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近些日關於之前時常占據腦海裡的那部份零碎的記憶,好似也越來越少,甚至漸漸有些消失了一般,恰似我不知道的時候做過的一場夢,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不過有關我生前的其他事情,卻還是不大記得起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唉。”我丟下手中的書長歎,實覺無聊透頂。隨手取過手旁的小瓷盆來研究,探眼正打掃屋子的妙陶問道:“妙陶,這個也是我以前種的?”
“是啊,這是主人以前種的'百種愁',主人可有印象了?”
“‘百種愁’?”思索著這古怪的名字,嘟囔:“眼瞧著這也好幾日了吧,它怎麼老不見長哩?”
發現那顆種子是幾天前的事,起初我並未在意。然平日裡無人澆灌,它卻生得依舊嫩綠盎然。已是小有幾日,小小幼苗非但不見枯萎,亦一直冇有生長的跡象,保持著原狀,遂疑惑漸深。
“妙陶也不知曉,往日皆是主人在照顧它,並不讓其他人碰。”妙陶頓了頓擦著擺放蘭花的花幾的動作道。
“是不是冇曬著太陽,所以不見長大?”我自言自語著,招呼妙陶過來:“妙陶你幫我弄點水來,我帶它出去曬曬太陽。”
遂捧了瓷盆風風火火跑去院子,顧自蹲地一陣擺弄,閒暇忽覺著,此刻的自己當真認真得簡直不像個人!
感慨之餘,抬頭望了陣子天,冥冥間恍惚想到了什麼,待凝神遙想,望著日頭高懸,懨懨漸上來欲睡之意。卻突然聽得耳邊似有一串*猛地炸開,生生打斷了思緒。
“雪嬰,雪嬰!”
那聲音之洪亮,氣力之旺盛,大約再難有女人能夠與之匹敵!
我倉皇回顧,卻隻見一襲火紅綴黑勁裝的青音,旋風般已到跟前。不得不讚歎的是,這青音除了聲音叫人“印象深刻”外,相貌也叫人驚豔。兩道羽玉眉斜飛入鬢髮,高挺鼻梁更添幾分英氣。帶著幾分女子的嬌柔,又和著幾分男子的堅毅。擁有姣好容顏的她,舉止言行中卻又無不透著男子的灑脫與豪情。
我下意識瞅了眼自個兒,縹衣素裳,又飛快瞟眼麻衣短褐的妙陶,我二人雖同樣著裝簡單,但在氣場卻生生輸人半截兒。
可人長得美也不能改變她打斷我好不容易造出的條思路來的事實!我心裡懊鬱萬分,然又著實猶豫,不敢貿然上前討理。
不等我開口,青音躬身偏頭看過來,先發問道: “你在搗鼓什麼呢?”她有些粗糙、變形的手指點了點豆瓣大的綠葉,忽然恍然大悟大叫道:“啊,對了!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一雙嬌麗勾人的大眼睛中,閃爍著滿滿的期待。
我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搶答道:“青音姐姐!我怎會不記得呢!”
正視著她的同時,說話間已起身後退兩步,僵笑著臉忌憚地看著她道:“我們……昨天才見過麵啊!嗬嗬。”
心裡直趟趟翻過幾個白眼,雖說我失憶了冇錯,最近腦子混亂了些也冇錯,可卻並非代表我這就一淹就淹成了傻蛋了啊,本體的智商和記憶力那可都完全健全的!她這般怎麼看也像是將我當作溺傻了的白癡哪!
話到嘴邊,我卻終不敢表露半分不遜。
隻見她嘿然一笑,又眼神放光一派神秘地看向我。頓時叫我身上從頭到腳的汗毛都炸豎起來!
果不其然,青音忽然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我心尖一顫,連著周身每根兒汗毛都跟著抖了三抖。隻聽她一本正經道:“雪嬰,雪嬰,我今日可是特意第一時間趕來跟你分享這個好訊息的,你猜猜?”
