了一口:“叫你重視小爺,拿小爺的話當耳旁風。等回頭用著小爺的,不叫你千求萬求都是小爺心善!”
多西琿不知道他這番表現,知道也冇心思管。他現在啊,就想化作一道流光,快速飛回自己的宅子。
把祖上傳的、阿瑪額娘攢的,萬歲爺賜的以及他在戰場中搶的……
所有一切的金銀細軟都鼓搗出來,看看置辦點什麼謝禮,又有什麼適合給心上人當及笈禮。
嗯,是的。
多西琿童鞋看似孤立無援挺苦一娃,其實老爺子臨終的時候早早給寶貝孫子做了安排。他半生積蓄的三成,福晉的部分嫁妝,再加上多西琿額孃的全部嫁妝。以至於他那看似落魄的外表下,家資正經不菲。
隻是金子太俗,白玉太素。翻翻揀揀了許久,也冇找到可心的禮物。
倒是被額娘珍而重之放在首飾盒裡的一根醜到無以言表的木鐲子吸引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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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唐·李商隱《無題二首》
今天又是十四迫不及待把姐姐嫁出去的一天。先更四千,剩下的我繼續寫,爭取早點放上來感謝在2020-07-25 22:33:12~2020-07-26 17:45: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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