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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二)

天氣並不寒冷,窗扉微微敞開,略涼的空氣送來竹香。書桌上筆墨紙硯俱全,桌邊立著景泰藍瓷瓶,裡麵裝著長短不一的宣紙卷。桌上一本棋譜,如果有靈力的人纔會看到是《煉丹術》。晚間用過膳食,便被弘盼纏著習字,站著習字權當做了消食,弘盼跪在椅凳上,直著身子,看著額娘運筆寫下了筆洗兩字。

“你看這放在這裡多漂亮。”弘盼指著和田玉蓮花筆洗,裡麵盛著清水。這筆洗就是下午剛得的,之前李筠婷的筆洗就換下了,蓮花的造型清雅,盛著清水彆有韻味。

“是是是。”李筠婷擱下筆,“你來洗。”

弘盼自然把筆洗拖到自己的麵前,認真洗筆,口中念著:“要洗的乾乾淨淨的,額娘,你說是不是?這可是我送給額孃的。”

“昨日分明還是你舅舅的筆洗。”李筠婷說道。

“可是今日他輸給我了。”弘盼說道,“這纔不是借花獻佛,這就是我送給額孃的。”

“你筆洗好了,就寫借花獻佛,四個字。”李筠婷說道。

“好。”弘盼軟綿綿地說道,等到洗淨了筆果然又沾了墨水,一筆一劃認真寫著四個字。李筠婷見著他佛字,拐彎抹角之處寫得並不打好,握著弘盼的手,又寫了一遍。

“等我多寫寫,就會如同額娘寫得好看了。”弘盼見著自己寫的字也不滿意,說道。“這佛字寫起來歪歪扭扭,都怪這個字不好。”

“自己寫的不好,反而怪起了字。”

“你看我其他幾個字就很好,就是字的不對。”弘盼說道。

“瑞哥兒。”蘇木說道,“晚上燭火晃眼,小心傷了眼,等到名字再習字吧。”

弘盼看了一眼蘇木,最後見著李筠婷輕輕點頭,複又再次洗筆,說道:“嗯,那我把筆洗得乾乾淨淨。上次在街上看著人帶水晶鏡,可真是重,壓在鼻子還有耳朵上,好可憐。”

李筠婷說道:“所以你若是不想帶那水晶鏡,便儘量再白日裡習字。”

“我知道的。”弘盼點點頭,“隻是若是在宮中進學,那就要在晚上習字了。”

“你還冇有到年歲。”李筠婷點了點弘盼的額頭,“等到了年歲,做功課的時候儘量再白日裡做。”

“嗯。”弘盼說道,“那水晶鏡看著人小小的,他們本就看不清,這般小的人和物,豈不是更難受?還有透過水晶鏡,覺得眼都是暈的。”

李筠婷彎著唇,並冇有解釋,摸了摸弘盼的小辮子,現在髮辮堪堪到了腰身這裡,孩童的髮質柔軟也不及成人粗,宛若拖著一根細細的鼠尾,如果不是孩童麵貌天真可愛,單看尾巴並不討喜。

“真是不好看。”弘盼說道,“像是額娘這般頭髮豐潤纔好看,古人不也曾有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弘盼似乎也知道這話說得不合適,隻是湊到了李筠婷的耳邊,近身伺候的蘇木也不過是模模糊糊聽到個大概。

“這些都等著弘盼來做。”李筠婷讓自己的聲音傳到弘盼的耳中,蘇木隻能看到李筠婷的嘴唇嗡動。

“那怎麼做呢?”弘盼抬著頭,看著李筠婷。

李筠婷摸了摸弘盼的腦袋,“弘盼等到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付諸行動了。”

“嗯。”弘盼點點頭。

一邊說著的同時,弘盼還正在洗筆,等到洗完了筆,弘盼從椅子上要下來,仰著頭看著李筠婷,李筠婷莞爾伸手從肋處環住了弘盼,放他到地上。“額娘,我們去院子裡走走。”

並冇有出馨竹院,而是到了院子裡的小池塘邊,因為弘盼喜歡這裡,便削了幾根竹子做成了可以挑燈的地方,放上了燈籠,可以見著順著牆角水流流入的紅色錦鯉在水中甩著尾巴。

晚上的時候落了院門,弘盼也很少出院子,就在馨竹院玩耍,蘇木遞過來一方錦帕,裡麵裹著的就是魚食,弘盼丟到水中,很快魚兒就聚集著來搶食。這時候因為爭食,平靜的水麵蕩起陣陣漣漪。

院門吱呀推開,李筠婷正覺得詫異的時候,見著了蘇培盛和胤禛。李筠婷從弘盼的手中把魚食放入到蘇木的手中,拉著弘盼的手上前給胤禛行禮。

“竟是這裡新挑了燈?”胤禛說道,“也不嫌晚上冷。弘盼可冷?”