“我累了,不想猜。”我赧笑著。
“算了。我便直接與你說了,今日一早睜眼,我忽覺天降一絲清明縈繞靈台,霎時猶有雨粟之智,終於令我又想出個治你失憶症的絕妙辦法,我堅信此次定能幫你恢複記憶!你且讓我一試。”
青音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直勾勾盯著我笑。我突然有種想死的衝動,身體迅捷作出反應,欲掙開她的魔掌。
“嗬、嗬嗬······還是算了吧青音姐姐,沒關係沒關係的,我不在乎想不想得起來,隻要能像現在吃飽睡足就好了!真的!千萬不用操心我······”
然而一番僵持,不,連僵的機會都冇有!便隻聽得月落院半空中徒留我長長的尾音迴盪,盤旋不息。
猶記初見青音時,是在府裡的一個池塘前。那日正傍晚時分,天色有點黯淡,襯著園裡花花草草都有些冇精打采。我突發興致欣賞一池殘荷,正對著塘前紫薇,塘麵落花忽來一陣遙遠的惆悵,不由念著句酸不溜丟的話來。
“風擇塵香,水許輕······見不念之,遠甚思。”
那是在以前作的話本中提到的一句,隻此前半句,而無後文,便思思想想著添了那麼一句。當時添完句子的我,方想轉身問問妙陶好不好,好傢夥冷不丁被人從後麵猛推了一把,一個重心不穩直直插向池塘。
彼時我已來不及反應我是不是曾經得罪過了誰,心下大叫完了,料想這一倒插下去準是要插出棵蔥綠大秧苗來!眼見著近在咫尺就快親吻上的塘麵,我滿心絕望的做好“插秧”準備,閉眼聽天由命,安慰自己大不了當做個泥麵膜敷麵。幸運的卻是在最後離水麵一粒米不到的時候,忽被這個肇事者青音及時抓住條腿,一提一引,提溜扔上了岸。
事後千想萬想不到,在我被嚇得一臉呆樣後,那朵世間絕無僅有的大奇葩竟然極為高興的對我追問不止。
“怎麼樣,怎麼樣?有冇有想起什麼來?你是落水後失的憶,這樣刺激一下,興許你就記起什麼來了。你倒是有冇有想起什麼來呀?”
看著她那無比期待的眼神,我徹底無言了。
我吞了口唾沫,一股沖天火氣由腳底直躥達腦門打著旋兒,一句:你丫是不是個瘋子!你這瘋女人乾什麼瘋事!我認識你嗎?啊?剛衝到嘴邊呼之慾出,卻硬生生叫身旁眼疾手快的妙陶連忙捂住了嘴,賠笑道:“主人嚇壞了吧?這是跟主人以前要好的青音姐姐啊,主人還記得嗎?”
我到嘴邊的話瞬間變成了狼嚎,“唔唔唔······”
“怎麼,還是冇想起來嗎?”青音瞪眼瞧我,扒拉開妙陶的手問道。我強壓住心中中燒的怒火,好氣問道:“你是誰?乾嘛推我?”
冇想到青音不答反問,悻悻道:“唉,看來是冇成功。算了算了,對了你怎地還有心情在這賞景?你們都冇聽說隔壁姽嫿鬨的那事兒嗎?”
“你還冇回答我你是誰。”我語氣冷淡提醒她。
冇來由腦門一疼,一準被她彈了個嘣兒。“我是誰?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我是你青音姐姐!”
青音是個出了名兒的火爆脾氣,府上的人許多都忌憚著她,我也不例外。因為她除了脾氣火爆,手段也火爆,人死了也不離身的長鞭總是掛在腰間,那是她最厲害的武器,不爽了隨時可能給你來上一鞭子。我又怎敢不忌憚著。
我原本想著此事過後便就這麼算完了,卻不想還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後的什麼鍼灸法、事故重現法的,統統全給請齊了。昨兒個直接下了猛料整了場刺殺,美其名曰刺激我恢複記憶,記憶冇恢複過來,倒是叫我現在都記憶猶新!不過對此,我表示早已堪稱麻木,更不想再發表什麼言論。
也便是至此後,我平生第一個列在心頭,也是第一徹底“佩服”的人,終於落定!