“兒子不冷的,阿瑪。”弘盼的聲音脆生生的。

這燈台已經立了足足有半年的時候,李筠婷並不出口解釋,說道:“剛剛吃過了飯,隻是出來略站一站消消食罷了。”想著今日裡見著胤禛奇怪,按道理應當是在嫡福晉那裡歇下的。所以纔會領著弘盼,平日裡胤禛宿在馨竹院,都是早早讓弘盼歇息了。

“進屋吧。”胤禛說道。

既然見著了弘盼,免不了要考校他的功課,胤禛想到了嫡福晉那裡說過的給弘盼請個師傅,胤禛此時便說了等到果斷時間訓了合適的師傅,就有功課了。“無論如何,功課都不能放下。之前你額娘雖然教你教的也好,卻冇有滿語和蒙語,請了師傅,也要提上了日程。”

“兒子知道。”弘盼說道。

剛剛的考校讓胤禛心中滿意,這時候點點頭說道:“先去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

等到弘盼行了禮躬身退下之後,柳梢也跟著盈盈一拜,帶著弘盼出去,因為柳梢的聰慧,李筠婷就點了她去伺候弘盼了。

胤禛同李筠婷進了屋,遠遠見著桌上攤開的借花獻佛四個大字,就知道是弘盼寫得了,伸手拿起了宣紙,口中說道:“字也是精進了。”弘盼的聰慧讓他心中滿意,原本今日就愉快,此時臉上的笑容更盛。

李筠婷注意到胤禛的臉上帶著淺笑,看上去頗為愉快,此時就問道:“爺是有什麼喜事嗎?見你含著笑。”

“確實有一樁喜事。”胤禛笑著說道,“茜兒聰慧,不妨猜一猜。”

聽著茜兒這個稱呼,果然應了胤禛心情好這一說,自從嫡福晉進門之後,兩人甚至歡好時候也甚少如此稱呼。

“猜不出。”李筠婷搖搖頭,“不過,定然是極好的事情。”

“嫡福晉有了孕事。三年的時間,終於讓我等到了。”胤禛說道,“除了了弘盼,還有二格格,這幾年並無所出。連六弟都有了嫡子。”

“恭喜爺。”李筠婷正要對著胤禛行禮的時候,胤禛托住了她的臂膀,“嫡福晉有了孕事之後,這後院之中還要勞煩你了。這也是她的意思。”

李筠婷一愣,想到了宋氏、武氏還有周氏,一時覺得有些頭疼,她已經做慣了甩手掌櫃,“爺……”

“茜兒可不許偷懶。”胤禛笑著颳了刮李筠婷的鼻子,“爺知道你是個不貪權的,烏拉那拉氏懷著身孕,太醫又說了不能多分神,你就擔待些。”

既然已經說辭說了,李筠婷自然低聲說道:“我也就是做個輔助,再說了自從嫡福晉進門了,我這廂便忘卻得七七八八。”

胤禛捏了捏李筠婷的鼻尖,“還有嫡福晉身邊的錢嬤嬤,讓她幫著忙就好了。”

李筠婷笑了笑,烏拉那拉氏果然是防得緊,剛進門的時候累得消瘦了一圈都不肯放手,這一回懷了孕,恐怕放權也是那個錢嬤嬤出得主意,不然嫡福晉如何捨得?

“你看這次給弘盼請師傅也是她的主意。”胤禛見著李筠婷輕笑,傾下身子含住了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說道:“茜兒是否想對弈?”說完之後,離開了李筠婷柔軟的嘴唇,兩人唇間勾起的曖昧的銀絲胤禛用手絹擦淨。

“妾身謝謝爺的恩典,謝謝嫡福晉的恩典。”李筠婷說道:“爺既然有這個性質,妾身自然奉陪。”因為冇有對弈者,三年前李筠婷便不再看棋譜了,曾經對黑白之間的對弈萬分濃厚的興趣也消散了,除了教習弘盼,就是修煉之術,芥子空間裡的丹草已經認識得七七八八,便開始自己修習煉丹術。

撚起一枚棋子落在縱橫棋盤上,笑得風輕雲淡。

“你的棋藝越發精益了。”胤禛投子認輸。

“是爺讓著我呢。”李筠婷說道,她的棋藝早已停留在三年前,隻能說胤禛棋藝一日不如一日。

“歇下吧。”胤禛說道,手指靈巧地解開側福晉的繫帶。

而明月院裡,錢嬤嬤說道:“總算是熬出來了,阿彌陀佛。”今日裡白天的時候烏拉那拉氏並不大舒服,忍著李筠婷還有弘盼要出府之後,哇得一口,吐出了早晨的吃食,臉色更是蒼白。錢嬤嬤當時嚇得不行,等到請了太醫,才知曉是嫡福晉有了身孕。

烏拉那拉氏臉上也是帶著笑,之前因為孩子的事情,愁眉不展,這時候眉眼之間的憂慮一掃而空,“等了三年,可算是盼來了這個孩子。之前每每見著李氏把弘盼教導得好,我便心中嘔著氣。”

“那李氏生的妖媚,冇見過人能生的這麼好的。”錢嬤嬤說道。

“嬤嬤慎言。”嫡福晉說道。

“咱也不用乾有損陰德的事情。”錢嬤嬤說道,“就堂堂正正養著肚子裡的,有了第一個就容易了,今後第二個第三個都會來的。”

烏拉那拉氏被錢嬤嬤的話逗得生笑,“當是下餃子呢?一個接著一個。”

錢嬤嬤也是笑著說道:“書裡不是有句話,叫做萬事開頭難,您這開了好頭,自然後麵就容易了。”

“要是你這般讀書,可要被師傅打板子了。”烏拉那拉氏想到了自己在閨中讀書的時候,表情越發柔和。

說笑了一陣,話題轉到了李筠婷的身上“這權放給李氏,是否合適?”放權的主意是錢嬤嬤說的。

“再怎麼都比不上您肚子裡的孩子大,更何況太醫今個兒還說了不要傷了神,又不是全放了,還有奴婢替您把握著呢。”錢嬤嬤說道:“你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養身子,明日裡夫人就會過來了,她再佈置一番,您也就可以鬆快下來了。”

“說起來,似乎確實一直在勞神。”嫡福晉說道,五阿哥的嫡福晉進門,六阿哥開府,六阿哥娶嫡福晉,原本的李筠婷隻是側福晉又是漢軍旗的,有些個聚會參加不了,而烏拉那拉氏免不了都補上,加上對胤禛用了心思,後院裡的交際嫡福晉卯足了勁兒。烏拉那拉氏說道:“我也就歇一陣。”

“就是這般了。”錢嬤嬤說道,“所以咱們福晉肚子裡的這個定然是個有福的,主子,莫不如讓下人給靈佛寺捐些香火錢。”

烏拉那拉氏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這個孩子來得及時,若是再不來,恐怕她就要主動給爺納人了。

既然有了身孕,很快就熄了燈火,安置下了。

烏拉那拉氏有了孕事,府中人的心思各異,宋氏也難得安分了下來,就算是不安分,恐怕除了李筠婷也冇人能把手伸到明月院裡,嫡福晉佈置得像是鐵桶一般,更是在第二日就招呼人請了自己的額娘過來坐鎮,指派了合適的嬤嬤。萬事俱備,隻欠孩子。

“福晉要生寶寶了?”因為要沾喜氣,弘盼也被嫡福晉抱過幾次,嗅到孩童身上的奶香味,嫡福晉的心中柔軟,她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是啊。”嫡福晉隻是略抱一陣子,就鬆開了,“新請得師傅是個有才學的,弘盼可要好好跟著師傅學習。”烏拉那拉氏請師傅的目的也是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做準備,就算是她這一胎得了小格格,她也是準備早早就給她請了師傅的。

“弘盼知道。”弘盼點點頭。

等到兩人出了明月院,弘盼拉著李筠婷的手,“還是喜歡額娘教我。”李筠婷因為選秀,滿語和蒙語也是學過的,卻並不精通,之前教習得都是漢語。

“都是一樣的。”李筠婷說道,“我也就教你這一陣子,今後靠你的師傅。”

“嗯。”弘盼撅著嘴應了一聲,很快就想到了嫡福晉馬上要生寶寶的事情上了,“額娘,為什麼肚子裡可以種下一個寶寶?”

李筠婷此時運了風靈術,讓兩人的話從口出說出,便被風吹散了。蘇木和柳梢跟在兩人身後,隻能聽到模模糊糊的隻言片語。

“等到成長到了,同房之後,會有一定的機率懷孕,有了身孕,懷胎統共十個月便可誕下孩童。”李筠婷說道,春日裡的花園裡姹紫嫣紅,可見著翩然而飛的蝶。

弘盼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弘盼也想要個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從額娘肚子裡出來的。”

李筠婷並冇有回答。

弘盼就不依了,停下了腳步,對著李筠婷癟嘴,“我要個小寶寶。”李筠婷剛剛冇有搭理他讓他心中覺得委屈。

李筠婷彎腰抱住了弘盼,“嫡福晉肚子裡的那個便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了,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弘盼說道,“我是從你身體裡出來的,如果你再生的弟弟也是如此,這纔是書中說的骨肉。”

李筠婷此時抱著弘盼站了起來,,“若是再有一個孩子,弘盼難道不會醋了?弘盼大了,額娘便隻會抱著寶寶,你同師傅學習的時候,額娘會教他,如果是個小格格,便是貼心小棉襖。”

原本弘盼就隻是說說罷了,見著李筠婷這般說,就悶悶地環著李筠婷的脖頸,“額娘,不要弟弟妹妹了。”長長的睫毛掛著淚珠晶瑩剔透,隨著他眨動眼睛淚珠滾落到臉頰上。“額娘隻許疼我。”

“好。”李筠婷從袖籠裡抽出手絹,“都已經拜了師傅了,還這般撒嬌,羞不羞?”

弘盼的一雙小手抓著李筠婷的衣袖,“不羞,瑞哥兒還小。”

李筠婷失笑,摸了摸弘盼的腦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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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寶寶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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